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色漸漸暗下來,眾人從辰時便請入宮中,,沐浴見禮,,慶功宴卻是酉時才開始布置,。
待到一切酒品佳肴備好,,歌舞器樂響起,,已然是接近戌時,。
此時韓玥清已然乖巧坐在韓文疏大人旁邊,。
小姑娘今日身著一襲琉璃錦白色裙衫,,銀色絲線滾邊勾勒大片白梅,。
小臉在燭火光照下白潔的透亮,如畫筆勾出來的眉眼說不出來的可愛靈動,。
只是乖巧坐在那端著天真爛漫的笑,,便如同畫卷中的小謫仙一般,引來無數(shù)人的目光,。
四下議論紛紛,,這便是傳聞中“奇丑無比”的太傅千金?
韓文疏含笑沖著向他投來羨慕目光的同僚們一個個回禮,。
真是讓人大快人心,,以前這些人可沒少明里暗里說道他的寶貝閨女,如今瞧著了,便是要你們眼珠子都瞧瞪出來才叫人舒暢,。
“爹爹……”
韓玥清瞧著她爹那副快要壓不住飛揚的笑顏,,暗自翻了個白眼,小聲提醒,。
您老未免得意的太……明目張膽了吧,。
韓文疏笑的眉眼只剩條縫,剛準備回頭問自家閨女什么事,,便聽聞有官家親使高唱:
“陛下臨,!皇后娘娘臨!燁王殿下到,!東方將軍到,!”
眾人忙離座行禮。
皇帝皇后這才在一群人簇擁下步入宴中,,落座便聽一道略顯滄桑厚沉的男聲夾著幾分笑意:“眾卿平身,,夜兒與東方小將軍也落座吧?!?p> 眾人心中微驚,,這二位竟然是同陛下一同而行,向來是皆受陛下青睞有加了,。
待落座坐好,,韓玥清才瞧見對面赫然坐著兩位今日宴會的主角。
一個眉目清冽如雪山中蟄伏的雪狼,,一個凌厲如山野間豪勇的孤豹,。
兩位往那一坐,底下那些女子都不禁看紅了臉,。
早聽聞東方將軍年少有為,,是難得的將相之才,如今得見,,他劍眉星目,,五官精致深刻,薄唇微抿一派俊美如韜,。
再看那被傳天煞孤星的燁王,,竟也生的俊美如塵,孤坐間低垂細長的眉眼,,便若雪山白蓮一般,傲冷非凡,,只可惜……
眾人暗嘆一聲,,便將目光又移到那位少年將軍身上,。
韓玥清聰慧如此,怎會看不透這人心變化,,目光落在那垂著眉眼,,把玩著玉制茶盞的展夜。
莫名瞧著,,便有些不是滋味,。
展夜似乎是有所察覺,狀若無意抬眸,,便瞧見小姑娘端著好看的眉眼遠遠的看過來,。
那眼看自己看的專注非常,叫人一眼看了便移不開目光,。
展夜微微怔了怔,,繼而又有些好笑,這姑娘好似向來如此,,看他的目光總是如此真實又專注,。
如此想道,他便勾了勾唇,,鬼使神差的笑了笑,。
韓玥清愣愣的瞧著對面的人沖自己笑,那笑簡直一瞬間便是滿園絕色都蓋不住的芳華,。
“韓卿,,這位便是你那名貫京都的掌上明珠了吧?!被实矍浦紫伦约耗莻€向來冷情的兒子突然笑了笑,,便想起來這幾人暗衛(wèi)所報。
看向太傅大人旁邊的小姑娘,,眼底微亮,,不禁問。
韓文疏微驚,,連忙垂首回道:“回稟陛下,,正是小女?!?p> 韓玥清也回過神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雖然知曉如今的陛下一向看重父親,,但對如今這個聲名狼藉的她應(yīng)該不會注意才對。
雖是如此想著,,她卻不慌不忙起身行禮:“臣女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皇帝如今不過壯年,,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依稀能分辨出年輕時的俊美凌厲,,此刻瞧著底下那個不卑不亢垂首的小姑娘竟然忍不住眼中發(fā)光。
旁邊的皇后娘娘也盯著那座下的小姑娘瞧了一圈,,面上慈眉善目溫柔似水,。
“小丫頭,你抬起頭來,!”耳邊傳來帝王沉穩(wěn)又不失和藹的聲音,。
韓玥清手心微微冒汗,面上不察,,慢慢抬頭看向那尊貴的真龍,。
反觀皇帝展陽瞧著那小姑娘生的模樣,竟然愣了愣,,想去坊間那些傳言,,不由得暗嘆三人成虎是何種愚昧的行為。
這小姑娘生的便是他那幾個一向叫他引以為豪的兒女也自愧不如,。
嗯……就是瞧著太小了,。
據(jù)說也有十一歲了,就是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有沒有傳聞中那般命格,。
如此打量,,皇帝不由得越看越滿意,竟然連連點頭:“好,!好,!韓卿有個好女兒!來人,!賞,!”
