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閣中事
那眼睛隱藏于黑暗中,,很難讓人發(fā)現(xiàn),。
許臨登時清醒過來,防備地看著那人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雙手背在身后,,步伐輕盈,待靠近火焰,,他的臉逐漸清晰,,許臨不由蹙眉,。
他臉色明顯不對,與白日里相比更顯憔悴,。
許臨張了張嘴,,視線落在沈巡身上,沈巡仍在專心烤魚肉,,對發(fā)生的動靜置若罔聞。她又將視線轉(zhuǎn)向眼前那人,。
正如沈巡所猜想那般,,周平肅果然在暗地里跟蹤他們。
他對自己果然是最為了解的,,所思所想,、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兩人越是靠近山下,,越是覺得不對勁,,沈巡便在山林之中停下,料想周平肅已經(jīng)注意到他們二人,。
于是周平肅以為自己是螳螂捕蟬,,卻不想自己早就被人盯上。
周平肅警惕地盯向坐在地上的沈巡,,緊抿的唇動了動,,又看向許臨:“又是你二人?!?p> 許臨清楚地從他眼里瞥到了一閃而過的驚詫,,還有別的什么情緒。
她稍顯詫異,,這幻境居然是連著的,,周平肅居然對他們二人還有印象。思及此,,她好整以暇看著他,,想知道從他嘴里又能冒出什么詞。
但經(jīng)過幾年磨礪,,周平肅氣質(zhì)沉穩(wěn)下來,,身上那股毛躁也跟著沉淀下來,他黝黑眸子始終盯著他們二人,,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身子半隱在樹林中,月色在他身上打出斑駁不一的影子,,他腳步一頓,,轉(zhuǎn)向另一方向,,欲去看沈巡的臉。
這個人神秘,、深不可測,,給他一種極難接近的架勢,正是如此,,他對這個人更為好奇,。上回他身受重傷,在看到這個人的前一瞬,,意識倏然一空,,而在他再次清醒時,人已經(jīng)被送回王府了,。
事后他去探查此事,,只聽人說他是在圍獵場外被人發(fā)現(xiàn)緊急帶回的。
思及此處,,他視線移至沈巡,,在看到沈巡波瀾不驚的臉后,他眉頭緊蹙,,瞳孔之中的震驚之色溢于言表,。
“你怎么……”
他話卡于喉中,對方終于抬眸去看他,,那視線像是透過他要將他整個人看穿,。
周平肅手放在劍鞘之上,稍有風(fēng)吹草動,,許臨都知道他下一步會干些什么,。
她有些一言難盡地看向沈巡,又看向周平肅,,為今之計(jì)只有稍安勿躁,。
她突兀打破兩人之間無形對峙,和緩道:“我們只是路過,,正好也要去琢玉閣,,你……”
許臨:“……”
周平肅那眼神明顯是:你覺得我會信。
她少見地噎了一下,,自圓自說道:“我這邊這位,,他遇到了一些麻煩,急于找琢玉閣的仙師們瞧一瞧,,并不是有意跟你的,。”
她想了一下,,繼續(xù)解釋道:“上回那次也是純屬意外,,我們也是被迫被卷入其中,,并不是我們的意愿?!?p> 她邊胡謅邊小心看周平肅的臉色,,見他神色和緩,這才輕吁一口氣:“你也是上山去找仙師的,?不如結(jié)伴同行如何,?”
周平肅似真半假地看了過來,他明顯權(quán)衡了一下,,隨即將放在劍鞘的手放了下來,。
看樣子她的勸說還是有些成效的。
突然,,火堆有什么東西咔噠一聲響。
許臨倏而轉(zhuǎn)眼,,就看到沈巡那張臉明顯冷了一瞬,。
許臨:“?”
周平肅在距離他們一丈之外的地方坐下,,即便許臨說得頭頭是道,,但他仍有警惕之心。
他坐在陰暗之地,,眼睛微閉,,似乎完全沒有要搭理他們的意思。
許臨:“……”
雖說兩人長相一樣,,但氣質(zhì)完全不一,。但在此刻,她又覺得兩人在很多地方其實(shí)又很像,。
“我們也要上山,?”趁周平肅閉目之時,許臨悄摸移到沈巡身旁坐下壓低聲音問,。
“嗯,。”沈巡沉聲道,,“山上應(yīng)該會有線索,。”
許臨松下身子,,手指無意識扒拉身上大衣垂落下來的衣帶:“不知道這時候的琢玉閣會不會有劫的線索,。”
現(xiàn)在時間是距陸元豐所處時代最近的時候,,或許琢玉閣里會有什么遺漏的線索,。
“你們在議論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許臨一跳,她循聲看去,,就見周平肅黝黑眼神一瞬不瞬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沒什么,”許臨訕笑道,,“只是在商量對策,。不知山上仙師是否高明,我這朋友的病可拖不起,?!?p> 為表話語真實(shí),她刻意掐了自己一把,。
她又將視線轉(zhuǎn)向沈巡,,沈巡對上她視線,有一瞬間的停滯,,隨即也配合地咳嗽了兩聲,。
周平肅半信半疑道:“他有何病癥?”
