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蕩山往生殿
一處石室內(nèi),。蘇靳涼靠坐在地上,,微垂著頭,似是在假寐,。
石室內(nèi)連個窗子都沒有,,昏暗無比,。整個空間只有一盞油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她已經(jīng)不知自己被關了多久了,。
許是為了防止她跑,,江無盡讓人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草草用白布包著,,讓她徹底成為了一個廢人,。被四根鐵鏈牢牢的鎖在了這里。
起初她還有些不敢相信所發(fā)生的這一切,,可手腳處不時傳來的刺痛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這是真的,。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從往生殿的殿主變?yōu)榱诉B行動都困難的階下囚,。
突然“咔噠”一聲,,石室的門被人緩緩打開。
陽光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蘇靳涼已經(jīng)許久未見過陽光了,,忍著不適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來人一男一女,,背著光,,面容看得不甚真切,待二人走近才看出是江無盡和謝硯安,,一個是平時對她極好的大哥,,一個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妹妹。但同時也就是這兩個人,,一起將她推向了地獄,。
“阿涼,為兄和硯兒來看你了,,不知阿涼近來可好,。”
江無盡臉上依舊帶著笑,仿佛真的是兄長來探望妹妹一般,,蘇靳涼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這人就是這樣,無論何時都是一副笑臉,,但沒人知道他那副面具下的嘴臉有多么丑陋,。
“何事?!碧K靳涼可不覺得她們二人是來同她談心的,。
江無盡一愣,仿佛很意外的道“哈哈哈,,不愧是阿涼,,如此境地還這么有風骨?!闭f著走近了兩步,,微微俯下身,輕聲說“為兄今日來,,意在為阿涼解惑,,阿涼就沒什么想問的嗎?”
蘇靳涼看著他的臉,,半晌后開口問道“為什么這么做,就為了這個位置,?”
其實這也是蘇靳涼最想不通的,,這往生殿的殿主之位可著實不是什么能夠享樂的差事,往生殿主殺戮之道,,常年做著殺人越貨的買賣,,甚至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坐多高的位置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她繼任以來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要不是師父臨終所托,她要報答師父的恩情,,才不得已坐上了那個位置,。如果江無盡真的就是因為這個才如此大費周章的做這么多,那他可能是真的有病,。
江無盡直起身子,,似是在回憶什么一般的道“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我受夠了而已,。受夠了師父的目光永遠只投在你身上,,受夠了他總是用我去襯托你的優(yōu)秀。”
他轉過頭盯著蘇靳涼“是,,我承認我不如你,。但你也要看看這些年他教過我什么?什么都沒有,!他一直在全心全意的教導你這個未來的接班人,,根本分不出別的心思來教導我?!?p> 江無盡有些激動捏住了她的下巴“可我不明白,,他究竟看中了你哪一點,你一個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他把畢生所學全部傳授于你,,甚至不看別人一眼。同樣都叫他師父,,憑什么只有你可以,,憑什么?恩,?”
江無盡有些激動,,回過神后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他便松開了蘇靳涼,朝身后的謝硯安伸出手,,謝硯安拿出了一方帕子遞給他,,江無盡接過來仔細的擦著手,仿佛剛才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
蘇靳涼有些詫異江無盡心中竟然對師父有這么大的怨念,,她正回想著江無盡說的話,突然抬起頭語氣森冷“師父他,,是你,?”
