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敘舊
就在柴文柱打量對方的同時,,柴文道叔侄倆也在打量著他,,這倆人自然是知道柴文柱此人的,見與他不期而遇,不由暗暗叫苦,。怎么千算萬算,、千防萬防,,就是沒有躲過這個人呢,?現(xiàn)在裝不認(rèn)得,來得及不?
只見柴文柱上前兩步,,顫抖著聲音問道:“可是伐北,?”
柴伐北很不想承認(rèn),可雙方距離太近,,高媛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只好硬著頭皮問道:“請問您是……”
“哎呀,真的是伐北,!”柴文柱喜出望外,,“我是你大爺!”
呸,,你是誰大爺,?
柴伐北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見柴文柱喜不自勝地語無倫次,,一個勁兒地嘮叨總算找到你了之類的話,,更是氣惱非常。若是手里有根棍子,,怕是立刻就掄上去了,。
可惜柴文柱獵戶出身,只要判斷準(zhǔn)確,,出手不是一般的快,,很快就想起來高媛是誰來了,轉(zhuǎn)頭對著高媛道:“弟妹啊,,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文柱大哥啊,,你三大爺家的,,還記得不?想起來了嗎,?”
高媛的記憶慢慢浮現(xiàn),,終于想起來曾經(jīng)在公公婆婆嘴里出現(xiàn)過的人名,這人好像是個打獵的,?沒想到還活著,。
她不覺問道:“三大爺三大娘可好?”
柴文柱臉上的笑容凝滯了,,嘆了口氣道:“沒挺過來,。”
高媛懂了,,看來柴文柱也是個幸運(yùn)兒,,不知道村里還有沒有其他人幸存下來。
沒等她問,,柴文柱已經(jīng)開口問了:“伐北我是知道的,,這個孩子是誰,?”
高媛看了看柴文道,臉上露出開心的笑來:“這是小二啊,,文柱大哥還記得不,?”
“小二?,!”柴文柱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喊道。
“就是我家小二呢,?!备哝滦Φ溃嗪冒?,幸虧當(dāng)年她回去得及時,,這才把小二從鬼門關(guān)上拉回來。
“真是小二,?”柴文柱還是不敢相信,,卻拼命地在柴文道的臉上尋找著當(dāng)年記憶里那個小孩子的影子,“可不嘛,,跟我五叔長得真像,,跟他哥也像?!?p> 柴文道暗自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再隱瞞也無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文道見過大哥,。”
“使不得,,使不得,。”柴文柱跳了起來,,雙手亂搖,,“你可是案首老爺?!辈裎牡肋@個名字太熟了,,一下子就讓他對上了號。
聞名晉中的小三元案首老爺居然就是當(dāng)年那個大腦袋細(xì)胳膊的小孩子,,柴文柱受驚不小,,想起當(dāng)年的事情,不覺有些奇怪:“弟妹,我記得你當(dāng)年沒帶小二出去吧,?”
高媛坦蕩地道:“可不嘛,,回家的時候正趕上官府封了村子,我大半夜從后山繞回去的,。還是回去晚了,,沒能救得了公婆,就把他給抱出來了,?!?p> 柴文柱一拍大腿:“可不就是,我也是恰巧進(jìn)了深山,,等回去的時候來不及了,,村子都給燒了?!?p> 想起臨死都沒能見上一面的爹娘來,,淚水滾滾而下。
趁著他哭,,柴文道當(dāng)機(jī)立斷,,對著紀(jì)三道:“這鋪?zhàn)游覀冑I了,可能辦文書了,?”