韓文疏連忙起身連道幾聲謝陛下夸獎,心中卻暗暗打鼓,。
陛下這番舉動旁人看不懂,,他還能看不明白嗎,看向一臉茫然落回座位的小女兒,,不由泛起幾番心疼,。
東方邕猛然蹙緊修眉,拳頭捏在袖下青筋爆出,。
展夜也沉下臉來,,這架勢,顯然是對那丫頭不妙,。
不管是上面那位想要做什么還是想要為他做什么,,無疑都是對那丫頭極其不利的,。
如今皇子正在奪權(quán)之際,如此高看一個小丫頭,,不是在挖坑叫她跳嗎,?
韓玥清也心慌的緊,落座后宴會開始,,她弄不明白方才皇帝那眼神究竟意欲何為,。
這小小的插曲之后,會上已經(jīng)正式開始各種官場寒暄了,。
她卻想著先前種種,,憂心忡忡。
本來餓了很久,,如今卻再無食欲,。煩悶間就端了面前的杯盞喝了幾口。
入口甘甜如同鮮摘的果子般爽口清涼,,竟叫她煩躁的心微微沉浸下來,,不由得貪口多飲了幾口。
“這是什么,?”旁邊一直伺候的葡萄瞧出主子喜愛,,便回頭問站在身后侍奉茶水的宮女。
宮女如實回答:“這是宮中新釀的果酒,,爽口又不易醉人,,奉給各位小姐喝最是合適?!?p> 本來還在貪飲的韓玥清聽到這話頓時僵住了,,旁邊韓文疏也微驚連忙伸手奪去女兒手中的玉盞。
玉盞不淺,,已沒有剩多少果酒了,,韓文疏連忙探手去摸女兒的額頭。
“都是為父疏忽,,竟然忘了吩咐你不可飲酒,,玥兒你可有哪里不適?”平日這事也都是秀兒辦的,,怎料秀兒也沒跟葡萄交代這個,。
韓玥清勉強勾起一絲苦笑:“女兒沒事,,爹爹……”真是諸事不遂,。
韓文疏卻絲毫不敢大意,連忙吩咐葡萄將她帶出去歇息,若有不妥須立即回稟,。
這般興師動眾也非韓文疏大題小做。
他這女兒幼時,,因著誤飲了僅僅小半口米酒便昏睡了五六天,,請了不知多少大夫,小孩子幾日昏睡不吃不喝若非灌了些流食,,這姑娘怕是已經(jīng)不在了,。
韓玥清自然知道自己這滴酒不能碰的體質(zhì),但凡是小小一口都能片刻后就倒,,一倒就是幾日沒有意識,,再醒來渾身手腳都跟廢了一樣,,直叫她苦不堪言,。
故此對酒她向來都是退避三舍,連太傅大人也是為此滴酒不沾,。
葡萄扶著韓玥清走出宴會,,一出門便覺冷風迎面一灌。這還是稍寒的時節(jié),,這風便捎了幾分寒意。
尋常人醉酒被這冷風兜頭一吹,,多少也有幾分清醒,。但她也不知心理原因還是什么,竟然覺得不但沒有清明反而腦袋似重了幾分,。
葡萄也嚇壞了,瞧著主子突然踉了一下,,幸虧她扶的用心將她穩(wěn)住,,連忙問道:“姑娘您怎么了?”
“無礙,,去尋自家馬車,,我去歇會兒?!碑吘故枪?,才使得她沒當眾出了丑。
此刻似是酒意上頭,,除了有些暈暈乎乎的,不過尚且還能保持幾分清醒,。
葡萄會意連忙帶她尋路,,卻不想走了沒兩步,,迎面走來了一個老嫗。
“可是韓家姑娘,?”
