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褚一寧站在洗手臺前,望著鏡子里自己厚重得快掉到地上的黑眼圈,無語地哀嘆了一聲,。
“我什么時候能改掉這個愛做噩夢的毛病...”
陳漫知不解地問:“你又做什么噩夢了?”
“一些小時候的事,,自從出國后老是夢到,。”
陳漫知聯(lián)想到之前自己學(xué)習(xí)壓力大的時候,,也老做噩夢,,那時去看醫(yī)生,醫(yī)生還給她開了些藥,。想著想著她就從自己的抽屜里掏出一包維生素B1,,遞到褚一寧跟前:
“吃幾粒吧,之前我壓力大的時候,,醫(yī)生就開給我治療用的,。”
褚一寧接了杯水就立馬吞了好幾粒下去,,心道希望有點效果,,要不然每日都這樣做噩夢,等到開學(xué)的時候,,怕是會影響正常生活,。
梳洗完畢后,褚一寧便帶著陳漫知一起打了輛出租車,,穿過圣大的校園,,到達了圣佩德羅的華人區(qū)。
圣佩德羅的華人區(qū)建筑比褚一寧她們想象得還要破舊,,路邊的垃圾桶因為天氣的炎熱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惡臭味,。
陳漫知躡手躡腳地從路邊的垃圾堆旁穿過,,在前面帶路的褚一寧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我怎么覺得華人街跟我想象得不一樣啊……”
陳漫知一臉的失望,,她還以為米國的華人區(qū)就跟電影里那樣美好,,但沒想到現(xiàn)實里一看就連天朝的三線小城市都不如。
陳漫知邊抱怨邊小心翼翼地往前試探著邁開步子,,一不小心就磕上前面那人纖細的后背,。
“啊,!怎么不走了,?”
褚一寧停在了一棟樓房前,那不是棟公寓,,也不是米國傳統(tǒng)的帶著花園的別墅,,而是一棟從外表上就可以推斷出它年齡的老舊樓房。
兩人的臉色皆有點錯愕,,這房子同昨天出手闊綽的褚龍的形象好像并不搭配,。褚一寧再次仔細地核對了一次地址,發(fā)現(xiàn)并無出入,。
“應(yīng)該就是這了,。”
褚一寧的手此時微微有些顫抖,,她輕輕地按了按二樓的門鈴,,對面很快就傳來了那個熟悉的中年男聲。
“找誰,?”
“是我,,一寧?!?p> 厚重的鐵門被緩緩?fù)崎_了,,門后站著的是一位體型臃腫的中年男人,他的頭發(fā)被剃成平坦亮滑的光頭,,眼神不笑的時候甚至有些兇猛,。
此時他正一臉笑盈盈地望著褚一寧等人。
“寧寧,,快跟你的朋友一起進來坐吧,。”
褚龍的態(tài)度很是熱情,,讓從沒體會過家人關(guān)懷的褚一寧很是不習(xí)慣,。
屋內(nèi)比樓房外看起來更體面一點,家具都被收拾得非常整齊,,屋子總面積雖然不大,,但看起來卻異常寬敞。
褚一寧拉著陳漫知緊緊地挨著沙發(fā)坐下,,但緊張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出口,。
最后還是陳漫知先開口向褚龍問好道:
“叔叔好!”
“你好你好,,我昨天見過你,,小陳對吧?”
“是的,,叔叔,,你記性真好?!?p> 褚龍同陳漫知聊天時,,也不忘細細打量著一旁的褚一寧。
褚一寧對這種火辣辣的注目禮很不習(xí)慣,,她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向敏感的陳漫知感受到了褚龍的視線,于是悄悄地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褚一寧,,示意她主動開口說話,。
“你...一個人住啊,?”
褚一寧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話題,,她渴望了解這個父親,但卻找不到合適的方式,。
“嗯,,是啊。住在這里好幾年了,?!?p> 褚龍說話時仍然是笑臉盈盈的,但眼神里卻多了點復(fù)雜的意味,,他看出來褚一寧的拘謹(jǐn)和對他心里的抵觸,,但他沒有點破。
“怎么樣,,學(xué)校的一切還習(xí)慣嗎,?”
“嗯……還行吧,過幾天也就開學(xué)了,?!?p> 父女倆常規(guī)的對話,卻是時隔了將近二十年才實現(xiàn),。
看起來平靜的對話,,實則兩人內(nèi)心皆暗潮洶涌,。
褚一寧是不習(xí)慣這位父親的突然出現(xiàn)和存在,而褚龍的心緒就不得而知了,。
只見他輕輕地將手中緊攥的茶杯穩(wěn)穩(wěn)地擱在與褚一寧中間相隔的茶幾上,,緩緩地透露出他的目的:
“專業(yè)的事,考慮的怎么樣了,?”
