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的截肢手術(shù)日期是2018年1月17日,，這天天氣很好,，沒了綿綿細雨，將一場和煦的陽光送到了人們面前,。

　　手術(shù)被安排在了下午,，可是這天一早趁著大家在醫(yī)生辦公室最后確認手術(shù)細節(jié)時,，離開了醫(yī)院，她沒有告知任何人,。面對大家的詢問，護士只是說看著她出了病房,，至于去了哪里，她們也不知道,。

　　紀如歌先安撫住大家的情緒，隨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著霓裳有可能會去的地方,。他先給梧桐雨去了電話，確認霓裳沒有回去,。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顧老師的身上：“我知道阿裳在那里了,?！?p>　　“在哪里,？”夏琳最先問出了口。

　　“在歌舞團,。”紀如歌跟大家說了幾句,，便獨自驅(qū)車朝歌舞團而去,。

　　十歲那年,，霓裳的房間窗臺上飛來了一只蝴蝶。它趴在窗沿邊上,，無論怎么用力也飛不起來,。她走過去，想要幫一幫它,，才發(fā)現(xiàn)蝴蝶的翅膀受傷嚴重,。

　　想必，在它飛到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耗光了自己的所有力氣,。她努力地想要救活那只蝴蝶,，讓它能再飛起來,，可最終它還是掙扎著死去,。

　　霓裳拖著沉重的步伐,，步步靠近歌舞團,。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走進這里的姿態(tài),，步伐輕快,，仿若自己變成了那只斷翅了蝴蝶,。它長出了新的翅膀,，可以再次翱翔藍天。

　　歌舞團的人不知道霓裳生病了,。只是看著蒼白的臉色,，都不免生出擔憂,；可看著她那被剃光了發(fā)的頭,，又是一臉詫異,。面對大家的詢問,，她只是淡淡一笑,。

　　她徑直走進了練功房,，如同第一次走進這里的模樣，她的手指順著練功里面的壓腿桿一路走過去,，瘦俏的身影落在鏡中,，恍如看見了小時候那個信心不足的自己。

　　她對著鏡子里面的霓裳揮手微笑：“你好,，十五歲的霓裳,。”

　　她盤腿而坐,，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始終是淺淺地笑容：“我們說說話好嗎？”

　　她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笑意：“你怎么還是這么沒自信,？你知不知道,，十三年后，你可是萬眾矚目的舞蹈新星也,。怎么樣,，聽了是不是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你一定不知道，走在路上看著印著自己舞姿的宣傳片那種激動的心情吧,？我還記得當我第一次站在街上，看著遠處碩大的廣告牌上放著我的照片,，寫著我的名字，那刻我竟然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后來,，看的多了，也就淡了,。反而,，有些懷念默默無名的時候?！?p>　　她伸手指著鏡中的霓裳：“你笑我,？你干嘛笑我？笑我小時候練舞時想要偷懶,，纏著老師撒嬌的場景,。可你也會想要偷懶,，不是嗎,？也會想要像其他孩子那樣去玩一玩，對不對,？”

　　“為什么不對,？”

　　像是鏡中的霓裳在說：“因為你想要讓大家看到你的舞姿,，看到你的美麗,。想要更多的觀眾為你歡呼,，更多的掌聲為你而響起,。”

　　焦急趕到的紀如歌站在練功房的外面,，準備進入,，卻被霓裳接下來的話語，止了腳步,。

　　“阿裳,，聽你這么說，就知道你還只是個孩子,，還沒有長大,。你知道嗎,？十三年之后，你會遇見一位男子,，他長的很好看，字也寫的很好看,，開了一間很美的花店,，會做一手好菜，吹塤也很好聽,。而你,，很喜歡很喜歡他，何其幸運,，他剛好也很喜歡你?！?p>　　“每當生活讓你感到疲倦時,，你總喜歡繞道到他花店的外面，就那么靜靜地坐在外面,，看著他?？粗Γ粗c別人交談,，看著他獨自坐在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那刻,，你只覺得世間的一切都安靜了,。而你,，陷在了有他的這幅畫中?！?p>　　霓裳頓了頓：“你問我他叫什么名字,？他叫紀如歌，名字是不是也很好聽,？爺爺說我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實他又何嘗不是？看奶奶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歡喜的,。”

　　“你問我為什么哭,？”

　　霓裳蒼然一笑：“阿裳,，我病了,，病的很嚴重。醫(yī)生說需要截肢,。你問我怕嗎,？其實我怕，我不是怕痛,，也不是怕以后不能跳舞,。而是怕，即便是截肢了我也無法陪他細水長流,?！?p>　　霓裳雙手撐在地上，艱難的站起來,，將雙手緩緩抬起，想要再跳一次,。可是,，她一次次地抬起腿來,，一次次地摔倒在地,。

　　與紀如歌一起站在練功房外面的同事，想要走進來幫一幫她,，卻被紀如歌阻攔,，成全了她留給自己最后的這份堅強。

　　在經(jīng)過幾次的努力嘗試之后,，霓裳放棄了,。她癱坐在地上,，倒沒有了先前的哭泣，眉宇間彌漫著坦然：“阿裳,，你看見了吧,。我跳不動了，也不想跳了,。舞蹈的夢想就留給你吧,，如今我只想陪著他?！?p>　　突然,，霓裳整個人傳遞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喪氣，像極了將死之人的垂死掙扎：“阿裳,，如果我知道有天我會遇見一個如此讓我喜歡的他,。我一定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好好疼惜自己,。其實,，現(xiàn)在想想,，媽媽說的開一間舞蹈工作室,，教教孩子跳舞，不用把自己搞的這般疲憊,。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的,。以自己的最好的狀態(tài)，牽著他的手,，相守塵世,。”

　　霓裳坐起身來,，雙手抱著膝蓋,，她的頭枕在膝蓋上，看著窗外：“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自己患了病,，多好。這樣我就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面,，攪亂他的生活,。如果他沒有認識我，應該會認識更加美好的女孩,?！?p>　　“他們會相愛，會結(jié)婚,，還會有一個很漂亮的孩子,。他會當爸爸,，會當爺爺。而那個女孩不會生病,，她會一直陪著他,。”

　　霓裳沉默,，不再吐露一言一語，她就這么抱著自己,，緊緊地抱著自己,，淚悄無聲息的落下。

　　紀如歌走進去,，在她身后坐下,，雙手擁著她：“那個女孩的名字叫霓裳，不管她有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面,，他都會找到她,。因為紀如歌只會愛上眼前這個叫霓裳的姑娘?！?p>　　“如歌,，答應我，如果我那天走了,，也要像以前那樣熱愛生活,，也要像以前那樣笑。別弄丟了我的紀先生,，我怕我找不到入夢的路,。”

　　“我答應你,?！奔o如歌的臉深深地埋在霓裳的頸項里，淚水打濕了他們余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