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表閉上眼睛等死的時候,,本以為自己聽到的下一個聲音來自于閻王,。但他分明感覺有一個人突然出現(xiàn)在了自己身后,,環(huán)住了自己的腰,,繼而聽到那人說:“駕,!”又聽到了那瘦子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最后他發(fā)現(xiàn)胯下的坐騎竟然飛也似的開始奔跑,,喊殺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
王仁表忍不住想,,難道我活下來了?
想到這里,,他睜開眼睛,。面前是寬闊平坦的官道,胯下是他的白馬,,而身前,,確實有一雙從背后伸過來的手拉著韁。王仁表扭頭看過去,自己身后坐著一個鼻梁高挺,,眼神深邃的西域人,,須髯茂密有序,滿頭蓬松的卷發(fā)粗粗的扎了個馬尾,。
“西域人,?”他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救了我?你是誰,?”
赫拉克多西看了一眼王仁表道:“我叫赫拉克多西,。”
王仁表方才目睹一百精銳死在自己面前,,又差點兒被那藍(lán)袍人殺死,呼吸到現(xiàn)在還是急促無比,,衣服早都被汗水打濕,,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于是轉(zhuǎn)過頭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吐出來,。片刻之后,他稍微平靜下來,,這才出聲有問道:“你一直躲在附近嗎,?”
身后赫拉克多西“嗯”了一聲。
王仁表有些詫異,,方才讓人圍住那些藍(lán)袍人的時候,,他已經(jīng)看過四周了,官道之上,,哪有藏人的地方呢,?正疑惑間,只聽西域人說:“我一直在旁邊的樹上,?!?p> 聽到這話,王仁表稍微點了點頭,,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的問道:“所以,你是為了躲避他們,?”
西域人又“嗯”了一聲,。
王仁表忍不住再次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西域人藍(lán)色的眼睛問道:“前些日子,,我岐州境內(nèi)兩個村子被屠,,還有今日日食之前官道上當(dāng)街行兇,這些事兒跟你有關(guān)系嗎?”
赫拉克多西低頭和王仁表四目相接,,只一下,,便又抬頭看向前方。王仁表見西域人沒有回答,,索性就那樣一直擰著脖子等著西域人的答案,,半晌之后,他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酸脹無比,,就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這時,赫拉克多西說話了,。
“五天前,,我為了躲避他們的追殺,逃到了八莊,,偽裝成了村民,,不料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的蹤跡。但是我被他們逼的早就精通于隱匿之術(shù),,于是率先離開,,去了小安村,等我發(fā)現(xiàn)他們追過來,,自然是先一步逃走,。直到昨日,我到了官道上,,混入了一個商隊,。可是到了商隊里我才聽說,,那些家伙為了逼我現(xiàn)身,,讓人把兩個村子都屠戮一空,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本來我已經(jīng)打算一早就離開商隊,,免得再給人家招來禍?zhǔn)拢€是晚了一步,?!彼麌@了口氣,說“我真的想不到天府這些人,,已經(jīng)瘋狂到這種地步了,。”
“天府,?什么是天府,?”王仁表聽到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是一個武林門派嗎,?”
“也是,,也不是。天府是由很多個江湖門派,,為了守護(hù)一個秘密而組成的武林勢力,。”西域人解釋道,。
“守護(hù)一個秘密,?”王仁表皺起眉頭,他隱約覺得這些天發(fā)生的慘劇并不簡單,,“什么秘密有必要很多個武林門派去守護(hù)它,?”
“天大的秘密”
“多大?”刺史追問,。
“足以影響江山社稷,。”
“足以影響江山社稷?。俊蓖跞时碛洲D(zhuǎn)過頭來,。這一次他瞪大了眼睛,,西域人這番話讓他很是震驚,“所以他們追殺你是為了這個大秘密,?”
“當(dāng)然,。”
“那...究竟是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是啊”赫拉克多西有些輕蔑的嗤笑一聲,。
“那他們?yōu)槭裁催€要追殺你?”
“雖然我不知道,,但是我?guī)煾钢?。我?guī)煾甘巧弦淮旄母鳌,!碧岬綆煾?,西域人略微有些落寞,只聽他繼續(xù)說:“可是,,師父被他們下毒,,又為了保護(hù)我,被他們殺了??伤麄儧]有從師父那里得到那個秘密,,于是想當(dāng)然的以為我知道那個秘密,就一直在追捕我,?!?p> 王仁表將信將疑。赫拉克多西說的話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這世上竟有能影響江山社稷的事情嗎,?但王仁表不是傻子,他明白,,既然這西域人對他說‘自己不知道’,,那就擺明了,西域人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他,。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所以,,他們得到這個秘密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
赫拉克多細(xì)應(yīng)道:“沒錯,,就跟你想的一樣,,他們想要謀反?!?p> 聽得這話,,王仁表渾身一震,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天府,,據(jù)我?guī)煾刚f,已經(jīng)成立了快千年的時光了,。一直以來,,天府籠絡(luò)這些武林好手的目的都是為了保護(hù)這個秘密不被有心之人得到,為了維護(hù)江山社稷正常的秩序的更迭,。但,,前朝末年,天下大亂,,群雄并起……”
謀反?。?!
