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的笑容很好看:“吳大人的東陵為朝廷繳納豐厚稅額,豐盈國庫,,夯實倉廩,。您自然知曉,戲班游船等行業(yè)所繳納的賦稅比一般農(nóng)夫鐵匠更高,。既然繳納了賦稅便是為國出力,,又何須一定要沖鋒陷陣殺敵呢?若是大人用這些戲班所繳納的賦稅來建設水道房舍,,發(fā)展經(jīng)濟,,贏得百姓愛戴,朝廷嘉許,。卻反過來認為他們沒有為國貢獻,,還是等而下之的人,是否對他們不公呢,?不過,,若是吳大人只是開玩笑……”
“你——”吳文斐仔細地看著舒墨,兩條眉毛陰晴不定地跳動,,嘴唇繃緊,,瞳孔收縮。
這小子,,枉自己之前還很欣賞他,,此時卻將自己一軍!
不知好歹,!
想說什么,,卻半天沒說出口,又看見旁邊幾雙眼睛灼灼盯著自己,,只能干笑一聲:“本官就是開個玩笑,!”
舒墨立馬道歉:“那實在是舒某誤會了,!”
她在心中冷笑,這吳文斐,,怕是要氣炸了肺,。
不過,她點到為止,,今日吳文斐已經(jīng)大殺威風,,她不想做太過,只是剛才沒忍住,。
畢竟,,這一次,還除不了他,,以后,,還會打交道的。
“年輕人,,鋒芒畢露自然好,,只是人最終還是要低調(diào)本分些好?!眳俏撵惩蝗晃⑽⒁恍Γθ萦行┮馕渡铋L,。
又瞥了朱文章一眼,,話里有話地說:“朱大人啊,你這位小師爺,,年紀輕輕,,模樣標致,能言善道,,文采飛揚,,不禁讓本官想起了一位大人?!?p> 朱文章一愣,,舒墨卻是心猛地一跳。
她突然想起,,吳文斐看過,,自己的字……
自己雖然附在了蘇茉的身上,可是,,她寫字的風格,,還殘存著昔日前世的痕跡。
當年,,爹爹手把手,,教自己寫字。
他說即使是女子,寫字也不可太閨閣氣,。
要有氣節(jié),!
她便從爹爹的書法開始臨摹,畢竟,,那是她最熟悉的字,,在她心中,可稱完美,。
她忘記了這一點,,她竟然忘記了吳文斐,很熟悉爹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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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斐瞇起眼,,眼中閃現(xiàn)殘忍的光芒,似乎在回味著什么:“那位大人,,不就是年輕時候鋒芒盡顯,,十六歲便高中狀元,從此青云直上,?而后來又如何,?世事無常,切莫認為一時得意,,便是一生順遂,,朱大人,你說對不對,?”
他自然是看得出來,,這少年的字,很像君望,。
但是,,君望當年十六歲便中狀元,他的字名滿天下,,許多人拿來做字帖,,倒是不奇怪。
他不會懷疑這少年與君望有什么瓜葛,,只是,,他突然便想起了君望。
君望啊君望,。
你曾賞識我,,也曾告誡我說,做人不要太有功利心,,須得敬舉頭三尺神明,。
你看,,如今,你早已化為灰土,,而我,,如此有功利心的我,卻青云直上,。
這世上,,到底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呢,?
舒墨胸口,,滾燙又冰涼的情緒在激烈翻滾著。
她想沖口而出,,你這種小人,,有什么資格提起他?他一生光明磊落,,無論是對天下萬民,,還是對家人妻兒,對廟堂,,對黎民,,都毫無愧疚,毫無半點可指摘之處,!
但是,,她不能。
她不能……
吳文斐又笑了笑:“既然小師爺很像那位大人,,也算你們有緣。但吳某告誡一聲小師爺,,年輕人,,很多事不懂,懂了,,可能就來不及了,!小師爺,你該不會跟謀反罪人,,有什么瓜葛吧,?”
他也只是隨口一說,嚇嚇這小子,。
并沒有什么潛藏含義,。
而舒墨卻感覺自己的背心,滲出了絲絲冷汗,。
不,,不要那么容易激動,,吳文斐,不可能知道什么,。
她根本就不是君陌舞,,君陌舞早已死了!
她垂下眼簾,,淡定若山石:“不知大人說些什么,。”
“哼,!不知道就好,!”
吳文斐本來也沒真往那方面想,一甩袖,,冷笑,。
舒墨緊緊咬著嘴唇,咬出了一口血腥味,。
她要冷靜,,要冷靜。
她的路,,才剛剛開始?,F(xiàn)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吳文斐,以后呢,?等她進了京城,,那些人,都是她曾經(jīng)熟悉的,,那些爹爹曾經(jīng)的好友,、同僚,長輩,,卻都在君家落難之際,,不伸出援手還罷了,落井下石,,反踩一腳的,,多了去了……
還有司家……不,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只能低調(diào),,更低調(diào)!
雖然,,這低調(diào),,是那么讓人痛楚……
正在此時,戲開場了,。
杜班主殷勤請入座,,吳文斐也不再說話,,坐在戲臺正下方的第一排位置上,朱文章陪同,,舒景與舒墨坐在后一排,。
舒墨的手指還有些顫抖,她努力用衣袖蓋住,,卻止不住身上一陣一陣地發(fā)冷,。
前兩場戲,她都沒怎么看,,腦子里一直嗡嗡作響,,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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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場戲的時候,,聽班主報名字里面有海棠,,舒墨感覺自己的情緒平穩(wěn)多了,才抬起頭看了看,。
海棠在里面飾演一個配角,,畫著濃艷的妝容,掩蓋了原本的面貌,,舒墨之前只知道她會彈揚琴,,卻沒想到還會唱戲。
只是,,海棠似乎沒認出自己,,而且,看起來,,她很疲憊,,似乎許久沒有休息好,嗓音也不太圓潤柔和,。
不過,,其實自己也不算熟人,不過就是一面之緣而已,,海棠既然喜歡交際,認識的人一定不少,,記不起來也很正常,。
那時候,舒墨是這么想的,。
很快,,原本朱文章點的三場戲已經(jīng)全部唱完了。
可是沒想到,,戲臺的幕布又再次拉開,。
班主走出來,,笑著道:“這還有一出戲,是咱們戲班給吳大人的特別節(jié)目,?!?p> “都這么晚了,還要看,?”吳文斐已經(jīng)不耐煩了,。
他覺得涿州這地方,跟他八字不合,,只想早些離去,。
朱文章雖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只能客氣:“吳大人,,就只一場了,,既然是班主的一片心意,就看看也無妨,,之前本官還從來沒聽說過戲班會臨時加戲的,,這都是因為仰慕吳大人的盛名!”
杜幫主也熱情洋溢地說:“是啊,,咱們戲班極少加戲的,,為了這一場,幾位演員可是都排練了好幾宿,!若是吳大人不看,,他們心里不知該有多難受!”
吳文斐一聽,,心下舒服幾分,,點點頭道:“行,那就再看這一場,?!?p> 班主點了點頭,大幕拉開,,班主一閃身,,便退場了。
戲臺上出現(xiàn)一個穿著廉價衣裙,,模樣清秀的年輕女子,,左顧右盼,似乎是在等自己的郎君,。接著,,一個年輕男子穿著半舊的灰布衣衫,步履緩慢地也走上了戲臺,。
女子歡喜地迎上前去,,挽上他的胳膊,,親親熱熱地說:“郎君,奴家已等了你兩個時辰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
男子卻冷冷地將女子的手臂甩開,鄭重地道:“月娘,,我明日便要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