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兄,，好些日子沒來給你澆水了，近來可安好？”
李陌晨提著一桶水來到棠梨樹下，一點一點圍繞著錯綜復(fù)雜的樹根灌溉。自從當(dāng)日這棵棠梨樹出手救了他之后,，平日里只要有空他都會來這兒待一會,。
他總覺得,，這棵棠梨樹似乎是能聽懂人言,，甚至猜想,，那本小冊子也許就是他故意引導(dǎo)自己來拿走的。
總之,，撰寫小冊子的主人應(yīng)該和這棠梨樹有著不淺的淵源,，自己承蒙它主人的指點，替他打理庭院也是理所當(dāng)然,。
李陌晨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遍地落葉，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他清掃的干凈如初,。
“喵……”
此時,，一只小白貓沿著房頂一路小跑而來，順著圍墻一躍而下,。
“糯米,，你好像又胖了?！?p> “喵,？”
李陌晨抱起小白貓，大手在它身上肆意地擼了一把,。
后者似乎不太情愿,，但卻沒怎么反抗，只在臉上流露出一抹嫌棄之色,。
這白貓就是當(dāng)時和小師妹從監(jiān)天司出來,，在路邊遇上的小白貓。
后來李陌晨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來給棠梨樹澆水的時候,，小白貓都會悄悄跟來,，看著它白絨絨的模樣，李陌晨便給它取名叫糯米,。
“今天沒給你帶野味來,，大師兄最近經(jīng)常不在白虎樓，也不清楚到底干什么去了,?！?p> 李陌晨一手把玩這小白貓，眼神有意無意地望著朱雀樓,。
朱雀塔樓,，是一座擺在他身前的大山。
嘎吱……
就在此時,，院門突然被人悄悄推開,。
李陌晨嚇了一跳,，急忙放下白貓欲要拔出身后背負(fù)的青鋒。
他回身看去,，竟然是兩位大雁塔弟子走了進(jìn)來,。
自從在北山落劍涯那兒出了事之后，李陌晨對大雁塔弟子就沒抱有什么好感,，如今他們莫名而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有問題,。
“你就是白虎樓的李陌晨,？”
一位大雁塔弟子站在一丈之外問道。
“是,?！崩钅俺奎c頭。
“守陵人請你去大雁塔一敘,，可否隨我們走一趟,？”
那人接著問道。
李陌晨猶豫了片刻,，點頭答應(yīng),。
事實上從北山回來的時候，他便猜到守陵人總有一天會找上自己,。畢竟當(dāng)時在北山的時候,，元沛師兄可是親口透露了守陵人對自己的關(guān)照。
按理說,，身為這座長安城的執(zhí)法者,，守陵人根本不可能會花心思關(guān)注他一位不足開光境的修行者。
走在路上的同時,，李陌晨有種感覺,，大師兄似乎有事情在瞞著自己。
大雁塔位于長安城晉昌坊,，曾經(jīng)由玄奘法師主持修建,，是一座佛塔。
有關(guān)大雁塔李陌晨了解的不多,，也只在書上偶爾看到相關(guān)典籍,，不過那都是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了。
如今大雁塔的主人,，已經(jīng)變成了守陵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應(yīng)該算是長安城現(xiàn)今的衙門了吧。
來到大雁塔下,，棕黃色的磚墻一級一級往上堆砌,，高達(dá)二十來丈,，乍一看遠(yuǎn)遠(yuǎn)比白虎樓要氣派許多,。可不知為何,，本應(yīng)是一座佛塔,，卻不曾外露佛光正氣，反而散發(fā)著一絲幽森邪氣,，緊緊只是靠近便令人渾身不自在,。
一陣風(fēng)拂過，地上的落葉紛紛卷集而起,，濃云遮蔽天日,，在大雁塔上空留下一片陰暗。
進(jìn)入大雁塔樓之內(nèi),，一尊青石佛像映入眼簾,，它擺在塔樓一層的正中間，幾縷微光從四面八方照射而來,，給人一種身披光暈的錯覺,。
“這便是大雁塔嗎？”
李陌晨環(huán)顧四周,，這大雁塔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壓抑幾分,。