王仁表根本沒有細(xì)聽赫拉克多西后面的話,,他自打聽到謀反兩個字以后就有些失神。因為算下來,,他和皇家是有很深的親戚關(guān)系的,,加上他對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很滿意,,對這個王朝很滿意,對一切都很滿意,,盡忠職守就是他的本分,,是以謀反兩個字在他聽來,無比的刺耳,。
可仔細(xì)想想,,是啊,!如果世上真的有一個關(guān)乎江山社稷的大秘密,,那么一百名騎兵的死確實不算什么,兩個村子的人都死了,,也不算什么,,甚至整個岐州的人死光了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想到對方的可怕,,于是深呼吸了幾口之后,,王仁表又問:“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些穿藍(lán)衣服的就是天府的人?天府里有多少人,,每一個人都這么厲害嗎,?”
赫拉克多西搖搖頭道:“這話問的不對。方才那些人,,根本算不上‘厲害’二字,。天府內(nèi)有兩個堂口,一個叫宮堂,,另一個叫羽堂。宮堂的人只是干雜活的罷了,,方才那些藍(lán)袍人,,就是宮堂下屬潁川宮藍(lán)派的人。為首的那個瘦子叫孟相鼠,,是他們的大師兄,。宮藍(lán)派的整體水平,算是天府里墊底的,?!?p> “墊底的!,?”王仁表聞言,,一臉驚恐,整個人的身子都半轉(zhuǎn)了過來:“你說他們是墊底的,?”
“對啊,,”赫拉克多西平靜的看著王仁表道,,“如果是派羽堂的人來,隨便羽堂里哪個門派,,我就算沒被抓住,,也得殘廢吧?!?p> 由長安通往雍縣的官道上,,一匹馬馱了兩個人,正飛速的朝西奔馳,。午時的太陽直愣愣的照射在頭頂,,好在這是春天的太陽,不熱不燥,,反而有些暖和,。
馬上的西域人依然抓著韁,偶爾低頭瞥一眼前面的王仁表——這個方頭大耳的一方刺史,,臉上掛著震恐的表情,、身子維持著半扭過來的姿勢,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
又行了幾里路,,王仁表才把身子擰正,繼而顫巍巍的問了一句:“那你說,,那些人,,會不會追到雍縣?如果這天府真像你說的那么厲害,,那秘密真像你說的那么大,,若是他們闖來雍縣的話...”
聽到王仁表的話,赫拉克多西也忍不住渾身一凜,。
是啊,,那孟相鼠方才分明就想殺了王仁表!這怎么說都是一個能穿紫色衣服的三品大員,,天府的人尚敢對他出手,,那伙人非但目無王法,實在已是不擇手段,。
倘若自己跟著王仁表一路到了雍縣,,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追來?這樣豈不是會給雍縣招來禍?zhǔn)聠幔?p> 想到這里,,西域人下意識的放下了手中的韁繩,。王仁表發(fā)現(xiàn)他的手松了,一把接過了韁,,問道:“怎么,?”
赫拉克多西反問道:“兩村被屠,,你可曾讓人稟報給李世民?”
王仁表點了點頭,,道:“兩日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稟報了?!?p> 話音剛落,,王仁表那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衣服又一次被汗水打濕了。
大不敬,!
大不敬,!
他才反應(yīng)過來,就在剛剛,,身后的這西域人竟然直接叫出了當(dāng)今圣人的名字,!這人到底什么來路,難不成,,難不成他也想謀反,?
可赫拉克多西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只是淡淡的道:“嗯,,他這次肯定不會饒了天府的人,。”
王仁表渾身又是一震,,‘他’?。?p> 這樣的稱呼足夠讓腦袋搬家一百次了,!
可冷靜下來以后,,王仁表又想到,按這西域人的語氣,,分明與當(dāng)今圣人是認(rèn)識的,。難道陛下也知道有這樣一個關(guān)乎社稷的大秘密?也知道什么天府的存在,?
無數(shù)的問題困擾著王仁表,他正要張口詢問的時候,,身后的西域人突然雙股一發(fā)力,,竟然在奔馳中的馬背上站了起來,接著一踩,,一躍,,那馬吃痛加快了速度,而他已然借力落在了官道中央,。
王仁表驚訝的回頭看向站在路中央的赫拉克多西,。
“我不能跟你繼續(xù)走了,,免得禍水東引?!焙绽硕辔鳑_著王仁表喊道,,“如果他們追來,就說我逃跑了,!他們應(yīng)該會老實退走的,!”說完,幾個起落,,人已消失在官道的一側(cè),。
去往雍縣的官道上,紫衫的岐州刺史王仁表又驚又怕,,這短短幾個時辰之間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疇,昨日,,他覺得兩村被屠只是他仕途上的一個坎兒而已,;是以到了今日早晨,他得到官道行兇的消息時,,還以為即將邁過去這個坎兒了,,親自帶上一百精兵,準(zhǔn)備一網(wǎng)打盡,;在跟那些藍(lán)袍人交手之后,,他猛的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坎,,而是一場劫難,;可最終跟赫拉克多西一番交談后——想到那西域人,那西域人的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他到底是什么來頭,?那個足以影響江山社稷的大秘密又會是什么呢?
最終,,縱馬前行的王刺史晃了晃腦袋,,深吸了幾口氣,抬頭看了看天,。結(jié)果一眼對上了高懸的太陽,。陽光刺的王仁表的眼睛有些疼,他于是瞇著眼睛又看向前方的路,,前方的路,,有些發(fā)黑。
王仁表隱約有一種感覺,,自己遇到的,,不是坎兒也不是劫難,,而是:
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