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何邵又開始激動得快要哭出來,周翩若只能和白芷一起苦笑,,隨機(jī)繼續(xù)安撫著他的情緒,。
馬車剛駛出林子沒多久,,馬車外就傳來一陣馬蹄聲,,像是被包圍住,。只聽見一個渾厚的男聲問道“三弟許久不出門了,,這是從哪兒回來呢,?”
“二哥不是在兵部觀政嗎,,怎么今天有空來城郊盤問行人了,?”三爺清冷的聲音傳來。
“城里有個身手極好的犯人逃了出來,,我剛追到這里,。這么巧,就遇見了三弟,?!蹦菧喓竦穆曇魩е唤z古怪的笑意。忽然聽見他話頭一轉(zhuǎn)“咿,,后面這輛馬車也是你的,?我例行公事查一查不過分吧,,三弟?”
“后面是我外祖裴家遠(yuǎn)房的表弟表妹,。既然你要查,,便查吧?!比隣斃^續(xù)冷聲回到,。
“既然是表公子和表小姐,那我便給三弟一個面子不查了如何,。三弟你可得請我喝酒哦,。來,把路給我讓開來,,讓三皇子過去,。”那人大聲說道,。
何邵似乎被嚇了一跳,,嘴里喃喃念著“三皇子”。周翩若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驚訝,,白芷看著周翩若沒有任何表情的表情,,低下了頭來。
馬車順利進(jìn)了城,,停在了城西另一座院子門口,。何邵一臉陰郁地下了馬車,自顧自地往里走,,甚至忘了扶身后的周翩若一把,。
周翩若由白芷扶著下了馬車,打量了一番這個院子,,青吾對她解釋道“這是三爺外祖家的產(chǎn)業(yè),,比原來三爺自己置辦的那院子要大上許多,小姐您住在后面的琉璃院里,,是三爺特地吩咐的,,那院子后面還有個小花園?!闭f完便在前面引著路,。
剛剛穿過中庭回廊,轉(zhuǎn)角處就飛快的沖出一個人影,?!靶〗悖伤闶腔貋砹耍∨究蓳?dān)心死您了,!”白媽媽說完又自己“呸呸呸”了兩下,,“是擔(dān)心您,擔(dān)心得奴婢這些個月都沒睡過好覺,?!?p> 周翩若對著白媽媽燦爛一笑,心中涌出一股暖流,,這是家的感覺,,而她,回家了,。
白芷服侍著周翩若一番洗漱,,換上了新的衣裙,,白媽媽就來通報三爺已經(jīng)在飯廳等她了,。
由白媽媽引著路,周翩若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個新宅子,,大是大上了許多,,可卻沒有上個宅子精致,園子里的花木似乎沒有經(jīng)常打理,,花枝都垂到回廊里來了,。
白媽媽看著她的視線落在這些上面,隨即和她解釋道“自從小姐您被人擄走,,三爺只把我們安置在這邊院子里,,日日夜夜都在打聽您的下落。聽說都沒吃過一頓好飯,,本來上一年好好養(yǎng)沒了的胃病又回來了,。哎,裴管事也被叫了回去幫忙,,我們也沒心思打理這個園子,,小姐您現(xiàn)在回來了,明天,,明天我們就開始整理園子,,您看行不行?”
周翩若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十分的感動又有點(diǎn)想流淚,。到了飯廳,,見到三爺眼下的烏青,她的眼眶里頓時蓄滿了淚水,。三爺本想和她說什么,,看見她眼中的淚,似乎愣住了,輕聲問道“怎么了,?”
周翩若笑著擦著眼淚“沒事,,就是太高興了?!比隣旊S機(jī)放下心來,,扶著她坐了下來,說到“好了,,別哭了,,先用飯吧。用完飯我還得給你說點(diǎn)事,?!?p> 只見桌上油亮亮的宮保雞丁還冒著熱氣,白芷給他們二人已經(jīng)舀好了兩碗竹蓀蓮子老母雞湯,,周翩若夾起一塊還拉著絲的糖醋排骨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三爺嘴角帶著笑,也夾起一塊泉水雞蛋豆腐吃了起來,,又是一頓酣暢淋漓的午飯,。青吾和白芷都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飯后,,三爺在側(cè)廳和她說話,,何邵已經(jīng)站在了那,臉上還是一片陰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必你們今天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p> 周翩若抬頭看向他,“是的,,知道了,。”何邵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三爺于是開始和他們解釋到“自從……”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拔业亩?,也就是二皇子李宸,他的母妃是當(dāng)朝唯一的貴妃,,外祖是水師提督,,又娶了丞相之女,,是如今最熱的太子人選。我有個手握重兵的祖父,,祖父又只我母妃一個獨(dú)生女,,
所以他一直把我當(dāng)作競爭對手,從四年起就開始在我身邊安插人手,,平時也盯我盯得緊,。”
周翩若和何邵都知道他一開始沒有說出口的是什么,,她和他都太過熟悉了,,可能比三皇子還要熟悉。
那一年,,有民舉報東郊民宅有人私藏龍袍,,似要造反。與此同時,,西邊探子截獲維韃族密信,,密信內(nèi)容大逆,兩者證據(jù)直指當(dāng)朝太子,。
時任太子李靖,,為皇帝嫡長子,娶鎮(zhèn)西將軍之女為太子妃,。矢口否認(rèn)二者與其有關(guān)。