“不錯，這兒正是大雁塔,?！?p> 與此同時，一位從頭到腳披著斗篷的人影走了上來,，干瘦的手掌持著一根比自己還高的木杖,，馱著背，聽著那蒼老的語氣,，這守陵人的歲數(shù)應(yīng)該過百,。
練氣士修為抵達(dá)第五境，壽命便可以有所延長,。而抵達(dá)第七境之后,，更是可多活八百年。
故而這煉氣七境,，也被世人稱之為,，地仙。
只可惜，如今長安城再無地仙,，師父他老人家能夠齊身六境,，估計也是當(dāng)年靈氣尚且充足的時候恰巧破境罷了。
至于想要長命,，與天地同歲,，估計得抵達(dá)那縹無期的天仙境界才能做到。
“前輩便是守靈人嗎,？”
李陌晨上前作揖道,。
“不必多禮?！笔仂`人輕聲道,，“李陌晨，你可知道為何在你們來到長安城當(dāng)夜,，長安四樓便派人等候迎接,？”
“是前輩事先安排？”李陌晨問道,。
“我算到了你和伊允會在那一夜來到長安,，并且會為這座死氣沉沉的長安，再添一絲生機,?！笔亓耆死L著聲音道。
“我們,？”
李陌晨有些不敢置信,，他和伊允的到來，能讓長安城有什么改變,。
“眼前的事實并不能說明一切,。”守陵人長嘆道,，“隨我來,，帶你看一樣?xùn)|西?！?p> 李陌晨帶著疑惑跟著守陵人往佛像走去,，也不知守陵人按下了什么開關(guān)，這尊比兩個人還高的佛像忽然緩緩挪動起來,，緊接著在佛像腳下,，出現(xiàn)了一條暗道。
暗道通往更深的地下,，兩側(cè)點著火把,，將漫長的石梯照得明亮,。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石梯盡頭，眼前又是一條漫長的通道,。
通道兩側(cè)建著不少閣間,，里邊放著堆積如山的經(jīng)文。
“這兒的經(jīng)文,，便是當(dāng)年玄奘法師自西域所帶回來的寶藏,。即便長安城氣數(shù)已盡，大雁塔飽受這些經(jīng)文佛氣的眷顧也能久經(jīng)不衰,?！笔亓耆烁锌?。
兩人在走道中緩緩前行,，守陵人接著又問：“你是否很想知道長安城衰敗的原因？”
李陌晨心頭一動,，小聲問道,，“前輩愿意告訴我？”
守陵人干笑了幾聲,，“即便我告訴了你,，你又會相信嗎？”
李陌晨啞口無言,。
的確,，書上將長安吹得如詩如畫，盛世美景,，可當(dāng)他和伊允冒死穿越禁林而來,，卻發(fā)現(xiàn)長安城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模樣。
即便守陵人告訴了自己,，誰又能保證那所謂的真相,，不是他經(jīng)過添油加醋或是有所保留？
“年輕人,，想要尋求真相是一件很難得之事,。可真相若是這般容易便能得到,，它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守陵人語重心長道,。
“到了,。”
就在幾乎抵達(dá)通道盡頭的時候,，守陵人忽然在一座閣間前停了下來,，它邁著緩慢的步伐走了進(jìn)去。
這一閣間并不像其他一樣堆滿了經(jīng)文。
恰恰相反,，在這兒竟是空空如也,。
“當(dāng)年，他曾在此處靜思好些時日,，并在墻上留下了這一道符文,。”守靈人指著正對著的墻面說道,。
李陌晨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在陳舊的墻面上，果然留下了一道淺顯的刻痕,，像是有人用劍輕輕雕刻出來,，如行云流水一般順暢，一筆一劃皆深藏著劍意,。
李陌晨靜靜地打量著這道符文,，總覺得有些熟悉，又覺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許久,，一刻鐘后這才出聲問道：“前輩，這道是否尚未完整,？”
守靈人一聽,，不禁點了點頭，話語中帶著一絲笑意,，“你既然能看出來這只是一道殘缺的符文,，便說明他沒有選錯人?！?p> “選錯人,？”李陌晨沒聽明白守靈人究竟在說些什么。
“呵呵……
你可曾還記得那一夜在棠梨樹下發(fā)光之物,？”守靈人旁敲側(cè)擊著詢問,。
聞言，李陌晨渾身猛地一顫,。
果然如此……
那本小冊子竟然真的是有意放在那兒,，等候我去取。