不能再讓他們說下去了,,誰知道還會說出什么話來,還是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吧,。
柴文道能直接把話題扯到買鋪?zhàn)由项^來,,王牙子和紀(jì)三卻不可以,這中間還有個大雷沒響呢,,一家鋪?zhàn)觾杉覡?,到底賣給誰才是啊,?雖說兩家居然認(rèn)識是個意外,,可親兄弟還明算賬呢,,為了利益大打出手的親兄弟他們可見得多了,,更何況這兩家還不是親兄弟。
自從柴文柱喊出柴伐北的名字,,柴文道叔侄倆就知道今天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的了,。若他們真的是小孩子,還能裝個肚子疼啊撒嬌耍賴啊之類的混過去,,可高媛早就清楚他們的心理年齡和行事風(fēng)格了,,這些招數(shù)都不能使。
叔侄倆連眼神都沒對一個,瞬間就有了新的對策,。既然躲不過去,,那就變壞事為好事,從中尋找到自己有利的那一方面吧,。都是老奸巨猾的主兒,,腦子里瞬間就涌上無數(shù)主意,挑了一個最方便的用著就是,。
見對方經(jīng)紀(jì)還有些猶豫,,柴伐北跟著催促:“早辦早完事,我們連銀子都帶來了,?!?p> 柴文柱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是到這里做什么事情來了,,急忙擦干凈眼淚問道:“你們也要買鋪?zhàn)???p> 高媛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柴文道上前一步答應(yīng)道:“是呢,,就是這家,。”
柴文柱有些猶豫,,這間鋪?zhàn)铀菫樽约嘿I的,,這幾年跟著真武侯攢下來一些家底,除了買些田地之外,,也不可避免地想買家商鋪,。他不會做生意,可他能把鋪?zhàn)幼獬鋈ソo別人做生意啊,。等自家兒子長大了,,沒準(zhǔn)兒就是個會做生意的好手呢。
誰知道前頭都挺順利,,到了真金白銀買鋪?zhàn)拥臅r候,,碰上了競爭對手,還是自己不得不退步的對手,。眼前這三人,,一個是真武侯的發(fā)妻,一個是真武侯唯一的親兄弟,,還有一個是真武侯的嫡長子,,他雖然仗著自己也姓柴,跟人家一個祖宗,,可真要拿這個來跟人家爭東西,,還是趁早回家洗洗睡比較好,。
要不要說自己也是來買鋪?zhàn)拥哪兀恳痪蛣e說了吧,?就當(dāng)是偶然遇上的好了,。把自己遇到這三人的事情告訴真武侯,能拿到的賞錢沒準(zhǔn)兒都能買兩間鋪?zhàn)拥牧恕?p> 打定了主意,,柴文柱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對著柴文道建議:“這間鋪?zhàn)拥挂残校褪沁@價格偏高了些,。一般大小的鋪?zhàn)?,成賢街上的鋪?zhàn)右膊贿^一百兩銀子,這里遠(yuǎn)不如成賢街熱鬧,,也要一百兩,,就有些不值了?!?p> 居然在幫著他們討價還價,。柴文道笑瞇瞇地接受了他的人情:“多謝兄長告知,要不我們就買虧了,?!?p> 紀(jì)三終于找回了自己說話的機(jī)會,立刻對王牙子道:“聽到?jīng)]有老王頭,?你這價高了,。”
王牙子也是個人精,,見原本能將自己炸得一身焦黑的雷就這么煙消云散,,怎么可能白白放過這個機(jī)會,急忙賠笑道:“紀(jì)三你放心,,看你的面子,,這價格好說,好說,?!?p> 紀(jì)三便充分發(fā)揮了自己的才能,十分力氣使出十二分來,,最后這家前鋪后院的商鋪,,以八十二兩銀子的總價拿下,,連去官府辦手續(xù)請官差喝茶的錢都算進(jìn)去了,。
高媛再次默默感嘆了一番當(dāng)世的房價,,恨不能立刻帶著院子穿越回去,,自己豈不瞬間就成了有房一族,?到時候把前面鋪?zhàn)幼獬鋈ィ庾饨鹁蛪蛩^上幸福的小康生活了,。
這白日夢也不過就是做做而已,,為防夜長夢多,紀(jì)三建議當(dāng)下便簽了文書,。這種買賣房屋的文書都是官府統(tǒng)一印好的制式文書,,只需要填寫房屋的基本情況和售價就成。這種事情王牙子和紀(jì)三都是干慣了的,,一式三份填寫完畢之后,,當(dāng)事雙方簽好了自己的名字,拿到官府蓋上印,,官府留檔一份,,雙方各拿一份就成了。
買家的名字寫的是高媛,,賣家則由王牙子代筆,。去官府辦手續(xù)的事情也不用高媛這邊再去,紀(jì)三就能解決了,。
紀(jì)三拿著文書跟高媛幾人告辭,,說明白上門送文書的時間,和王牙子走了,。一直旁觀的柴文柱對著高媛幾人道賀,,直言要請幾人吃飯。
高媛推辭了幾句,,柴文柱道:“弟妹難道不想知道文遠(yuǎn)兄弟的下落,?”
