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薛蟠才恢復了一點意識。
精神恍惚間,,只覺自己如同玩偶一般被人顛來倒去,,隨意擺布。
漸漸也能聽到各種各樣的人在那言語,。
女人祈禱聲,,女孩啜泣聲,醫(yī)生寬慰聲,,什么樣的聲音都有,,每天輪流折磨著他的神經,讓他覺得很是頭疼,。
但是他連動彈一下都動不了,,只覺頭如刀割,眼皮足有千斤重,。
他只想安靜睡上一覺,。
如果能睜開眼,薛蟠第一件要做的事,,大概就是把每天趴在他旁邊像哭喪一樣鬼哭狼嚎的香菱給扔出去,。
終于又過得三四日,饑餓在和傷勢較量中取得勝利,。
極度虛弱的薛蟠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淚眼汪汪的小香菱。
兩道女聲在外輕聲交談,。
旁邊的紅燭燒去了一半,,靜悄悄地照亮著昏黃的房間。
小小的香菱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低著頭小手一個勁地抹著眼淚,。
薛蟠艱難地抬起手,輕輕地戳了一下香菱的大腿,。
香菱啜泣著,,自然而然、還有些嫌棄地把他的手推開,。
“……”
又戳,。
又推。
再戳,。
再推,。
最后戳一下。
香菱歪頭皺眉,,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后,紅腫的眼睛緩緩瞪大,,張大嘴巴看向床上的薛蟠,。
極度饑渴的薛蟠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剛想說麻煩來杯水,。
結果香菱已經興奮地蹦了起來,,轉身就跑,嘴里慌忙叫道:“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沒跑兩步,腳一個沒站穩(wěn),,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四仰八叉,,發(fā)出咚地一聲響。
趕忙爬起來,,隨手揉了兩下額頭,,沒事人一樣跑出去了。
……看來還是個鐵頭娃,。
幾聲稚嫩的呼喊,,將沉睡的府邸喚醒。
蠟燭一根根地點亮,,一方夜色籠罩出昏黃的光亮,。
數(shù)十個燈籠從四面八方趕來,匯成了一川星散的光河往薛蟠的房間涌入。
外面兩個交談的女聲停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
只見一婦人沖進來死死地抱住了薛蟠的狗頭,緊接著便是哭得一塌糊涂,,嘴里死命叫著兒子,。
薛蟠躺在床上被勒得差點窒息。
直到一個美少女邊哭邊拉開了婦人,,薛蟠才從愛的抱抱中撿回了一條狗命,。
婦人胡亂擦了把眼淚,,又急忙對外喊道,。
“少爺醒了,快請人來,?!?p> 于是來的人越來越多。
老婆丫子,、大夫郎中,,一個個地擠在一堆圍觀著薛蟠,吵哄哄,,亂嚷嚷,,像是看著什么人間奇跡。
薛蟠抽抽嘴角,,小聲喊了幾聲要水,,卻硬是一個人都沒聽見。
片刻,,竟有光頭道士吹鑼打鼓走進來了,,在房間內一通施法,喧鬧的鑼鼓聲蓋住了所有人聲,。
饑渴難耐的薛蟠直接絕望,,躺在床上無奈地閉上眼睛。
于是身旁更鬧了,。
叫少爺?shù)?、公子的、兒子的,、哥哥的,、大爺?shù)模瑐€個哭天搶地的,。
婦人更是一邊哭一邊死命地搖著薛蟠的肩膀,,身子差點散架的薛蟠頭一回覺得還不如暈死過去。
眾人不知鬧了多久。
才被那位美少女皺眉幾聲話語,,將人統(tǒng)統(tǒng)喊了出去,。
只留下一個大夫把脈,自己又親自將水端到了薛蟠面前,,兩眼含淚憔悴地喂他喝水,。
薛蟠感動得簡直快哭出聲,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少女簡直就是活菩薩,。
慢慢將水喝下后,,干涸的嘴終于順口說了句:“謝謝姑娘?!?p> 房間突然安靜了下來,,薛蟠的喝水聲變得清晰可聞。
一直哭的婦人也不哭了,,只是抬頭怔怔地看著薛蟠,。
薛寶釵也愣了,不由開口問道:“哥,,你剛剛說什么,?”
