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曹彥學(xué)剛走,后腳屋門口又出現(xiàn)腳步聲,;劉巖還以為那司戶參軍已經(jīng)到了,,抬頭一看,來人卻是那個皓首匹夫,、惹他厭煩的州司馬周杰。
劉巖直接收回了目光,,口中哼著小曲兒,,對周杰視若無睹,儼然對周杰當(dāng)日輕視他的事還耿耿于懷,。周杰不但不怒,,反而面帶微笑,慢慢踱到劉巖身邊,,嘆了一句:
“行軍司馬不去鞭撻天下,,怎么今日有空,來我這小小的州衙之中做客了,?!?p> 面對主動挑釁的老頭,從來不輸口舌的劉巖怎么會忍讓,,“這國家公廨,,怎么是你一人所有,你這般口氣,,想必時常假公事之由,,私貪公帑!”
出乎劉巖意料的是,周杰并未因這頂大帽子而氣的跳腳,,他直接避開這話題不談,,反譏道:“行軍司馬如果再在這州衙之中,找些微末小事攻訐我,,那海內(nèi)四夷怕是都要被他人先滅光了,。”
而后周杰又挑釁地瞥了一眼劉巖,,接著說道:“到時候,,行軍司馬的威風(fēng),再也無法教四方丑虜知曉了,,老朽深以為恨,。”
劉巖搞不清楚周杰在弄些什么玄虛,,但最后那句“深以為恨”里濃濃的諷刺味道,,他還是品的出來的;于是劉巖又強(qiáng)調(diào)道:“周司馬莫要在我面前顧左右而言他,,還是正面回......”
“南詔已亡,。”四個字輕飄飄地出于周杰之口,,讓其臉上得意之色更盛,。
“啊,?”這個消息太過出乎意料,,以至于劉巖直接失聲;他怎么夜想不明白,,騎墻于大唐和吐蕃之間,、為禍西南久矣的南詔,現(xiàn)在怎么突然亡了,。
顯然周杰對于劉巖的反應(yīng)很滿意,,繼續(xù)顯擺道:“上月有訊傳至廣州:今歲之初,南詔國丞相鄭買嗣,,以兵變殺南詔王舜化貞及其王室屬親八百余人,;自立為帝,定國號大長和,?!?p> “這鄭買嗣可是漢人,若是契丹,、回鶻,、吐蕃等國都有漢兒奮迅,,行軍司馬怕是只能安坐嶺南了!”
“你,!”劉巖一時語塞,,找不到反擊的話語,眼睜睜看著周杰那老叟揚長而去,,搞得他氣悶不已,。
咽下這口氣后,劉巖開始回味周杰所提供的的信息:既然是政變導(dǎo)致國滅,,應(yīng)該不是自己所導(dǎo)致的蝴蝶效應(yīng),,這大長和國,應(yīng)該是南詔與大理之間的過度政權(quán),。
想通了這點,,劉巖的眼神漸漸凌厲起來,緊握雙拳,,腹中自言自語道:“我管你是南蠻還是漢人,,偽王還是僭帝,阻礙我繼業(yè)漢唐,、盡復(fù)故土之人,,必被碾為齏粉!”