許臨閉眼說了幾個被劫附身后遺留下來的癥狀,。
這方便算是專業(yè)對口,,她不信周平肅能在這方面找出破綻。
正當(dāng)她信心滿滿時,,周平肅突然道:“聽你所言,,這癥狀確實(shí)是尋常醫(yī)士難以醫(yī)治的?!?p> 許臨凄凄點(diǎn)頭,。
然后就聽周平肅長聲問:“既然如此,理應(yīng)是十分嚴(yán)重才對,,但我反觀這位兄臺,,為何像是一丁點(diǎn)事也沒有?”
許臨:“……”
沈巡:“……”
許臨輕撫額頭,,不由汗顏,。
怪她,癥狀說太多,,反而引人懷疑,,她偷覷沈巡一眼,發(fā)現(xiàn)沈巡確實(shí)如周平肅所說,,面色無異,。
實(shí)在不像是一個遭劫襲擊的人。
她一時結(jié)舌:“他面上看不大出來,主要是身體出了狀況,?!?p> “是么?”周平肅斜覷沈巡一眼,。
沈巡面無波瀾道:“是,。”
天剛剛亮,,幾人便準(zhǔn)備上山,。
這處山林是琢玉閣最后一道關(guān)卡,再往上便是琢玉閣那一座山頭,。
同許臨記憶里的琢玉閣稍有偏差,,這處山林原來是一座小鎮(zhèn),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小鎮(zhèn)竟然整個消失不見,,像是壓根就沒存在過。
也正是如此,,琢玉閣更為冷清,。
弟子終年在山上,山下的人若無背景,,無人能知曉這么一處地方。再加上山路實(shí)在難走,,也需要極大毅力,。
如此一來,琢玉閣走向衰亡是歷史的必然,。
許臨不由唏噓,,古時的除劫師實(shí)在迂腐,不懂變通,。若是遷下山,,或許也不至于落了個無人能知的地步。
上山之際,,許臨正要扶沈巡的手上馬,,在觸到周平肅的眼神后,他動作一頓,,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牽起韁繩,。
“你做什么?”周平肅問,。
“山高路遠(yuǎn),,實(shí)在不好騎馬,還是走上去比較合適?!彼?。
周平肅用一種她是不是瘋了的眼神上下掃視她。
“你要是等不了我們兩,,可以先走,。”
許臨補(bǔ)充道,。
既然線索在琢玉閣,,那倒是好辦得多,周平肅在這里反倒不方便她與沈巡接下來的計(jì)劃,。
但出乎意料的,,周平肅并未多說什么,也前者馬匹走在一旁,。
許臨:“……”
她左手牽著馬,,右手還得扶著“體弱”的沈巡,走了一路,,身上早就汗?jié)窳舜蟀搿?p> 幾人只得走走停停,,幸而不多時,就已經(jīng)看到琢玉閣的長階,。
同幾百年前一樣,,這長階倒是沒有一點(diǎn)變化,馬匹肯定是上不去了,,許臨只得將馬系在一旁的樹上,。
長階之上的弟子早就注意到有客人前來,急忙撂了掃把匆匆前來迎接,。
在這幾位弟子半推半就的情況下,,幾人艱難走上了臺階之上。
直到這時,,許臨才發(fā)覺,,除了房屋同記憶里一致外,這里完全像是變了個模樣,。
不光是弟子的校服樣式改變,,更多的是他們的精神樣貌也完全同幾百年前不一樣。
她那時同張晏明他們來時,,也是一批弟子前來迎接,,不過他們更主動,師兄弟之間,、師徒之間,,都是和睦親近的,而縱觀現(xiàn)在,這群弟子之間關(guān)系往來沒了那股親密,,秩序森嚴(yán),,不敢有絲毫打鬧之意。
若不是他們自稱琢玉閣弟子,,許臨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他們將人送到大廳候著后,留了幾個人待在原地等人,。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后,,不動聲色地坐在椅子上。
倏然,,屋外傳來幾步腳步聲,,隔著不遠(yuǎn),許臨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年輕除劫師被簇?fù)碛谌巳赫小?p> 在屋中立著的弟子見到來人,,極為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一一退去,。
年輕人隨意瞥了眼廳中幾人,,在見到兩人一模一樣的面孔時微有差異,但很快便被一股笑意取代,。
他眼神掃過沈巡臉上,,在觸及他的視線后不由正色,隨即將視線落在一旁的周平肅身上,。
“這位客人,,看你面色不對,最近可是有什么異常事發(fā)生,?”