江無盡只低頭看著她不語。蘇靳涼知他這就是默認了,,驟然握緊了拳頭道“江無盡,,你真讓人惡心?!?p> 她沒想到江無盡居然會對師父下手,。
一年多以前她的師父蘇彥外出游歷回來時中了暗箭,蘇彥武功高強,,那支箭只是從肩上擦過,,本以為無礙,回到殿中才發(fā)現(xiàn)箭上抹了毒,,那毒極厲害,,連樂原也只是吊了蘇彥一個月的命,,到底還是沒救回來。
原以為師父是在外遭了仇家暗算,,沒想到竟是江無盡的手筆,。蘇靳涼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她與師父同江無盡一起生活了十余年,,自認為足夠了解他,,可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原是自己從有沒看清過這個人。
江無盡把帕子遞了回去,,面上又掛上了笑容“說來你還應該感謝我,,你以為師父是疼愛你,把你當親生女兒一般嗎,?呵,,你錯了,天下哪個父親會舍得讓自己的女兒接觸這些,,你只是他養(yǎng)的一個工具而已,,一個殺人工具。這么多年我都替你累,。所以我?guī)湍銡⒘怂?,不好嗎??p> 蘇靳涼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她從沒想過師父把她撿回來是為何,,她無所謂,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師父不把她撿回來,,她會死,。所以不管怎么說,師父都對她有恩,。
而她現(xiàn)在對眼前這個人,就只剩下了惡心,。過去的十余年間江無盡對蘇靳涼極好,,她從小寡言,殿中沒人愿意同她玩,,蘇彥又很嚴厲,,他要求蘇靳涼樣樣都要做到最好。每次訓練完蘇靳涼都覺得好像全身都要散架了一般,,這時江無盡總是會從廚房端來一碗甜羹給她喝,,笑著對她說“阿涼辛苦了”。那時蘇靳涼覺得江無盡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可惜那都是假的,。
江無盡見她不說話也就沒了興致。撣了撣袍角道“看來阿涼應該是沒什么想問的了,那為兄這便回去了,。對了,,為兄今日還給你帶了藥?!?p> 他讓人將藥端了進來,,看向身后的謝硯安“阿涼手上有傷不方便,硯兒,,你喂阿涼吧,。”
謝硯安將碗端起送到了她嘴邊,,蘇靳涼偏頭,,她心里清楚這藥一定有毒。
那時她也發(fā)覺行蹤泄漏定是內(nèi)部出了問題,,但彼時她還養(yǎng)著傷,,樂原三人都不在殿中,在床上躺著時她便在腦海中幾乎將殿中之人都過了一遍,,卻獨獨沒有懷疑過江無盡與謝硯安,。
她記得她的大哥依然像以往一樣給她送來了甜羹,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碗甜羹一點都不甜,。因為里面摻了能將她迷昏關到此處的迷藥,。
她知道眼前的這碗藥能要她的命,她很平靜,,因為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甘心就這么死了而已。
謝硯安又將碗往前遞了遞“涼姐姐,,把藥吃了吧,。”
蘇靳涼抬眼看她問道“你又是為何,?”
謝硯安是她的侍女,,說是侍女,但蘇靳涼從未當她是下人,。因著蘇彥剛把蘇靳涼撿回來時她才兩歲,,前幾年還好,到后來蘇靳涼逐漸長大,,還是有諸多不便,。蘇彥便在外面把謝硯安買了回來。
謝硯安比她小一歲,,有名有姓,,原是正經(jīng)人家的小姐,,后來遭遇變故家道中落才淪為了侍女。被買回來后,,蘇靳涼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從不苛待她,,也不必她自稱奴婢,因她大一些,,就讓謝硯安可以叫她涼姐姐,,偶爾同自己說說話。
是了,,這次任務蘇靳涼沒同江無盡說過,,但謝硯安卻總是在她左右,她處理殿中事務時也從沒刻意避諱過她,,現(xiàn)在她再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可真是蠢的要命。
“人擇明君而臣,,鳥擇良木而棲,。人各有志,涼姐姐可不要怪我,?!彼穆曇舻模牪怀鍪裁锤星?。蘇靳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復而又將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藥碗上開口道“什么毒?”
謝硯安手中的動作頓住,,轉頭看向門口的江無盡,。江無盡隨即笑著開口“如今告訴你也無妨。這藥,,同當初師父中的毒一樣,,出自碧云宗。名叫——噬心”
竟是碧云宗的毒,,蘇靳涼眸光微深,,怪不得連樂原都沒辦法。
“阿涼不愿喝,?這良藥雖苦口,可也得喝了傷才會好,,這樣下去怕是會失了藥性,。”江無盡似是失了耐心,,語氣驟然冷了下來“來人,,給我灌下去,!”他話音剛落便進來兩個人,拿過藥碗,,掰開她的嘴將藥灌了進去,。
蘇靳涼的傷本就沒好,手又沒有力氣,,根本無力反抗,。一碗藥下去,只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苦味,,嗆得她喉嚨像被火燒過一般,,疼得厲害。
江無盡滿意的笑道“這才對,,接下來阿涼就好好待在這養(yǎng)傷吧,。”在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轉頭看向蘇靳涼“阿涼你看,。最后,還是我贏了,?!闭f完后便同謝硯安一同走了出去。
“江無盡,!下輩子,,別讓我再碰見你……若碰到了,我一定親手殺了你,?!?p> 她的聲音依舊是冷的,只不過微微有些發(fā)顫,,毒藥的劑量很大,,且因著是口服藥效發(fā)作得也很快,此時仿佛有一把刀在狠狠的剜她的心臟,,很疼,,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門重新關上,,陽光被擋在門外,,四周又恢復了黑暗。蘇靳涼倒在地上,,按著心口,,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
她剛剛無意中瞥見了外面的一顆杏樹已經(jīng)結了果,。想來至少已經(jīng)是七月了,。
今年的杏樹長得好,,約莫著再有半個月就成熟了。
她很喜歡吃杏子,,每年都會去摘很多,。
可惜今年她等不到了……
暮子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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