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顏將其遇刺的事暫且壓了下來,命人清理現(xiàn)場,又讓金炎查探了一番,,然這些刺客身手干凈利落,從表面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證據(jù),,且事發(fā)突然,對方明顯有備而來,,重顏此番秘密出宮并沒有待多少人手,,顧及溸離安危,只得暫且放下追查,,先回王宮,。
回到王宮內(nèi),重顏命人給溸離服下安神湯,,待到溸離睡下,,重顏才顧上檢查自己的傷勢。
傷勢雖不重,,但現(xiàn)在畢竟是燁王之軀,,生死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重顏還是須得慎重對待,。
金炎一邊替重顏包扎傷口,,一邊道:“殿下還是小心為妙,你現(xiàn)在還是大晟的王上,,燁王的攤子你既然接了,,可不能這么快就撂下?!?p> 重顏試著活動了下胳膊,,冷不防被金炎用力在包扎處一按,疼得一皺眉,,道:“你輕點(diǎn),,不要公報私仇,你下凡助我,,不救是為了防這些的么,。”
“果然是凡人之軀,,這點(diǎn)痛就受不了了,。”金炎嘖嘖,,因遇刺而肅穆的氣氛稍微緩解了些,,金炎才又繼續(xù)道:“依殿下方才所言,來者應(yīng)是針對夜凌女,,恐怕是夜凌幽谷的狂熱之徒,,對夜凌女祭天一事耿耿于懷,獲知殿下和離姑娘行蹤后殊死一拼,,要取離姑娘性命,。”
重顏不置可否:“這些人表面上看是要?dú)唠x,,手腕上甚至還系著‘殺夜凌’字樣的血書,,但他們的目的若真是如此,你不覺得這些人的行為就有些太奇怪了嗎,?”
金炎想了想道:“不錯,,如若是要?dú)⒁沽枧俏規(guī)еx姑娘走的時候他們就應(yīng)追上來,,但我卻極為順利地離開包圍圈,,甚至連一直箭都沒有射過來?!?p> 重顏道:“這些刺客身手不差,,應(yīng)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但射到馬車?yán)锏募际菑奈宜诘姆较蚨鴣淼模麄冇袀涠?,不可能出這么低級的錯誤,,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是燁王?!?p> 金炎思索道:“誰有這么大的膽子要……難不成……”金炎一驚,,有些不敢開口:“殿下難不成是說……”
重顏點(diǎn)頭,冷笑道:“陽寧王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p> 金炎道:“我本以為殿下剛為燁王解決掉人間大患,聲望正高,,陽寧王再這么樣囂張也不會選現(xiàn)在動作,,現(xiàn)在看來,竟是低估了他的野心,?!?p> 重顏道:“若是只有他自己,確實(shí)不會選這個時候,,但若是有其他勢力協(xié)助,,且催促他不得不行動……”
金炎心下涌出一股寒意:“西驤式微,南夷初定且與大晟交好,,只有東平……東平新王即位,,迫切想要立威,此人無矩,,且行事狠辣,,陽寧王這后盾,選得好啊,?!?p> 重顏站起身,將衣服系好,,緩緩道:“東平國主不是任人利用的等閑輩,,是矛是盾尚未可知,陽寧王只怕是靠山不成,,倒先被自己選的矛刺死了,,東平大晟必然還有一戰(zhàn),不過這之前,,我們不妨將計就計,,送陽寧王一份大禮吧?!?p> 那一夜后,,燁王依計劃對外宣稱,其與夜凌女遇刺,夜凌女重傷,,不治身亡,。
將計就計,朝中震驚的同時,,燁王亦含怒宣旨——刺殺王族陪葬品乃謀逆之大罪,,下令徹查兇手,,有線索舉報者,,賞黃金千兩。
果不其然,,此令一出,,陽寧王早已按捺不住,沒過多久便以燁王忤逆天意為由,,聯(lián)合東平發(fā)起叛亂,,揚(yáng)言除燁王以順天意,天意以陽寧代之,。
避無可避,,無需再避,陽寧王公然宣戰(zhàn),,引發(fā)大晟歷史上又一重大的王宮內(nèi)亂,,而陽寧王毒辣艱險,心術(shù)不正,,又何以能堪治國之重任,?陽寧藩王之舉,自始自終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野心罷了,。
燁王自不會讓此歪道得逞,,再一次親自上陣,身披金甲,,長立于城墻上,,身后是萬馬千軍,以及他們護(hù)佑的萬千子民,。
風(fēng)哮馬鳴,,旗幟獵獵,燁王舉劍,,向天下人宣:“陽寧走狗,!夜凌谷之災(zāi)乃人禍絕非天意!七月七,,你將瘟雞之血投于夜凌之土,,逼死夜凌谷主,致使夜凌傾谷覆滅。旱澇接連,,你卻忙于謀私利,,甚至克扣米糧運(yùn)于東平!今日,,證據(jù)公之于眾,,本王在此,為民除奸,!”