文遠(yuǎn)兄弟?誰的兄弟,?
高媛有些迷茫了,,她好像不認(rèn)識一個叫文遠(yuǎn)的人啊。
柴文道淡笑:“怎么好讓兄長請客的,?于情于理,,都該我們請才是?!?p> 高媛看了一眼柴文道,,一看這小子臉上的笑容就明白了,這小子又在算計人了,。她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萬一這小子把人家坑得太狠,她也好往回找補(bǔ)找補(bǔ),,好歹也是一個村子的人不是,?
誒——這個文遠(yuǎn),,不會也姓柴吧?姓柴的話,,她好像是知道一個,,恰好是這個身體的男人來著。
她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會吧,?那個柴文遠(yuǎn)居然還活著?眼前的這個胖胖的員外知道他的下落,?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就讓她碰上了?
等到了酒樓就坐,,柴文柱把柴文遠(yuǎn)的情況一說,,高媛才發(fā)現(xiàn)沒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在柴文柱的描述中,,柴文遠(yuǎn)簡直就是草根逆襲的典范,怎么熬盡千辛萬苦啦,,怎么得遇明主啦,,怎么盡忠為國啦,怎么手握大權(quán)啦,,聽得高媛一愣一愣的,。柴文遠(yuǎn)的經(jīng)歷過于傳奇,很顯然是柴文柱的偶像,,好不容易遇到高媛一家子這么合適的聽眾,,滔滔不絕地講了有半個時辰還意猶未盡。
柴伐北很上道地給他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大爺?shù)沽说诎吮?,頭一壺茶喝光了,,這是店小二又給沏上的水。搖搖茶壺,,得,,又空了。
既然已經(jīng)瞞不過去了,,那就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攤出來說好了,。明明白白地放在桌面上,是非優(yōu)劣一眼便知,。
柴伐北伸出胳膊招呼店小二再沏水,,柴文道則掛著一貫的淺笑開始出招了:“按照兄長所說,我家長兄如今已經(jīng)是真武侯了,?!?p> 柴文柱說得口干舌燥,,喝口茶潤潤喉嚨后回答:“可不就是。對了,,咱們村里原本時家的地,如今可都姓柴了,。成賢街上的谷豐糧鋪,,也是真武侯的?!?p> 他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直呼柴文遠(yuǎn)的大名了,,人家現(xiàn)在是當(dāng)大官的,自己若不是跟人家姓一個姓,,哪里會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人得知足,柴文柱就很知足,。
柴文道繼續(xù)笑瞇瞇:“那他是否知道我們?nèi)诉€活著,?他找過我們嗎?”
