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陽又出現(xiàn)在了街頭擁擠的人群中，這次，她是帶著目的上路的,。她要去找工作，雖然不喜歡酒店的工作,，但是現(xiàn)在她唯一的工作經(jīng)驗就是酒店前廳服務(wù)員。她想,，再找一份同樣的工作總還是可以的,。

　　走出宿舍所在的一片城中村，順著馬路一直走,，過紅綠燈后便到了“納斯國際酒店”,，轉(zhuǎn)過酒店另一側(cè)便是一條主干道，干道沿線高樓林立,，大大小小的酒店也有六家,。

　　一連五家酒店，燦陽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好意思,，我們這里不招人,。”

　　幾乎心灰意冷的燦陽走進了“芳菲酒店”,，這家只是普通的經(jīng)濟型連鎖酒店,，規(guī)模和檔次都比“納斯”要低很多，急需要一份工作的燦陽也沒條件挑剔什么了。

　　“您好,，請問酒店需要招聘前廳服務(wù)員嗎,？”

　　芳菲酒店前臺值班的美女，遠遠地見到燦陽進來,，便站了起來,，笑臉相迎，當聽到是來應(yīng)聘的,，不到一秒鐘的時間,，笑容便在臉上消失了，低下頭,，彎下腰去,，手上繼續(xù)忙著什么，然后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了幾個字：“以前做過,？”

　　如果說郭燦陽曾經(jīng)還有點傲氣，卻在今天內(nèi)全部消失殆盡,，因為那點傲氣在生存面前狗屁不是,。因此，郭燦陽好言語地答話：“是的,?！?p>　　“在哪里做的啊,？”

　　“納斯國際酒店,。”

　　美女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像是忙完了手上的事后，才抬起頭來,，上上下下地把燦陽打量了一番,，才從嘴里擠出幾個字來：“為什么不做了啊,？”

　　這個問題是燦陽最怕面對的,，她心里一緊，答道：“因為前段時間家里有急事……請假批不了,，所以只能離職,。”燦陽聽著自己說出來的話,，聲音越來越小,。

　　美女的一雙眼睛還毫不避諱地在燦陽身上掃來掃去，看得燦陽感覺自己正站在陽光下被一層一層扒去衣服。

　　美女終于把目光從燦陽身上挪開了,，拿起前臺的電話,，按下了幾個數(shù)字，小聲又溫柔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顯然,，她是在通知上級領(lǐng)導面試。

　　燦陽看著美女和領(lǐng)導說話時像是換了個頭,，她不由地直了直腰,。

　　“我們經(jīng)理現(xiàn)在正忙著，約你明天上午十點過來面試,?！泵琅畳斓綦娫捄螅谂_面下的抽屜中拿出一個文件,，取出一張表格來,，“你先填好這個?！?p>　　是一份“簡歷表”,，填到下面的工作經(jīng)歷時，燦陽猶豫了一下,，寫上：納斯國際酒店,，前廳服務(wù)員，工作時間：2010年5月到2010年8月,，她有意地把工作時間提前了一個月,，更讓她為難的是要填上之前供職單位負責人的姓名及電話，燦陽皺了皺眉頭,。

　　燦陽把“簡歷表”交到美女手上時,，那一欄空著。

　　“先回去,，明天上午十點過來,。”美女的話還是像石頭砸在了地上,。

　　“好的,。”燦陽扯了扯嘴角,，微微地一笑,，也能擠出一個客氣的、職業(yè)性的微笑,。

　　走出芳菲酒店的燦陽馬上掏出了手機,，剛剛在跟美女對話時,，她的電話就響個不停，一出門,，她便回電過去,。

　　是周思羽剛下班便打給燦陽。她們相約在“家園”吃飯,，這是一家自助式的快餐廳,，就在宿舍附近，店內(nèi)裝修簡約清爽,，菜品種類繁多,，看著干凈衛(wèi)生，可以葷素搭配,、豐儉由人,。通常一個人一頓飯花十四五元，就可以吃得比較豐盛了,，這里對于郭燦陽來說,，是能接受的比較好的餐廳了，卻也不舍得天天來吃的,。

　　燦陽一路帶著小跑到了“家園”,，遠遠地就看見周思羽已等在門口了。

　　“燦陽,，快！”周思羽揮著手臂叫著,，“快過來,，我先排好隊?！?p>　　才五點半,，吃飯的人不算多，燦陽跑到周思羽身邊時隊伍剛好排到,。

　　周思羽把一套餐盤遞給燦陽,，讓燦陽排在她的前面，“快看看吃什么,！”

　　燦陽還是在早上吃了一份腸粉,，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8個多小時過去了，今天又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此時看著玻璃櫥窗內(nèi)全是美味的佳肴,，肚子更餓了，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最終她卻只要了一個芹菜香干炒肉和一個青菜,，燦陽在心里暗自算了一下，共13元，再拿了一份紫菜蛋湯,，這里,，晚餐時，湯是贈送的,。

　　快到收銀臺時,，周思羽卻搶到前面一起付了錢。

　　在納斯國際酒店前臺巴掌大的地方,，就有十六個人輪班,，只有周思羽和燦陽的關(guān)系最要好。她在酒店已經(jīng)工作一年了,，教了郭燦陽工作上的很多事情,。

　　“這次我付錢，燦陽,，下次你可得請我吃好的,！”

　　燦陽感激地沖思羽笑，卻又笑不出來,，眼中有些晶瑩的東西閃過,，她垂下眼瞼。不只是因為她付了飯錢,，更重要的是感激思羽的善解人意,，心里什么都清楚，但什么也不說破,。