不多時,,奉命而去的小吏終于領(lǐng)著司戶參軍返回,;劉巖直接招呼上庾正陽,同剛來的司戶參軍一起,,并著數(shù)個屬吏,;去州衙外等曹彥學(xué)歸來,以免在府內(nèi)再見到那個討厭的老頭,。
曹彥學(xué)辦事也算利索,劉巖數(shù)人候了不過半刻鐘,,已騎馬歸來,,同行的居然還有謝貫。
謝貫搶先一步下馬,,向劉巖稟道:“郎君,,蘇軍主已經(jīng)領(lǐng)著剩余軍士到了南海近郊,梅關(guān)防守諸事宜皆已安排妥當(dāng),?!?p> 匯報了這個還不算完,又搶先一步將曹彥學(xué)的話說了,,“右?guī)膭⒍际挂褟幕⒔蒈姵榱艘粋€指揮,,命其將兵刃都放在營中,,前來幫忙,馬上便能至此,?!?p> 劉巖回以微笑,示意二人做的不錯,,然后便一言不發(fā),;從早上用過朝食算起,他已經(jīng)近四個時辰水米未進(jìn)了,,但因饑渴而在這關(guān)鍵時刻擅離,,將要事托于他人手中實在不妥,他只好忍著,,并少說話以節(jié)省體力,。
交接之事甚為繁瑣,那倉管也恪盡職守,;清點,、驗查、簽字畫押,,都要一步一步來,。再加上所取的錢帛數(shù)量巨大,所以又耗費了個把時辰才將所需東西都取到手,。
待到將錢帛搬運到軍營,,已經(jīng)是哺時之末了;如此眾多的財貲自然引得營中將士騷動,,不少士卒已經(jīng)開始盤算能獲多少賞賜了,。
五千緡錢被分裝在一百口錢箱中,整齊地擺放在營北的高臺西邊,,東面則是雪白的絹布,,銅錢的金光與絹布的白光交相輝映,令人心動,。
劉巖身處高臺之上,,劉全智、蘇宇各列左右,;等到臺下眾人列好隊形,,并在旗令指揮之下歸于肅靜,劉巖才開口道:
“諸位將士也看到了,,今日便是來論功行賞的,,不過在這行賞之前,我劉巖有一事要向眾位將士坦白,?!?p> 然后劉巖便將原本分?jǐn)傁騼蓚?cè)錢帛的手收回,,右手轉(zhuǎn)指向正面臺下,“這百枚銅錢,,眾位還記得么,;來人,把釘子去了,,將‘天意'示與眾人,。”兩側(cè)搬運賞錢,、賞絹的軍士立即應(yīng)命而動,,涌向中間。
臺下近萬人則都翹首以盼,,希望能得到這“天意之錢”,,而撬開釘著銅錢木釘?shù)能娛恐校腥藚s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唉,,我這錢怎么兩面都是‘通寶’二字朝上?”
“是么,,給我看看,。”
“我手中的也是,!”
這些人竊竊私語,,很快所有來拾錢的士卒都知道了錢兩面都是一樣的,就連列隊的萬人大陣也漸漸起了騷動,。
“咚,、咚、咚......”鼓聲驟起,,軍紀(jì)還是管得住這幫人的,,騷亂聲直接被鼓聲壓了下去。
“你們中部分人也已經(jīng)看到了真相,,剩下不清楚的人,,我也直接告訴你們事實:這錢乃是我特意定制,雙面皆為‘通寶’字樣,,所以拋出去才能看上去皆是一面向上,?!?p> 沒等有其他的反應(yīng),,劉巖又接著道:“先前的欺騙,都是戰(zhàn)事緊急的無奈之舉,;如今北釁已平,,諸位將士已我共歷生死的袍澤,,不忍再騙......”
“如果沒有行軍司馬的謀定,我們也不可能立功受賞??!”
“說得再難聽些,沒有司馬的籌劃,,我們恐怕已經(jīng)喪命了,。”
“自古哪有將軍會關(guān)心低末小卒的想法,,司馬以誠相對,,我等愿為差遣?!?p> “......”
低下一連響起數(shù)道聲音,,都為劉巖的舉動辯護(hù)。有人為先,,受騙的軍士也沒落到壞處,,反而有賞可拿,也是紛紛應(yīng)和,;一時之間,,臺下盡是些“愿為效死”、“肝腦涂地”之類的話,。
劉巖暗自感嘆,,這底下安排的“托兒”時機(jī)把握的著實不錯,而后輕輕揮手,,示意依序發(fā)賞,。
發(fā)賞之事也耗時甚久,直至明月高懸,,賞錢賞絹才發(fā)放完畢,;渾身累得酸痛的劉巖已是感覺不到餓意,簡單作了告別,,便趕忙回府,,他只想好好歇一歇。
夜色已深,,劉巖的房中燈卻還沒熄,。靜姝入房,準(zhǔn)備問下主人是否需要熱水洗漱,,卻見劉巖已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榻上,。
她臉上微現(xiàn)笑意,朝著劉巖清秀又略顯稚嫩的臉龐看了許久,;然后才上前幫劉巖去了鞋襪,、外袍,,并蓋上錦毯;熄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