韓玥清抬眸看向那神態(tài)恭敬卻不顯謙卑的老嫗,,尚有些不明狀況,,葡萄機靈的連忙答是,。
“甚好,省的老奴去會上尋,,韓家姑娘,,太后娘娘有請?!?p> 葡萄慌了慌,,瞧著那老嫗穿的圓領(lǐng)宮服精致不似尋常宮人,心下不知如何是好,。
瞧出葡萄的焦色,,韓玥清輕拍她的手,示意她扶著自己跟上那老嫗,,若未記錯這的確是太后娘娘身邊的秦老嬤嬤,,卻不知為何喚她面見。
雖說腦子有些混沌身子不適,,但此刻卻是萬萬不敢得罪太后,,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老嬤嬤也是看慣了人事繁雜,,聽到身后的動靜暗自點了點頭,,露出幾分滿意神色來。
這韓家姑娘顯然是身體不太爽利,,竟也沒多說一句廢話,。
跟著嬤嬤繞過雕梁畫棟,長廊華亭,,終于來到太后的永和殿,。
只是嬤嬤卻沒將人引進,猛然回頭面上清冷,,做出一副上下打量的姿態(tài),,口中也不是很客氣:
“韓家姑娘在此等候片刻,太后娘娘如今怕是在休息,,不可面見,。”
葡萄一聽立馬豎起眉毛,張口還沒嗆出聲便被韓玥清打斷:“有勞嬤嬤了,?!?p> 老嬤嬤輕哼一聲,像是理所當然一般,,徑自入了宮殿,,竟將她二人晾在宮門口。
“姑娘,!這老嬤嬤明明方才言辭鑿鑿說是太后有請,如今更是進都未進去就說太后在休息,,這不是明擺著找您不痛快嗎,?而且今日這風著實有些厲害,她就將您這樣晾在此處……”
葡萄氣的眼睛都紅了一圈,,無緣無故被這樣刁難,,怎叫她能沉得住氣。
“葡萄……”韓玥清頭暈的厲害,,這丫頭又這般委屈,,容她這樣吵鬧不僅不能緩解此番處境,。
可能就此陷入更難,,只好安撫道:
“你想想看,你我都能看出來的刁難,,她一個久居深宮的嬤嬤何故如此,?”
無非就是激她惱怒,在后宮失禮跟只是被晾一會相比,,她自然會選擇后者,。
葡萄也不蠢,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原來那個主子也叫她凡事放機靈點,,萬不能叫這姑娘受苦。
她現(xiàn)下跟著姑娘相處這許多日,,更早就將姑娘看作妹妹一般打心底里疼,。
如今瞧著姑娘這樣被針對,心中很是憤懣,,自然憋不住怨氣,。
見她不再言語難控,韓玥清漸漸松了口氣,,只是眼前模糊得厲害,,叫她站不穩(wěn)。
葡萄只好半扶半架,更在心中憋屈,。
二人也不知站了多久,,韓玥清只覺得雙腿如注鉛,兩臂被風灌的有些木木然,。
葡萄卻要好些,,本來就練過多年功夫,身體自然比尋常姑娘要能耐些,,只是恨得牙癢癢,。
正在這時,突然從遠處宮路匆匆走近一個端著水盆的宮女,,還未等二人注意竟然猛地撞了上來,,一盆水便似潑一般將二人澆了個透。
二人皆是呆立在那里,,顯然這宮女也不是善茬,,她二人本就站在宮門邊上,這宮女不偏不倚不走正門中間,,偏沖著她二人撞來,。
“你!”葡萄拳頭一緊,,雙目噴火,。
氣的她拳頭都硬了!這等害人的手段也忒刻意了些,!真是可氣,!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太黑了奴婢瞧不見您,,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這小宮女還未等葡萄上前,便撲通一聲猛然跪地,,背詞兒一樣帶著哭腔高聲呼喊,。
韓玥清被她的動作終于喚回幾分神志,瞧著那丫頭在地上猛磕頭,,暗嘆口氣,,她也是聽人辦事:
“你起來吧,下次不可如此莽撞了,?!?p> 從前她也見過不少這種是非,原以為此生這等糟心之事不會再落在自己身上才是,。
的確是太刻意了,,越是刻意便越不能發(fā)作,。
那宮女連忙道謝,爬起來端著盆跑的沒影兒,。
……
永和殿中,,老嬤嬤附耳一位宮裝華貴的婦人,那婦人雖說年事已高,,卻雙目清明沒有一分混濁,,面容也是保養(yǎng)的極好。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能忍到這個地步,她那個年紀也是不易,,聽說被嬌寵著長大卻能有如此氣度,,的確是個不錯的姑娘,也是配得上我孫兒了,。”這便是太后娘娘了,,她聽完秦嬤嬤的話,,便點了點頭。
秦嬤嬤面帶喜色:“老奴瞧著,,也比那尋常官宦貴女是要好的,,生的也極好,只是瞧著有些清瘦,,不知是不是如傳聞那般命如磐石,。”
“人不可貌相,,不可輕易定論,,你方才說她瞧著像是身體不爽,便放她走吧,,那冷水澆了的確叫人受罪,。”
“太后娘娘仁慈,,老奴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