周平肅恭敬一禮,,繼而正色道:“不瞞仙師,,近來常有怪異之事,,似是誤入怪境,時而遇見許多怪人怪事,,若是一兩次也就罷了,,近來時常被其所困,攪得人不得安寧,?!?p> 許臨微微挑眉。
沈巡說過,,他并不會有這種錯覺,,恢復(fù)記憶前他的思緒一直是斷的,并不會有這種直覺。而從周平肅的話語里可知,,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
她不由看向沈巡。
沈巡微微點(diǎn)頭,,似是證明了她的猜測,。
即是說,是他們破壞了這個幻境本來秩序,,讓幻境中人有意識,。
許臨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或許是周平肅看到同他一模一樣的臉時,,突覺不對,,這才有了意識。
她也不知道這會導(dǎo)致什么,,但導(dǎo)向的必定不會是好的后果,。
“原來如此,”年輕除劫師沉吟半晌,,解釋道,,“你這情況持續(xù)多久了?”
周平肅答道:“已有三月之久,?!?p> 許臨又是微微一驚,被劫纏住三月,,還能有如此精力,,實(shí)屬不是一般人能堅(jiān)持下來的。怪不得看他神色滄桑,,原來是被困擾已久,。
除劫師沉聲道:“你被一些東西纏住過久,需要長時間調(diào)解,,我讓弟子帶你下去休憩一陣,,待會兒我會親自為你作法祛劫?!?p> 他叫來兩個弟子,,弟子領(lǐng)命,躬腰請人下去休息,。
周平肅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猶豫地看向許臨,還是在小弟子帶領(lǐng)下出了大門,。
除劫師這才轉(zhuǎn)向沈巡,,他正想出口詢問什么,,卻無端感到一陣壓迫心口的巨大壓力,他不禁退后兩步,,微詫一瞬,,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一旁的許臨。
“這位姑娘,,您來我閣可有要事,?”
他的問題截然不同于問周平肅的問題,許臨了然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順著他話接下去道:“這位仙長,,想必您也是看出什么來了,我們這廂貿(mào)然打擾,,實(shí)屬是迫不得已,。”
她作掩淚狀:“家兄實(shí)在不宜長途奔波,,我們這才獨(dú)自前來,,有些問題實(shí)在弄不明白?!?p> 除劫師微微一頓,,眼神卻是不自覺瞥向沈巡:“哦?有何問題,?”
許臨抽泣道:“兄長在家中翻找出一道折子,,這才得知家中曾有長輩當(dāng)過除劫師,只不過那位長輩因某些不可明說的原因,,最后竟含恨而終,,實(shí)在唏噓?!?p> “節(jié)哀,。”除劫師安撫道,。
“此事我等小輩本不該插手,,但事關(guān)家中長輩,我等義不容辭,。據(jù)說家中長輩曾同琢玉閣一位前輩交好,,我等便想到了找這位前輩探探情況,?!?p> 許臨說得慷慨激昂,唬得除劫師暈頭轉(zhuǎn)向,。
“那姑娘要找的是我閣哪位前輩,?”
許臨故作惋惜:“說來慚愧,,我要找的不是當(dāng)場任何仙長?!?p> “哦,?”
“你認(rèn)識陸元豐前輩嗎?”
許臨鋪墊良久,,終于說出此行目的,。她將枝條拋給眼前這位不知年紀(jì)的除劫師,期望他能有線索,。
但在看到他一臉嚴(yán)肅地沉思,,她就知道在他這里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了。
果不其然,,除劫師擺頭道:“你們要找的人我也不清楚,,幫不上你們的忙了?!?p> 許臨長嘆一聲,,轉(zhuǎn)頭對沈巡道:“看來我們長途跋涉,最后還得是無功而返了??!兄長應(yīng)該不會責(zé)難我們吧!”
沈巡接話道:“倒是不會,?!?p> “只是長輩的冤屈未能洗刷,含恨而終,,我等小輩實(shí)屬不孝,。”
他補(bǔ)充道,。
除劫師:“…………”
他眼神變得詭異起來,,沉吟良久,他才道:“我這里沒有任何能幫你們的,,但我可以破例讓你們?nèi)ニ巡榫€索,。”
許臨眼神倏然一亮:“仙師,,您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善良,,我替我家長輩謝謝您!”
除劫師扶額,,找了個小弟子領(lǐng)他們?nèi)w里查探,。
待小弟子走后,許臨面色一松,。
“想不到我們兩還挺配合,?!彼嬲\贊嘆道,“你要是去娛樂圈當(dāng)演員,,怕是沒了很多人什么事,。”
沈巡拿書的手一頓,,又重新翻閱起來,。
面前一大堆書,要想看完想必要花上不少時間,。
幸而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yàn),,在查找上面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
讓許臨沒想到的是,,關(guān)于陸元豐的資料竟然這么難查找,,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跡般。
轉(zhuǎn)眼天已黑了個透徹,。
有弟子過來打斷兩人,,邀他們過去一道用膳。他們只好作罷,,跟著弟子一同往食堂走去,。
途徑客房時,一道驚炸聲響徹整個琢玉閣,。
許臨腳步一頓,,同沈巡極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哦,,這是我派弟子修煉時常有的動靜,,不用驚恐?!毙〉茏影矒岬?。
他腳步不停,回頭看向二人:“還是請二位移步食堂同我們一道用膳,,其余的事情不勞各位費(fèi)心,。”
許臨徹底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