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第一次注意到這小姑娘是在昭陽殿的墻根下。
“你不要以為把我和卷玉姐姐頂下去了,,就可以博得長公主青睞了,,做夢,!”
寒篤聽到“卷玉”這個名字時怔了一下,想了半天,,好像是阿姐身邊的奸細,,那這個正說話的人恐怕也是她的同伙。
他揮揮手讓隨從離開,,自己悄咪咪地躲在了墻后偷聽,。
“再說了,長公主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p> 那人的聲音突然降低,恐怕也是害怕隔墻有耳,,在背后妄議皇族可是大罪,。
但寒篤自小習武,耳力尚佳,,他依舊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一聽到有人說阿姐不好,頓時沉不住氣,,從墻后站了出來:“你在說什么,?”
圓珠沒想到真的有人偷聽,她在昭陽殿做事,,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皇上,,連忙惶恐地跪下:“參見皇上?!?p> 彎翡在一旁也恭順地跪下行禮,。
小皇帝繃著臉,臉帶慍色:“你可知妄議長公主是何罪名,?”
圓珠瑟瑟發(fā)抖地小聲回:“十……十惡不赦,,施……施以絞刑?!?p> 寒篤散發(fā)出帝王的威嚴,,壓得圓珠都不敢抬頭求情:“既然你知法犯法,那便不必多說,?!?p> “王安,將她帶下去,,行刑,。”
一個大太監(jiān)回道:“是,?!?p> 寒篤見事情處理好了之后,,正打算抬腳離開,忽然回頭看了一眼:“你不替她求情,?”
彎翡怔了怔,,一張白嫩的圓臉微微泛紅,水潤的杏眸天真地反問:“為什么???”
她不喜歡圓珠,也不喜歡卷玉,。
因為自從她變成了殿下身邊的貼身婢女之后,,那兩人就時不時地找她的茬。
其實她還是更喜歡在書房整理書架的工作,。
寒篤平生最討厭的兩種人——嬌滴滴的小白花和泛濫的同情心,。
雖然這宮女看起來像是個小白花,但似乎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讓她在阿姐身邊多待一段時間也無妨,。
寒篤如是想。
……
清涼廳,。
彎翡聽從皇帝的命令,,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寒篤。
誰知,,她一進清涼廳后殿,,就被一股濃厚的熏香熏得暈頭轉(zhuǎn)向,跌跌撞撞地摔在了床上,。
一個時辰后,。
床上的兩人赤裸相見,面面相覷,。
寒篤也未曾遇到過這種事,,他干巴巴地想說什么。
還未來得及張嘴,,就聽到地上傳來一聲悶重的“噗通”跪地聲,。
他呆滯地問:“你這是做什么?”
低頭的女孩用散發(fā)遮住了她的一臉紅暈,,此時卻格外冷靜,。
她強壓不適,慢慢逼迫自己平靜地說:“陛下,,是奴婢僭越犯上,,但……奴婢斗膽請求陛下看在長公主的份上饒奴婢死罪……”
她還不想死。
她宮外還有父母姊妹,,還需要她贍養(yǎng)扶持,。
寒篤怔了一下,他倒是沒想過對方會這么說,,他原以為這小宮女會求一個秀女位分呢,。
他斟酌開口:“雖然朕可以恕你死罪,但此事絕非意外,,不知是否與你有關(guān)……”
雖然他今日在清涼廳休憩的消息只要有心便能大廳出來,,但若說此女毫無干系,他現(xiàn)在也是不能全然相信的,。
彎翡勉強松了口氣,,忐忑地說:“陛下,奴婢還有一事相求,?!?p> 寒篤倒想聽聽她還有什么話要說:“哦?”