陽寧王這才驚覺,,原來看似無所行動的燁王,其實(shí)早已暗中收集其謀逆的罪證,,且從頭到尾都在步步引他出手,,他的行動竟都在燁王的掌控之中,連夜凌整谷都是燁王的一顆棋子,,燁王早就想除掉夜凌,,不過是借了他之手,真正的借刀殺人,,這局中局,,套中套,他竟毫無察覺,,竟自己主動走進(jìn)燁王為他撒下的大網(wǎng)中,,還走得心甘情愿,沾沾自喜,。
真相大白于天下,,大晟百姓無不震驚,一呼百應(yīng),,燁王除陽寧乃萬民之所向,。然陽寧走狗竟破釜沉舟,全然不顧天下百姓,,不僅開啟晟國內(nèi)亂起,,還與東平進(jìn)一步勾結(jié),竭力要引發(fā)兩國之戰(zhàn),。
東平本就一直對大晟虎視眈眈,,借大晟內(nèi)亂之時,擇機(jī)而動,,利用晟國叛徒陽寧王,,為其提供兵馬之余,撕毀條約,,再次進(jìn)犯邊疆,。
……
而此時,,大晟郊外竹林,籬笆圍著的木屋里,,炊煙裊裊,,一女子穿著粗布的衣裳,在院里喂雞吃米,,她長發(fā)如墨蜿蜒而下,,清瘦單薄,遠(yuǎn)看竟沒有半絲煙火氣,,相反,,在青綠色竹林的映襯下,像離塵的仙,,然而她蹲下身,,嘴里模仿著雞發(fā)出“咕咕,、咕咕”的聲音,,到底掩不住稚氣天真,以及與其年齡不合的癡傻,。
“離姑娘,,吃飯了,金公子,,你也來吃飯了,。”芷香笑著從廚房端出清粥小菜,,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上布置好碗筷,。芷寒則給剛喂吃米的的溸離擦手,問在這里蹭吃蹭喝好幾天的金炎道:“金公子,,你說的今兒王上會來,,怎么現(xiàn)在還不見王上?”
金炎吊兒郎當(dāng)?shù)剞哿宿郯l(fā)須,,努努嘴道:“你看,,這不就來了嗎?!?p> 果然,,重顏孤身而來,換了身素白的衣裳,,少了平日的威嚴(yán),,多了幾分清逸。
溸離一看到重顏,,連忙起身跑向他,,沒顧上腳邊的石子險些跌倒,,重顏笑著扶住她的胳膊,揉了揉她的腦袋,,風(fēng)起,,發(fā)絲纏繞,兩人的側(cè)顏在暮色光暈的勾勒下淺淡朦朧,,芷香芷寒看著這一幕,,感嘆道:“仙人下凡,仙人下凡……”又一齊把金炎向后拉,,生怕他污染了這幅水墨畫,。
這一日,重顏陪溸離吃飯,,比任何一天都吃得慢,,陪她玩積木,比任何時候都耐心,,給她洗臉,、梳頭,像對待亙古的器皿那樣珍惜,,又像是……在舉行一個儀式,,一個神圣的,告別儀式,。
一直到深夜,,溸離睡下,重顏?zhàn)跍唠x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睡熟了的樣子,。她身材消瘦,面頰卻還算豐盈,,若是臉上沒有那道疤,,肯定更清秀靈動,如果她沒吃過那么多苦,,心智還健全……可那又能怎樣,?
“你都已經(jīng)決定好了?”金炎進(jìn)到屋內(nèi),,重顏正出神都沒有發(fā)覺,,直到金炎開口,重顏才緩緩回頭,。
“改命格也好,,損神力也罷,我都無所謂,,晟國有晟國的氣數(shù),,但是溸離,,她必須好好活著?!?p> 金炎默了默,,問道:“殿下,凡人和你我終是不同的,,你真的……愛上她了嗎,?”
愛?重顏覺得這個字有點(diǎn)陌生,,幾萬年的歲月,,見過了多少悲喜,看過了多少離合,。經(jīng)歷過了多少生死,,生而為神,卻因?yàn)榻?jīng)歷了短短一世做人的一束光陰,,就有了愛嗎,?重顏笑了笑,替溸離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想起他和天璇星君的對話——
“二殿下,,你可想好了,雖然星盤上沒有溸離的命格,,但她到底是凡人,擅自更改凡人命格可是會損耗元神的,,你現(xiàn)在又是凡人之軀,,怕是承受不了……”
而重顏此時想著的,卻是她額上的碎發(fā),,明亮的雙眼,,是她醒來時惺忪的樣子,玩耍時歡喜的樣子,,甚至跌倒時身上沾了泥的樣子……
重顏看著溸離,,眉眼溫柔:“我不信天,不信命,,溸離是我的,,不能祭天,不能獻(xiàn)地,,她要活著,,她要平安順?biāo)斓剡^完這一生,重顏不能為她做什么,,燁王可以,,一朝為君,,我既行君之職責(zé),便要君之權(quán)力,,如若溸離安好,,燁王便能誓保天下安好?!?p> 重顏拿起她的一縷頭發(fā),,又放下,緩緩道:“重顏也許不會,,但是燁王此生,,只想娶她一人?!?p> 說罷,,便轉(zhuǎn)身出了房門,馬已在夜幕中等待,,重顏翻身上馬,,消失在黑夜中。
金炎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輕聲道:“可是二殿下,,燁王,就是重顏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