葉逐聞言,,有些尷尬,,低頭喝湯。
老嫗似是許久未和外人說話,這會兒有些打開了話閘子,。葉逐雖沒有接話,,只是低頭喝湯,,她卻一點也不在意,,自顧又接著說道:“只可惜我家虎子命不好。當年那仙長已經(jīng)有意,,要庇護咱們這小小的門開里,。也不知道我那兒是怎么想的,竟還是和那幾個青皮一起去了山里,,還說什么,要捉什么妖精,。哎,,結(jié)果被那幾個青皮給連累了。若不是這樣,,我那可憐的孫兒又怎么會白白丟了性命哦,。嗚嗚嗚...”
老嫗說著說著兩眼就有些濕潤,輕聲哽咽了起來,。
張老漢把筷子放在桌上,,道:“我早就說過了,那根本不是什么仙長,,分明就是個妖道,。你倒好,,我這個陪了你幾十年的老伴你不信,你要去信那個什勞子的道士,?!闭f到這里,張老漢又有些說不下去,。悻悻的又把筷子拿起來,,沖也停下筷子的葉逐勸道:“來來,孩子,,吃飯吃飯,,婦人之見你莫要搭理便是,吃吧吃吧,?!?p> 就這光景,葉逐又哪里好意思再吃,?見兩位老人話里似有故事,,便道:“徐大娘,您先把眼淚擦擦,,你們說的妖精道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老漢給老嫗夾了幾根青菜,,見葉逐追問,,又是輕輕嘆了口氣,道:“這都好幾年過去了,,那個妖道士也再也沒有來過,。我老頭子都放下了,你又何必打聽呢,?!?p> 葉逐微微正了正身子,道:“張老伯,,實不相瞞,。其實我是官府中人,現(xiàn)任廬郡校尉之職,。此地雖是江郡,,并非我的職責所在。但若是兩位老人家真遇上了妖道害人之事,,我又豈能坐視不管,?”
張老漢聽得葉逐自稱官員,神色之間倒是有了幾分希冀。那徐氏老嫗也是微微止住了哭腔,,看向了自家老頭,。
“孩子,你真的是個官,,還是個大官么,?”門開里只有這十余戶人家,多以漁獵為生,,并不怎么在外走動,。論其歸屬,是和杵牛亭一樣,,屬于灃水鄉(xiāng)轄管,。那灃水鄉(xiāng)的三老,便已經(jīng)是大部分門開里的里人們,,見過的最大的官了,。
葉逐的校尉之職,具體是個多大的官兒,,張老漢和其妻徐氏是不懂得的,。但不管怎樣,這個官職也是直接放在了郡字后邊的,。既然是郡級的,,那么就肯定遠比什么灃水鄉(xiāng)鄉(xiāng)老,門開里里正之流,,要大上許多才是,。
葉逐點了點頭,道:“說是官也不全對,,讀書寫字升堂斷案那些才叫官,,我是個軍中的將領(lǐng)?!?p> 在安國,,文官會被稱為官、員,,武將都是稱為將,、尉。
張老漢聞言,,慌忙起身,站出桌外就要拜倒,。葉逐手腳快,,在張老漢剛要跪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他給攙扶住了。
“張老伯切莫如此,,不如先把令郎的事情說與我知曉,。”
張老漢這會兒眼眶也有些濕潤,,道:“恕老漢老眼昏花,,沒有認出官爺?shù)纳矸荩蠞h給官爺賠不是了,?!?p> 葉逐把張老漢又扶到桌前坐下,緩緩道:“欸,,兩位老人家提供房舍,,讓我免受露宿荒野之苦;又請我吃了飯菜,,讓我不受饑餓,;如此一來,二位就是我的恩人了,。張老伯若是再說這樣的話,,豈不是折煞我了?!?p> 徐氏這會兒已經(jīng)不再言語了,,只是灼灼的看著葉逐。張老漢又道:“那既然這樣,,我老漢也不做那矯情的人了,。既然官爺問起來了,那老漢就給官爺說道說道吧,?!?p> 當下,張老漢便把數(shù)年前的故事,,緩緩道了出來,。
這個小村叫門開,是灃水鄉(xiāng)杵牛亭管轄的一個小里,。
門開位處在一座大山的腳下,,當?shù)厝硕挤Q這座大山為牛角山。這山上多有兔狍和野雉,,偶爾還能遇上豺狗或是野狐,。不過也只是如此了,至于那些吃人的人熊猛虎,,里上的人已經(jīng)數(shù)十年沒有見過了,。
里上還緊靠著一片湖泊,湖中多產(chǎn)鯉鯽。百姓們?nèi)粼诤锶鱿聺O網(wǎng),,多能有不錯的收獲,。
這依山畔水,自然是有夏收漁冬行獵的民風,。所以雖然門開附近的田地不多,,但大家的日子過的也都還算富足。
張老漢有一個兒子叫張得虎,。自家的兒子永遠是好的,,張德虎在徐氏眼里是既聽話又懂事。
但實際上呢,,張德虎除了還算有些講義氣之外,,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了。甚至還經(jīng)?;锿讶巳フ{(diào)戲其他幾個里上的姑娘和寡婦,。至于徐氏所說的,附近好幾個里的姑娘都喜歡他,,那只是他自吹自擂罷了,。