柴文柱急忙道:“知道的,,知道的,。當(dāng)年他回來的時候,我是見過他的,。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活著,,可弟妹和伐北的事情,他是知道的,?!?p> 高媛皺了皺眉頭,突然想起了村邊的那座大墓,,大墓雖然有墓碑,,時家村的村民名字卻并沒有刻在上頭。柴文遠(yuǎn)若真的回去祭拜,,自然是無法得知家人情況的,。若不是遇到柴文柱,以為全家都已喪生還是很有可能的,。
不對,,他們?nèi)ダ霞覓吣沟臅r候,那個大墓旁是有幾塊碑的,。她當(dāng)時沒怎么留意,,現(xiàn)在想想,那幾塊碑難道不是時家的,,而是柴文遠(yuǎn)立的,?公公婆婆是和村民葬在一起的,,還都是被火化了的,從中找到他們倆的骨灰單獨(dú)起個墳?zāi)故遣豢赡艿氖虑???删瓦@么放著自家父母和所有的村民就這么無聲無息地葬在一起,又不符合柴文遠(yuǎn)如今侯爺?shù)纳矸?,單?dú)立幾塊墓碑,,就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她對著自家那倆臭小子看過去,,怪不得當(dāng)時這倆家伙的行為有些反常,,一副巴不得她趕緊離開的樣子。原先還以為是他們倆怕自己傷心難過呢,,原來竟是怕漏了陷,。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看來上輩子自己和那個柴文遠(yuǎn)之間,,怕是有些很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啊,。這倆經(jīng)歷過的,干脆就早早地未雨綢繆,,徹底打斷自己和柴文遠(yuǎn)接觸的可能,,以達(dá)到將禍?zhǔn)聫母掀嗟哪康摹?p> 這么做自然無可厚非,但瞞著她這個當(dāng)事人,,還瞞得死死的,,著實讓人心里不舒服。
她這邊一皺眉頭,,那邊柴文道和柴伐北自然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叔侄倆一個給她倒水,一個給她夾菜,,臉上都掛著討好的笑,。
唉,算了,。是自己生養(yǎng)的,,又是一門心思對自己好的。雖然方法有些不妥,,本心卻是為她好,。
她瞪了兩人一眼,喝口茶,,吃了菜,,算是把這一篇給揭過去不提了。
柴文道和柴伐北立刻放松了下來,柴伐北接著伺候親娘,,柴文道繼續(xù)套話,。
“這幾年我們一直在晉中居住,也曾回家祭掃,,竟是一次也沒遇到過長兄,,真是可惜?!?p> 柴文柱愣了一下,,方不自然地答道:“是啊,真是可惜,。呃,,好在老天有眼,,讓我遇到了你們,,這下可算是一家團(tuán)圓了?!?p> 柴文道微笑:“兄長說得甚是,,長兄多年獨(dú)自一人著實不易,嫂娘養(yǎng)育我們兩個更是辛苦,,幸虧老天有眼,,讓我們一家子團(tuán)圓?!?p> 柴文柱唧唧嗚嗚,,端起杯子來喝水。柴伐北很有眼力見兒地重新給他續(xù)上水,,這位大爺真不容易,,剛才是說得口渴,這回應(yīng)該是讓叔父問得緊張了,,還是口渴,。
柴文柱雖然仗著真武侯的勢,被人尊稱一聲員外,,在許多老百姓眼里,,也算得上是個有見識的體面人了??伤约矣袥]有見識自家清楚,,就算是再有見識,又怎么能夠跟柴文道相比,?不過寥寥幾句,,心里就已經(jīng)大悔,自己根本不應(yīng)該和這一家子一起吃飯的。不,,當(dāng)時在鋪?zhàn)永镉龅降臅r候,,就該裝著不認(rèn)識才好。
只怪當(dāng)時自己只顧著高興了,,竟忘記如今的真武侯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窮小子柴文遠(yuǎn)了,。好嘛,人家辛苦多年,,把小叔子和兒子都拉扯大了,,自己跑過去跟人家說,你那個多年不知音信的丈夫如今還活著,,并且當(dāng)了大官,,只是人家不要你了?
這事情,,柴文遠(yuǎn)能做得出,,可他柴文柱卻說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