薛蟠知道自己闖禍了。
沒過多久,。
房間里又開始雞飛狗跳起來,,吹鑼打鼓的幾位仁兄又拿著符箓木魚走進來了。
薛蟠嘆氣一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半個月后——
這天風和日麗,正適懶洋洋的夏天,。
微風吹過,,老樹也不過是敷衍地擺擺枝葉。
薛蟠房間里,,走出一個束發(fā)盤髻,、身著暗黃道袍的牛鼻子道士拿著拂塵,眼睛鬼鬼祟祟地一轉后,,夸張地重重嘆了口氣,。
早在外面,和香菱,、寶釵一塊等候多時的薛氏便急忙上前問道,。
“師父,我兒怎么了,?”
“公子身體已無大恙,,只是邪祟入體,,靈智混亂,想要恢復往日記憶,,怕是有點難了,。”
幾句話下來,,薛氏已淚眼婆娑,,輕輕點頭。
“祖宗保佑,,人沒事便好,,人沒事就好啊?!?p> 道士頓時不樂意了,,甩甩拂塵,又道,。
“夫人,,現(xiàn)在人雖沒事,,但是邪祟在體,,日后仍是有怨鬼惡魂纏身的。
公子身體又弱,,即便能撐得過這次,,以后也難免……”
“啊,那該怎么辦,?”
“唉,。”
道士嘆氣一聲,,皺眉思索良久,。
“這樣吧,貧道待會兒給公子再開三副驅冤圣水,,回去立個冤位,,一日作法三次,那些怨鬼自然就不會纏他了,?!?p> “好好好?!?p> 薛氏含淚點頭問道,。
“那不知要花費多少銀兩……”
“銀兩的事就全憑夫人誠心了,所謂心誠則靈,,銀兩多少是無所謂的,?!?p> 道士輕輕搖頭,又道,。
“前日替甄家立了冤位,,他們捐了七千兩白銀,如今已全好,?!?p> 薛氏皺了皺眉。
道士又馬上補充,。
“李家小兒也是如此,,他們捐了三千兩,再休養(yǎng)一段時間,,也該是好了,。
還有那馮家,給了三百兩,,本已快好,,昨日卻一命嗚呼,想來是罪孽太重,,怨鬼難鎮(zhèn)吶,。”
“……不怕告訴師父,,我們雖是家大業(yè)大,,但七千兩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
我們便和李家一樣,,捐三千兩給觀上表表心意罷了,。”
“不妨不妨,,此事本就是心誠則靈,,只要心中無忌一心向神明,神明自然就會保佑公子,。怕也只是怕心中不誠,,如此不僅一兩也是白捐,神明也是會降罪的,。
神明降罪可比怨鬼纏身難辦多了,,試問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這樣啊……”
薛氏為難地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應承道。
“那我們也捐七千兩好了,?!?p> “嗯,。”
道士滿意地點點頭,,從懷里摸出幾包藥粉,。
“夫人,現(xiàn)在把這沖了給公子喝罷,?!?p> “香菱?!?p> “嗯,。”
香菱接過藥粉,,找了溫水沖了一碗,,推門走進薛蟠房內。
陽光將房間的陰暗驅散,。
薛蟠正搬了張凳子坐在一大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幸好所受的終究是皮外傷,,過了半月,現(xiàn)在他走動起來也不是問題了,。
香菱望著鏡子里越看越好看的少爺,,輕聲叫道,。
“少爺,,吃藥啦,?!?p> 薛蟠回過頭來,,看了五顏六色的藥一眼,,嫌棄地撇嘴,。
“去去去,,老規(guī)矩,,倒你夜壺去?!?p> 香菱嘴巴馬上耷拉下來了,,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反對,。
“少爺,,不要倒我夜壺里好不好?!?p> “怎么了,?”
“那些老婆子已經問我好幾次,,為什么我那些東西是五顏六色的了,再這樣下去要被當成妖精啦,?!?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