“如果設(shè)局者知道他的陰謀成功,,必然不會再出面,,不如將此事隱瞞下來,陛下與奴婢就都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反而可能會引魚上鉤,。”
微風吹拂過窗紙,,發(fā)出沙沙聲,,殿內(nèi)格外安靜。
彎翡沉著冷靜的態(tài)度有點讓寒篤不爽,,但這并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理智來看,他沒有理由反對,,但心里總有點疙瘩,,不想順著她的意思。
他揉揉眉心,,散漫地應(yīng)了一聲:“隨你吧,。”
彎翡心里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她連忙抓起衣服,,草草行了個禮離開了。
寒篤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心里的陰郁更加濃郁了,。
……
冬日溫泉。
彎翡樂樂顛顛地走向附近的溫泉池,,卻沒注意到池里本就存在的男子,。
等她脫了外衣才驚然發(fā)覺,,小聲“啊”了一句,捂著眼睛不敢看,,嘴里還念叨:“非禮勿視,,非禮勿視?!?p> 寒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倚在石頭上,懶懶地看著女子的紅臉,。
“是朕,。”
彎翡回頭想要確認,,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凸凹有致的胸肌,,光滑強健。
她的臉變得更紅了,,蹲在地上不敢起身,,瑟瑟發(fā)抖地回:“奴婢參、參加陛下,?!?p> 寒篤勾起一抹笑:“你不疑惑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彎翡搖搖頭:“陛下自然想去哪就去哪,,奴婢不便多問,。”
寒篤皺眉:“可不可以不要奴婢來奴婢去的,,陛下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不怪嗎,?”
彎翡迷惑:“怪?”
寒篤見她一臉木頭樣,,也不為難她了:“朕想和你談點,、點事?!?p> 不知為何,,他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猶猶豫豫起來,。
“就之前……那件事水落石出了,,設(shè)局之人已抓起來了,所以……”
之后的話他停頓再三,,終于說出了口:“朕想納你為妃不知你……是和想法,?”
這次輪到彎翡呆滯在原地了。
二人一跪一坐,濃郁輕薄的霧氣籠罩在他們身邊,,連溫泉的硫磺氣味都散發(fā)著朦朧的曖昧,。
“奴婢……”
彎翡咬了下唇:“奴婢想永遠伺候長公主殿下……”
話說到這里,寒篤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想法,,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點出乎意料,。
良久,,他嘆了口氣,微笑著說:“那便罷了,?!?p> 彎翡得了回答,告退離開,。
這次寒篤看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以后若有難處,朕會幫你解決,!”
溫泉池許久傳來一聲:“這樣也好,。”
……
“殿下,,奴婢莫不是吃胖了,?”
寒笙瞥了一眼,淡淡地說:“你都懷胎六月了,?!?p> 彎翡差點摔了一跤,寒笙用仙力微微扶了一下,。
“怎,、怎么可能?”
她吃驚地問:“殿下莫不是在打趣奴婢吧,?哈哈……”
寒笙看了她一眼,,不在言語。
彎翡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嚴肅盯著自己的腹部,。
“殿下,那為何我現(xiàn)在才顯懷,?”
寒笙放下書,,慢慢解釋:“你體質(zhì)較弱,先天不足,,所以顯懷比較慢,,更何況……”
接下來的話,她沒再說。
此胎不穩(wěn),,幼子氣血不足,,虧其根本,天生長的瘦小,。
估計……生不下來,。
彎翡抿唇,蒼白著臉:“殿下……我,、我該怎么辦?。俊?p> 寒笙直接問了一句:“留下與否,,全看你,。但……生子難過閻王殿,這胎不容易,?!?p> 半晌,她的耳邊傳來一聲堅定的肯定:“我要,!”
寒笙笑了笑,,微微頷首。
……
又是幾月,。
寒笙在殿外護著,,用了微弱魂力助彎翡順利產(chǎn)子,但也并不能保證成功,。
寒篤提前得了消息,,慌慌張張地偷偷從宮里跑出來,早就焦灼地踱步在門外了,。
“阿姐,,你說這還要多久啊,?”
