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盤腿坐在廊下的胡床上，雙手撫膝，雙目微闔,，氣息綿長,，意定神閑。
盛夏六月,，烈日當(dāng)空,，蟬聲高亢，韓東的臉和脖子被曬得通紅,，油汗布滿額頭,，他卻不敢輕動，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勉強,，卻不敢收起,，更別說露出兇惡之態(tài)。
奉命來查校事玉印和內(nèi)丹術(shù),，他重任在肩,。這事辦好了，他可以官升一級,，成為尹模的心腹,。若是辦砸了，王泰被殺的案子很可能還會由他扛著,，官員們的怒火會將他燒得連灰都剩不下一撮,。
聽說徐州刺史呂虔很關(guān)注這件事，而呂虔的別駕就是王泰的族兄王祥,。比起那些人,，眼前的曹苗雖然無禮，總算好應(yīng)付些,。
阿虎按著刀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目不斜視,。韓東也很自覺,，連眼神都不和阿虎交流一下。阿虎是他的線人,，他還需要阿虎為他提供曹苗的一舉一動,，自然不能過暴露。
韓東在烈日下站了一個時辰,，幾乎要被曬暈了,，曹苗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喲，韓校事,，什么時候回來的,？”曹苗很“驚訝”。
韓東強打精神,，擠出一絲笑意,。“上午剛到,。打擾王子修行,，死罪，死罪,?！?p> “請坐，請坐,?！辈苊绾軣崆椋愿狼嗵?、紅杏上酒水,，又命阿虎端了一杯給韓東，卻不招呼韓東入座,，依然讓在階下站著,，享受烈日的炙烤，曬得油汗?jié)L滾,。
被曬了近一個時辰,，韓東嗓子都冒煙了，看到這杯水,，恨不得一口飲盡,，甚至連曹苗面前的水壺都搶過來?？伤€是強忍著沖動,，先向曹苗致謝。
“謝王子賜,。無功受祿,，愧不敢當(dāng),?！?p> “倒也不算無功受祿?！辈苊缧Σ[瞇地打量著韓東,?！澳銡⒘送跆菜闶菐臀腋缸映鰵??！?p> 韓東的嘴角抽了抽，捧著酒杯,，不知是喝還是不喝,。
“校事去而復(fù)返，有新任務(wù),？”曹苗呷了一口水,，笑意盈盈。
韓東咬咬牙,，將水一口喝盡,。王泰不是他殺的這件事目前還不能說破，這個鍋他只能暫且背著,?！罢怯惺乱虼笸踝诱埥獭,！?p> “我,？”曹苗越發(fā)好奇。
“正是,。自從陳留太守孫邕上書后,，內(nèi)丹術(shù)在京師風(fēng)行，東受命查訪詳情,。前天在陳留,，與孫邕見面，孫邕說這內(nèi)丹術(shù)是王子所傳,。所以,，東冒昧來訪，請王子解惑,，以便復(fù)命,。”
韓東掏出一方手帕,，擦去額頭的油汗,，看向曹苗?！巴踝觿偛潘?xí),，莫不就是內(nèi)丹術(shù)？”
曹苗笑而不答,，打量了韓東片刻,?！坝性t書嗎？”
韓東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在別人面前，他還可以狐假虎威,，借著詔書壓人,。在曹苗面前，他不敢冒險,，萬一曹苗向他討要詔書,，他卻拿不出來，曹苗很可能反咬他一口,。
“東手中沒有詔書,，是上司所下的命令?！表n東故意含糊其辭,。
曹苗“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既然是校事內(nèi)部的命令,，就與他無關(guān)了。他可以配合韓東,，也可以不配合韓東,。配合不配合，要看韓東怎么做,。
見曹苗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韓東很無奈。他知道曹苗不會輕易告訴他,，可是他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更好的途徑。校事玉印的事,，他沒法查,，只能等。內(nèi)丹術(shù)的答案就在眼前,，他不能放過,。
韓東咬咬牙，撩起衣擺,，單腿跪倒在地,。地面被太陽曬得滾燙，膝蓋都快被燙熟了。他咬著牙,，忍著痛，沉聲道：“東無知狂悖,，之前對王子失禮,，數(shù)月來心中不安，后悔莫及,，還請王子責(zé)罰,。”
曹苗歪了歪嘴,，慢慢放下手中的水杯,。“起來吧,。我這人,，不記仇。你對我無禮,，我也揍了你,。恩怨已清，校事無須掛懷,?！?p> 韓東咧了咧嘴，強忍著罵人的沖動,，站了起身,，拱手再拜?！岸嘀x王子,。王子不愧是修行之人，胸懷……”
曹苗笑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韓東,。“校事在京師,，可曾聽說與王機有關(guān)的消息,？”
韓東想了想?！斑@次回京師的時間很短,，沒有聽到太多的消息。若是王子想打聽,，東可以為王子效勞,，助王子一臂之力，以報王子相告之義?！?p> “多謝校事拔刀相助,。”曹苗淡淡地說道：“若是能直接殺了他,，更好,。”
韓東的臉頰抽了抽,。曹苗這個條件太過分了,。他想了想，說道：“王子有所不知,，王機雖姓王,，卻與王泰不同，他不是瑯琊王氏,，而是太原王氏,。”
曹苗哼了一聲：“那又如何,？”
“王子久在府中修習(xí),，可能不太關(guān)心府外的事。如今的兗州刺史王昶也出自太原王氏,，與王機是從兄弟,。王昶是先帝東宮舊臣，深得先帝信任,，陛下也對他信任有加,，即位后，加封他為揚烈將軍,，封關(guān)內(nèi)侯,。”
曹苗多少有些意外,。他雖對歷史細(xì)節(jié)不夠熟悉,，卻聽說過王昶的名字。王昶現(xiàn)在是兗州刺史,？這么說雍丘王府也在王昶的管轄范圍以內(nèi),，想對王機不利，就不能不考慮王昶的反應(yīng),。
怪不得令人聞虎色變的校事都要忌憚三分,。
“既然校事為難，就不勉強了,?！辈苊缦铝撕?，揚揚手，入內(nèi)室去了,?！鞍⒒ⅲ退晚n校事,?！?p> “喏?！卑⒒?yīng)了一聲，下了臺階,，來到韓東面前,，伸手示意。
被曹苗下逐客令,，韓東很郁悶,，卻無可奈何，只得跟著阿虎出門,。兩人并肩而行時,，韓東悄聲說道：“兄弟，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阿虎不動聲色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頭,，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確認(rèn)沒人注意他,，才低聲說道：“敢告校事,，王子最近得了一件東西，好像和你們校事有關(guān),?！?p> 韓東心中一緊，連忙問道：“什么東西,？”
“一枚玉印,，上面有梟鈕，聽大王說,，當(dāng)是武皇帝時統(tǒng)領(lǐng)校事的玉印,，又名玉梟印。只是這印已經(jīng)失蹤多年了,，不知為何又出現(xiàn)王子手中,。”
韓東喜出望外,，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狂喜,，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他正愁沒有門路打聽校事玉印，只能坐等那人來找他,，沒想到校事玉印居然出現(xiàn)在曹苗手中,，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真是機會來了,，擋都擋不住啊,。韓東心情愉快得幾乎飛起，卻不失警惕,。
“什么時候的事,？”
“校事離開后不久的一個夜里?！闭f話間,，已經(jīng)到了小院門口，阿虎停住腳步,，拱手作別,。
韓東一本正經(jīng)地和阿虎告別，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