褚一寧輕輕地搖了搖頭答道:
“還沒決定,。”
“其實金融也不錯,。我就是學(xué)金融的,你也知道,,我目前在米國銀行上班,,你沒事的話,可以去我公司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p> 褚龍這句話很明顯地表達了他“子承父業(yè)”的期望,他想褚一寧將來也能跟他一樣,,在銀行里工作,。
褚一寧對從事銀行業(yè)并不排斥,只是,,她尚且對這個專業(yè)也不了解,,也不想去談太過遙遠的事。
畢竟,,褚一寧還沒有那個信心能在大一下半年被商院錄取,。
但她也不想當(dāng)場拂了褚龍的面子,于是假裝乖巧地迎合道: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
見褚一寧的興致不高,,褚龍也知趣得沒有再在這個話題繼續(xù)糾纏下去,。
反而轉(zhuǎn)移問道:“你們有沒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圣大的校友網(wǎng)是米國最廣闊的,,你們可要好好利用這種好資源,。”
褚一寧此時突然想到昨晚遇到的那個醉漢,,皺著眉開口回道:“圣大也有些不太好的人,。昨天我回宿舍時,就被一個醉漢攔下,,應(yīng)該還是住在我們宿舍樓的,?!?p> 褚一寧原以為褚龍聽到她的經(jīng)歷后,會好言安慰或者給她出主意處理,,但沒想到褚龍卻露出了從容的笑容:“哈哈哈哈哈,,米國人就這樣,他們只不過是太熱情了而已,,你還沒習(xí)慣?!?p> “?。康蛱炷莻€男生真的很嚇人,,如果不是我及時...”
褚一寧及時打斷了試圖幫她解釋的陳漫知:“嗯,,可能是我還不太習(xí)慣米國人的熱情吧?!?p> 褚一寧不想過多的解釋,,她不想褚龍覺得她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閑聊了一陣后,,褚龍準(zhǔn)備親手給兩個女孩子做頓家常便飯,。
“你們來了米國也有段時間了,好久不吃天朝的菜了吧,?這次想吃什么,,我都做給你們嘗嘗?!?p> “哇,,叔叔你還會做飯呀?”
陳漫知覺得現(xiàn)在會下廚的男生太少了,,所以見到要親自為她們下廚的褚龍感到十分驚訝,。
“是啊,我一個人在外面生活慣了,。在米國,,想吃正宗的天朝菜不容易,只能自己學(xué)著多做點了,?!瘪引埵炀毜貙⑽r剝皮去線,刀工可比褚一寧快多了,。
不一會兒,,整桌豐富的佳肴就上齊了。先做好涼掉的菜也被褚龍細心地重新加熱了一遍,。
褚一寧看著桌面上熱氣騰騰的菜,,心里有股暖流悄悄劃過,。
這就是家的味道嗎?
原來我爸還會做菜...
甚至做得比我還好...
想著想著,,一抹滿足的笑容浮現(xiàn)在褚一寧清秀的面容上,,她覺得這趟米國,來得很值,,至少她終于見到那位父親了,,還吃到他親手做的菜。
褚龍的廚藝很高超,,比外面館子里的大廚做的菜還要下飯,,幾個人在不知不覺中,便把菜盤子里的食物一掃而光,。
連一向挑剔的陳漫知都忍不住得打了個飽嗝,。
夜深的時候,褚龍擔(dān)心兩個女孩子不安全,,便親自幫褚一寧她們叫了輛車送回宿舍,。
臨走出門時,褚龍悄悄地塞了一張銀行卡到褚一寧的手中:“拿好,,錢不夠了給我打電話,。”
褚一寧沒有立馬接住那張銀行卡,,她有點抗拒褚龍給的恩惠,。
見到褚一寧猶疑的神情,褚龍?zhí)嵝训馈澳悻F(xiàn)在可別指望你媽提供你的生活開銷,,她現(xiàn)在自己都自顧不暇,。”
正如褚龍所說,,母親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沒有能力幫忙分擔(dān)。
而如果沒有生活費的話,,褚一寧很可能沒有辦法在揮金如土的圣佩德羅生存下去,。
深知這一點的褚一寧乖巧地點了點頭,笑容中還是帶了份疏離:“謝謝,?!?p> 一天從始至終,褚一寧都沒喊過褚龍一句“爸爸”,。
褚一寧喊不出,,褚龍也不惱,他相信過了段時間,褚一寧便會慢慢適應(yīng)這里的一切,。
褚一寧攥著手里的那張銀行卡,,心里開始對未來的生活充滿著期待。
之前因為知道母親承擔(dān)不起高額匯率的學(xué)費和日常支出,,所以她不敢在花錢上面有任何期盼,。
但眼前褚龍給的這張卡便解決了褚一寧先前的不安。
但此時天真的褚一寧還被蒙蔽在虛幻現(xiàn)實美好的假象中,,她殊不知一切都將在一夜之間瞬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