寒笙沒搭理他,,倒是宋皎瞥了他一眼,眼神不悅,。
產(chǎn)婆從房里滿手是血的跑出來:“不好了,!這孩子胎位不正,產(chǎn)婦難產(chǎn),,可要做好準備,!”
寒篤滿頭大汗,兇狠地問:“什么準備,?”
產(chǎn)婆被他嚇了一大跳,,顫顫巍巍地回:“自,、自然是保大保小的準備……”
寒笙緩緩站起來:“保小?!?p> “不許,!”
寒篤第一次這么沖地和她說話,但寒笙絲毫不在意,。
反而平靜地告訴他:“這是她一早的想法,,你與我爭辯并無意義?!?p> 寒篤耍起小孩子脾氣,,氣急得只會說:“朕不許,不行就是不行,!”
然后轉(zhuǎn)頭對產(chǎn)婆呵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一定要保證大人的性命,!”
產(chǎn)婆連忙點頭,,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
寒篤又是焦急地在外踱步,。
宋皎拉著寒笙回到椅子上,,靜靜等候。
半個時辰后,。
終于傳來了響亮的孩童啼哭的聲音,,撕嚎嘹亮。
許久,,寒篤也沒聽到女人的聲音,,一時沒沉住氣,直接沖進了產(chǎn)房,。
“誒,!男人不能進?!?p> “陛下快出去?。 ?p> “這里陰氣重,,全都是血腥味……”
寒篤只想看看彎翡如何,,怒吼:“都給朕滾出去!”
眾人屏息告退,,彎翡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汗水緊緊粘住了頭發(fā),,手還無意識地搭在床邊,,毫無生氣,。
寒篤不敢上前,也不敢接受現(xiàn)實,。
“你,、你醒醒啊,?”
“我,、我……”
“彎翡?”
“醒醒??!”
“我還沒告訴你,我心悅你,,你怎么能這么走了,?”
“彎翡!”
“如果你不在了,,我就讓那孩子天天做功課,,讓他每天都處理政務(wù),累死他,、苦死他……”
他念念叨叨說了許多,,眼淚一下就溢出眼眶,話都說不直,,上句不接下句,。
“陛下?”
他正號啕大哭,,耳邊突然傳來了虛弱的聲音,。
“別呀,我還想讓他好好開心地活著,,無憂無慮呢……”
寒篤呆怔,。
片刻后,他破涕為笑,,連忙答應(yīng):“好,、好、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彎翡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寒笙給起了名,,叫做寒乾,,比三年后寒笙撿到的寒程性格沉穩(wěn)許多。
寒笙對于彎翡孩子的血脈心知肚明,,所以從小就讓兩人一同長大,,入學時也一起進了太學讀書,。
周圍的學生都忌憚長公主的權(quán)勢,不敢對這兩個一個是撿來的,,一個是奴婢的孩子說什么,,但背后總有不知死活的多嘴之人。
“他們倆就是命好,,落到了長公主的膝下還冠以皇姓,,不然哪有機會和我們一起讀書?”
說話的是一個小胖子,,常常因為自己體型壯實就欺負瘦弱的同學,,還欺軟怕硬,只敢欺侮官比他爹小的官員孩子,。
“你再說一遍,?”寒乾站在眼眶通紅的寒程面前,神色嚴厲,。
小胖子只敢在背后說嘴,,真到真人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連忙改口:“我說你們真像一對親兄弟,,眼睛都長得一模一樣?!?p> 寒乾瞥了他一眼,拽著寒程離開,。
遠遠地聽見寒程高興傻傻地說:“我們真的很像親兄弟呢,!”
寒乾攥了一下袖子:“誰想和你做兄弟!我連我爹是誰都不知道,!”
寒程愣了一下,,又圓又白的小臉天真地回答:“可我連我爹我娘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是更慘?”
高個子的男孩沉默,,摸了摸他的頭,,兩人肩并肩上了馬車。
“沒事,,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