“那棵棠梨樹早些年的時候,，與他有些交情,，故而他便將此物放于樹下，只待日后有緣人尋得,。而這半道符文,，便和他所遺留之物有關(guān),。”
守靈人說罷,，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只留下了李陌晨一人獨自留在閣間之中，顯然是想讓他再次參悟這道殘缺符文,。
李陌晨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從自己離開萬溪鎮(zhèn),，一直到今天，自己所走的每一步路,，竟然早已被他人給徹底安排好了,。
“憑什么？”李陌晨不甘地問道,。
大師兄曾問過自己為何要來長安,，當(dāng)時他的回答是因為自己對長安心懷著一份執(zhí)念。
而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座長安,，卻突然被人告知，你曾經(jīng)的那一份執(zhí)念,，不過是他人眼中的一枚棋子,，這換做是誰都無法接受。
李陌晨抬頭,，瞪大瞳孔凝視墻上的符文,，喃喃自語道：“選我，你會后悔的,?！?p> 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十一歲的孩子，在長安北山也經(jīng)歷過生死一瞬,。如今已經(jīng)不是可以任性的時候了,，故而李陌晨很快便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發(fā)現(xiàn),，在這道殘缺符文中,，蘊含著一種新奇的靈氣。
乍一看,，符文正如一卷濤浪,，在狂風(fēng)暴雨之中洶涌奔來。
“大師兄曾說過,，天地靈氣共有三種,，紫氣,，山河，潮汐,。
若是大師兄沒有騙我的話,，當(dāng)日突破凝氣境之時，那一股對我而言無比陌生的靈氣,，應(yīng)該便是在臨海一帶才會出現(xiàn)的潮汐靈氣,！”
李陌晨眼神里流露出震撼之色。
長安距離臨海足足上萬里,，這么遙遠(yuǎn)的距離,，僅憑借一道符文，便讓他感覺到了潮汐靈氣的波動,。
刻畫這道符文之人,，絕非一般大能者。
“這么說來,，它寫在小冊子上的修煉心得,，也正是在引導(dǎo)我去萃取天地靈氣？”
李陌晨回想起小冊子上的內(nèi)容,，有一句話他一直沒弄明白,，而如今似乎有些眉目了。
一念青山,，一念滄海,。
“一念既可作青山，一念也可化滄海,，其含義莫非是,，山河靈氣，紫霞靈氣,，同樣也可化作潮汐靈氣,？”
李陌晨心想著，兩手在微微顫抖,，他的心頭也是澎湃不安,。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么這座長安對他而言,，將不再是一座枯竭衰敗的死城,。
他還有希望。
有希望帶著伊允離開這座長安,。
不得不承認(rèn),，雖然自己看似被這道符文主人安排好了命運，可眼下這份安排正視自己所需要的,。
這便是現(xiàn)實,，他不得不去面對,。
能刻畫出這么一道如此靈性的符文，那個人的確是天才,，甚至已經(jīng)不能用天才二字來形容,。
李陌晨強忍著心頭的激動，這畢竟只是猜想罷了,，現(xiàn)實是否真如猜想所言,，還得親自去證實。
“可眼下只有一道殘缺符文,，小冊子上又沒有注釋任何有關(guān)符文的信息,，如何才能將這道符文給補齊呢？”李陌晨不禁又陷入了惆悵之中,。
僅僅憑借一道殘缺符文,，絕不可能讓他做到一念滄海，一念青山,。
“也不對……
既然這道符文的主人如此強大,，又為何還是沒法改變長安城的命運呢？”
李陌晨想了想,，又陷入了苦惱之中,。
紫霞，山河,，潮汐三大靈氣,，本是天地所生，非人為可以改變,。
他能將山河靈氣化作潮汐靈氣，卻無法改變長安城這一死局,，于是又在冥冥之中引導(dǎo)自己來到長安,，借助他所留下來的棋子，達(dá)成未所能及之事,。
這簡直自相矛盾,。
李陌晨想了想，腦海里似乎有了個朦朧的答案：“莫非,，他是想以此來激怒我,，讓我不去走他的路，而是在這座長安之下開辟一條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