可密信上蓋著太子的私印,,看管民宅的是太子妃母族的外院管事,,一口咬定為太子妃辦事,隨即一頭撞死在了柱子上,,死無對證,。
滿朝百官在乾元殿激辯一天一夜。太子素有賢名,,又極為看中文臣,,當(dāng)朝文臣大半都在為太子辯解求情,又因鎮(zhèn)西將軍聲名遠(yuǎn)播,,在武將中甚有威名,,也有不少武將為太子開罪,太子太傅周致知更是以項(xiàng)上人頭為太子擔(dān)保,。
見朝堂大半都為太子求情,,皇帝龍顏大怒,沒有聽太子一句解釋,,直接判太子府全員流放東臨,,太子太傅周致知失職,,判抄家,一同流放,。
想到這些,,周翩若不禁苦笑,她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忠心義膽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卻算漏了還有鎮(zhèn)西將軍這一茬,惹了皇帝疑心,,這么些年,,在苦寒無比的東臨也不知道還撐不撐得住。
三皇子并不知道她心中已想了這么多,,而是繼續(xù)說道“今日我已在他面前說你們是裴家的表公子和表小姐,,你們就不能留在這里了,我已經(jīng)和我祖母去了信,,今日便隨我一同去裴府吧,。以后你姐弟二人就暫住裴府,裴府只有我祖母一人,,就當(dāng)你們代我逗逗外祖母開心,,盡盡孝道吧?!?p> 周翩若和何邵都沒有說話,,而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三爺起了身,,又看了一眼周翩若,,同她柔聲說到“近來我事情繁多,怕是不會常去,,有事可讓青吾來找我,。”
周翩若望著他忽然溫柔下來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揚(yáng),,隨即頷首,便和何邵一同回去收拾東西去了,。
從側(cè)廳回去的三人,,都各懷心事。
何邵是為何要姓何,,只有他自己知道,。四年前的太子府,在太子被傳入宮時,,太子的心腹侍衛(wèi)何宴便悄然帶他從密道出逃,,等判決下來時,,二人已然出了城,逃到了京郊,。待官兵圍住太子府時,,他被替的事馬上被發(fā)現(xiàn)。當(dāng)晚,,官兵們便追蹤到了他們的藏身之地,,何宴在護(hù)他逃離時背部連中兩箭。為保他能完全脫離追捕,,何宴將所有錢財和一枚太子私印交給他,,讓他去不遠(yuǎn)處的香陵縣尋求外家一位遠(yuǎn)親的庇護(hù)。只記得最后一眼是他在林子中,,看著何宴滿身血污,,抱著一個穿著他衣服奄奄一息的乞兒站在崖邊,在官兵的注視下,,一同跳入了西江,。
何邵握緊了拳頭,眉頭深鎖,,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屬于他這個年紀(jì)的寒意,。
三爺坐在亭子中央,望著杯中清澈的茶水,,想起了那個溫柔的女人和溫柔的少年,。只記得那年下朝后,她去簪除服長跪于乾元殿外為太子求情,,他偷偷在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敢上前,,還是被她發(fā)現(xiàn),命人給架走了,。太孫折損的消息傳回宮中時,她已經(jīng)因病躺床了,,他數(shù)次去看她,,卻被她的人數(shù)次攔在了門外。直到次月噩耗傳來,,前太子在流放途中突染惡疾,,藥石無醫(yī),不過六七日便去了,。太子妃悲痛不已,,隨后絕食,不久也隨太子而去,。本已臥床的她聽到消息據(jù)說直噴出一口鮮血,,太醫(yī)們輪番看診皆是搖頭,。一碗碗的湯藥送進(jìn)了她的殿中,一個個太醫(yī)被逐了出去,,卻仍然不見任何轉(zhuǎn)機(jī),。就這么用人參吊了半個月,終于還是故去了,。而他始終記得她臨終前對他說的話,,這些年從未懈怠過。
周翩若在房中的箱籠最底層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件小孩的外襖來,,在手中緊握,。四年前的瑞陽公主府內(nèi),娘親正命貼身丫鬟將一疊信件用油紙封好,,縫在了一件十分破舊的小孩外襖里,,這是父親進(jìn)宮前交于娘親的,是太子與鎮(zhèn)西將軍多年來的私信,,太子與邊疆大臣私通信件是重罪,,不到萬不得已,萬不能公之于眾,,但這也是最后能證明太子從無勾結(jié)外族謀反之意的證明,。隨后,娘親便叫來了后廚的王廚娘,。王廚娘有一個癡呆的女兒,,和自己差不多年紀(jì),王廚娘的丈夫要浸死,,王廚娘卻不舍得,,是娘親保下了他們母女,長年庇護(hù)在了公主府內(nèi),。只不過這孩子前日在后院嬉鬧時掉進(jìn)了湖里,,救上來時已然沒了氣。王廚娘紅著眼睛起誓磕頭,,隨后帶著她從后門悄悄地走了,。宮里判決的消息傳來時,后院的宅子就燒了起來,,官兵趕來也迫不得已跟著去救火,,火勢太大,等火撲滅時后院已燒得面目全非,。隨后,,百姓們只見公主府所有人都十分悲戚,走在最前面的娘親哭得似快要沒了氣息,,由人攙扶著被押送走了,。百姓們紛紛議論公主和駙馬多年才得的唯一女兒被火燒死了,,都唏噓不已。那時她才明白,,她的家沒了,,而她已經(jīng)“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