數(shù)年前的一個冬天,張德虎和幾個友人帶了弓箭短刀,,又一次走近了山林之中,。
他們幾個人在這牛角山打獵不是一回兩回了,山中的地形自然都很熟悉,。但是那一天幾個人卻遇到了一件怪事,。
牛角山的山腰附近,是有一座山神廟的,。只不過進山的路并不好走,,日子久了,這山神廟的正經(jīng)業(yè)務(wù)漸漸荒廢了下來,,只淪落成了獵戶們歇腳的地方,。
這一日,幾人的收獲還算不錯,,等來到破廟的時候,,幾人已經(jīng)獵到了不少野雉。
獵戶多在雪后入山,,更容易尋找獵物的蹤跡,,這幾人也是不例外。只不過讓幾人有些驚訝的是,,這破舊的山神廟四周,,此刻竟一點積雪都沒有,。
眾人之中有迷信的,,見了這怪異情景,,便言說這是山神老爺顯靈了,讓大家就地叩拜就好,,不要過去打攪,。張德虎嗤笑一聲,駁說應(yīng)是過路的云游道人打掃了一番,,大家不用在意,,只管進廟歇腳,生火造飯便是,。
眾人在山林中奔波了一天,,此時都是又累又餓。張德虎的辯駁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德華的提議是讓大家吃飯休息,,那么大家自然就愿意按著張德虎說的去做了。
不過這件事情雖然有些怪異,,但是之后眾人在山中并沒有遇上什么麻煩,,眾人皆笑那提議拜廟之人迷信。
但是數(shù)天后,,眾人帶著捕獲的獵物回到了里上時,,卻發(fā)現(xiàn)整個門開都被一股霧氣給罩住了。
一番問詢,,眾人才知道,,這霧氣已經(jīng)出現(xiàn)好幾天了,里上的人們被霧氣蓋住,,生活上自然是多了很多不便的,。先前在山中提議拜廟之人此時又道,定是大家攪了山神廟的清靜,,所以山神降下怒來,,才會用霧罩住了門開。
里上的人們聽得奇怪,,便問了因由,,才知道幾人在山中遇了怪事。眾人算算日子,,霧氣降下那天和他們幾日入廟那天,,還真的是同一天。當下便又有人信了山神之說,,也開始責怪張德虎不該躥騰大家入廟歇腳,,擾了山神的清靜,,引來了如今這個下場。
初始張德虎并不在意,,畢竟他本就算是個青皮,,哪里會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只不過隨著霧氣一天比一天濃,,問題也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約有十余天之后,里上的霧氣已經(jīng)濃道了難以目視的地步,,眾人對張德虎等人的指責,,也有愈演愈烈之勢。而也就是這個時候,,里上來了一個道士,。最少那人的自稱是個道士。
那道人言,,這霧氣確實是山神的責罰,,只不過那日張德虎等人入那山神廟之時并無惡意,故此舉雖是有錯,,卻并未讓山神動怒,,只是略施小懲罷了。
里正在霧中扯著嗓子詢問那道人如何化解,,道人答曰,,只需把里上所有的雞鴨和牲口都交給他,他帶回山里做一場獻祭的儀式,,就能讓山神收回懲戒之舉,。
而就在里正繼續(xù)扯著嗓子吩咐眾人回家捉雞牽牛的時候,張德虎跑了出來,。
他先是大罵了一通那個道人,,說他是個騙子。甚至說不定還是個妖精變的,,不然為什么要躲在霧里不敢現(xiàn)身,。而且若真是個仙道,怎么可能會要殺全門開的牲口,?
里正也惱了,,大罵張德虎有眼無珠,先是惹惱了山神,,如今又要觸犯前來搭救大家的仙道人,,讓張德虎趕緊回家,把他們家那頭老牛也牽出來,,送給仙道,,好讓仙道去設(shè)法平息山神的怒火,。
張德虎又氣又恨,便揚言要再去一趟山神廟,,而且他這次去不帶弓刀,,只帶松油,他要一把火燒了那勞什子的山神廟,,看這個妖道還怎么蒙騙大家,!張德虎的幾個好友之中,也有幾人是不信那道人的,,當下便也紛紛出言要和他同去。
那道士也不惱,,只是說了一句他還會再來,,就消失在了霧中。
道人這番舉動更堅定了張德虎的判斷,,當下便帶了松油和火折,,和幾個友人再一次走進了牛角山里。
張德虎和他的幾個友人這一去就再沒回來,,沒有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至少在當時是沒有人知道的。
只不過在張德虎等人離去的第二天里,,那霧氣忽然濃到了幾乎透不出光的地步,。明明是青天白日,整個門開卻仿佛仍在夜里一般,。
這個忽來的變化,,幾乎讓里人們心生絕望了。隔著老遠就能聽到里正的叫罵聲,,說肯定是張德虎那個混小子放火燒了山神廟,,再一次惹怒了山神,所以才會有這般境地,。
而就在大家都紛紛指責張家的時候,,那個神秘的道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