　　兩人坐下吃飯,，開朗的郭燦陽一直沉默著，周思羽知道她情緒低落,，原本文靜的她,，此刻也并不多話。

　　郭燦陽剛到酒店上班時,，看著周思羽和一位外賓自如地交流,，不禁佩服，原來這個自己不情愿來的地方也藏龍臥虎,。

　　兩個月接觸下來,，在燦陽的眼中，周思羽的蘭心蕙質(zhì)絕不是酒店那些只會關(guān)心張家長李家短的人所能及的,，郭燦陽認為納斯國際酒店這座廟遲早留不住周思羽這尊佛,。

　　燦陽盤中的飯菜已去掉大半的時候，她問：“思羽,，你英語這么好,，沒想過換一份工作嗎,？”

　　周思羽笑笑，“現(xiàn)在正準備考證呢,，等拿到六級證書,，就去找工作?！?p>　　“那太好了,，你什么時候可以拿到證呢？”

　　“差不多三個月吧,?！?p>　　“真的好佩服你！”郭燦陽不禁失落,，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低下頭無味地咀嚼著盤中的飯菜。

　　“燦陽,，你才讓我佩服呢,，我從來沒見過誰能知道這么多地方，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說我來自浙江泰順這個不知名的小縣城,，你一定沒聽說過,，你居然馬上說出了咱們家鄉(xiāng)的煙花木偶戲?！?p>　　“一點用處也沒有啦,，我也只會空口說說，實際哪也沒去過,，啥也沒見過……”情緒低落的燦陽淡淡的應(yīng)著,。

　　“正是哪都沒去過才更讓人佩服啊,！”

　　周思羽總是懂得寬慰別人的。

　　第二天上午十點,，燦陽準時出現(xiàn)在芳菲酒店的前臺,，所面對的已經(jīng)不是昨天那張僵硬而冷漠的面孔。聽到燦陽說明來意后,，仍然態(tài)度溫和,、面帶微笑，但她接下來說的話,，卻是燦陽萬萬沒有想到的,。

　　“郭燦陽？哦,，不好意思,，我們經(jīng)理交待過,，你不用去面試，這里不能錄用你,?！?p>　　“為什么？昨天說好讓我今天來面試的啊,?！?p>　　“不好意思，什么原因我們經(jīng)理沒說,?！泵琅鎸@個失落無助的女孩，柔軟的目光中閃過一點什么,，還是多說了一句：“可能是跟你以前的工作經(jīng)歷有關(guān)系吧,，我們經(jīng)理認識納斯酒店的前廳部長?！?p>　　燦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芳菲酒店大門的,，也不記得是怎樣回到那間還能暫時棲息的宿舍的。她就像一個犯有前科的罪人,，只想快點逃離現(xiàn)場,。

　　美女的最后一句話一直在她腦袋中撞擊著，撞得她頭暈?zāi)垦?，臉上冷一陣熱一陣的,。今天的太陽像是比昨天的更毒更辣，強烈的陽光曬得燦陽眼冒金星,。

　　燦陽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醒著，就像是有個木槌一直敲擊著她的頭,，直到聽見周思羽焦急的呼喚,，才清醒過來，只覺得頭痛欲裂,。

　　“燦陽,，你的頭這么燙！你發(fā)高燒了,！”

　　聽到周思羽的聲音,，燦陽才意識到自己是病了，周思羽說她身上發(fā)燙,，她卻覺得全身發(fā)冷,。想坐起來，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又試著用兩只胳膊肘撐住,，才坐了起來,。

　　“燦陽，你感覺怎么樣??？很難受吧？走,，我們看醫(yī)生去,！”

　　燦陽想回應(yīng)周思羽的話，張了張嘴,，嘴唇干裂,、舌頭發(fā)苦。周思羽只見她動了動嘴,，并不發(fā)出任何聲音,。趕緊倒了杯水過來，扶著燦陽喝下,。

　　“你已經(jīng)下班了嗎,？”喝了水的燦陽才有了點力氣說話。

　　“就是啊,，你什么時候發(fā)燒的,，昏睡了多久啊,？”說著,，思羽就要拉著燦陽下床，“來,，穿好鞋子,，去看醫(yī)生?！?p>　　“沒事的,，讓我睡一覺就好了?！睜N陽不愿去,，沒力氣不想動，最重要的是怕花錢,。說完，她又躺下去了,。

　　無論周思羽怎樣說,，她就是不愿起來，只是虛弱地說了句：“思羽,，我好冷,，幫我蓋床被子吧,。”

　　八月底的南方仍是酷暑難耐,，宿舍里的四張床鋪都還睡著涼席,，蓋著一條薄的毛巾被。燦陽更是連床被子都沒有,，她六月下旬才到這里,，還不需要用到被子，也就沒有買,。

　　思羽拉不動燦陽去看醫(yī)生,，只有把自己已收納好久的被子從床底下翻出來給燦陽蓋上。

　　燦陽再次醒來,，是因為曾良,。

　　叫不動燦陽的周思羽打了電話給曾良。六點,，曾良一下班就往宿舍跑,，一進門，不由得燦陽同不同意,，背起她就往社康中心跑,。

　　周思羽忙在床頭抓了件厚點的外套，提上燦陽的鞋子跟著,。

　　曾良的腳步很快,，背著燦陽一顫一顫的，燦陽睜開那雙高燒已經(jīng)發(fā)紅的眼時,，已經(jīng)在曾良的背上了,。

　　“哥……”

　　“看病去！”燦陽剛一張嘴,，就被曾良打斷了,。

　　燦陽閉上了眼睛，下了樓,，又睜開眼來,，“哥，我自己走吧,，放我下來,。”

　　也許是燦陽的聲音太輕了,，曾良像是沒聽到,，她也沒力氣再反抗什么了，好在社康中心并不遠,，就在這片城中村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