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羽出了祠堂,，圍觀的人群已經(jīng)散去,，那四個挑事兒的齊姥觀弟子也走了。只剩陸錦和臥空還在等她,，神色有些焦急,。
“今天可多謝女俠替我們出頭了,！不過我倆得走了,，議事馬上就要開始了?！?p> 她點點頭,，跟在二人后面回到林蔭道，不一會兒便來到那片舉辦宴會的草坪,。雖然議事尚未開始,，人基本都到齊了，各個席地而坐,。和前天一樣,，半坡上頭坐的那堆是張家的人，只不過旁邊多了公主和沁巒,。其余地方是密密麻麻的各門各派的賓客,。
魅羽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一掃,，看到正首左邊往下數(shù)第二組,，坐著陌巖和三個徒弟們。照例是大師兄坐在師父左側(cè),，右側(cè)是空著的,。洛石和何楊坐在后排，正在東張西望,，估計是等另兩個師兄弟等得不耐煩了,。
魅羽跟在陸錦和臥空后面，一路走過來,。那二人在后排坐下后,，她便像從前一樣，很自然地在陌巖右邊的空位處坐下了,。
原本四周都是唧唧喳喳的人聲,，在她坐下之后就慢慢靜下來了。接著她就發(fā)現(xiàn)有數(shù)不清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里面似乎夾雜著詫異,、鄙視、怨恨等多種情緒,。
半坡上的張家人處投來數(shù)道目光,，張家人旁邊的公主和沁巒的目光，齊姥觀剛剛和她交手那幾人的目光……
開始她還納悶,，難道自己剛剛打斗后,，衣冠不整嗎？可是當(dāng)她的目光遇到不遠(yuǎn)處正呆呆望著自己的兮遠(yuǎn)和眾姐妹們,，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急忙向左后方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幾個師兄們也在用驚詫的目光盯著自己。而陌巖依舊望著前方,，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呃，長老們好,?！彼箘艃簲D出一個笑容，假裝若無其事地抱拳行了個禮,，實則后背已經(jīng)出汗了,。“小女子就是景仰龍螈寺的大名,，專程跑來和你們問好的?，F(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問過了，我想我可以走啦,，呵呵,。”
說完她就從地下站起身來,，抬腿要走,。
“坐下，”陌巖的聲音不大,，然而語氣是不容違逆的,。
她愣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
“腦袋不疼了嗎？”他的聲音比剛剛大了一些,。
經(jīng)他這么一說,，她立刻又感到額頭若有若無地陣痛起來。這是什么意思,？她低頭望望他,。是說不聽話，還可能撞到結(jié)界上面,，或者給什么東西當(dāng)眾扣住脖子掐死嗎,？
想了想，只好悄沒聲息地坐了回去,，低著頭不望向任何人,。還好此時張運凝已經(jīng)站起來，準(zhǔn)備說話了,，眾人的注意力總算離開了自己,。
當(dāng)然有一道目光例外,，那就是公主的，一直像根釘子一樣盯著魅羽不放,。魅羽給她盯煩了,，忽地抬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沖公主吐了吐舌頭,?？粗靼l(fā)紫的面孔，心里的得意自是不用提,。
“各位武林前輩與同僚,，這次不遠(yuǎn)千里來張府做客，張某實為榮幸,。想必諸位也已聽說了,，這次請大家前來，也是希望能夠商討一下共同御敵的策略,。據(jù)我們得到的可靠消息,，修羅界此刻正在集結(jié)兵力，不日便會來占領(lǐng)我們娑婆世界,?！?p> 群雄中頓時一陣嗡嗡聲,。有的人像是已經(jīng)聽說了,，大多數(shù)則露出驚訝的神色，還有的就是徹頭徹尾的不相信,。
魅羽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還在想著陌巖為何要自己留下。估摸是對那兩個問題還沒死心吧,，待會兒散會了定要不依不饒地盤問自己,。得抓緊時間好好想想如何應(yīng)對才行……
“張公子不是在和我們說笑吧？”群雄中有人問道,，“不知在座的各位,，幾時聽說過有其他世界的人來到我們這里的？這一下子就說什么發(fā)兵啦打仗啦——”
“誰說沒有,？”接話的人是齊姥觀的一個中年道士,，“閣下可曾聽說之前在羅孜河一帶潛伏的藤者一族，無眼無耳,，卻靈敏陰毒之極,。在當(dāng)?shù)貧⒑锷耍靼付嗥?，連我道門中人也有遇害的,。據(jù)說那些人便是從另一世界來的,。”
人群中又一陣議論,，貌似多數(shù)人都沒聽說過藤者,。有人高聲問到：“那道長認(rèn)為，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先把這些禍害除去,？”
“那倒不必了,，”中年道士說道，“先前觀里派張二公子在那一帶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些人潛伏在一個叫浮生觀的道觀,。后來我們派人趕去時才了解到，那幫人在去年冬至那日已經(jīng)被人一鍋端了,?！?p> 魅羽察覺到陌巖的身子微微一僵。
“??？什么人干的？”眾人問道,，“羅孜河在喇嘛國境內(nèi),，應(yīng)當(dāng)是六大寺的人出手了吧？”
“應(yīng)該不是,，”齊姥觀那人又說,，“后來聽逃出來的道士說，是個使鞭的年輕女子,，扮死尸進去的,。一個人便滅了十七個藤者，當(dāng)真是后生可畏啊,?！?p> 魅羽這些年來雖然接過幾次任務(wù)來人間，但每次都是喬裝改換了身份,，是以江湖上并沒有人知道她這么一個使鞭的年輕女子,。此刻知道她底細(xì)的，除了魘荒門的師徒之外寥寥無幾,。
但陌巖多半已經(jīng)猜到了,。這可越來越麻煩了呢！冬至是肥果離開的那天,，而她剛巧又在那天出手,。這下她和肥果的關(guān)系更說不清了。
轉(zhuǎn)念又一想，早知道齊姥觀要動手,，她那天就不必冒死前往了,。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眾人還在琢磨江湖上有哪個名家是使鞭的,。突然有幾人齊齊望向蛟穹幫的大徒弟霍箋,。蛟穹幫是武林中使鞭最出名的門派。
霍箋遲疑了一下,?！澳贻p女子？本幫未有此等修為的年輕女徒弟,?！?p> “女弟子就行！化個妝還不容易,？”
霍箋點了點頭,。“雖未聽家?guī)熖崞疬^,，不過估摸著定是師母她老人家,。別家就算有使鞭的，我想也多半也沒有這個能力孤軍作戰(zhàn),?！?p> 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片稱贊聲。各種女中豪杰,、江湖楷模,、義薄云天之類的稱號滿天飛。
“還要臉嗎,？”陌巖冷冷說道,。聲音雖不大,，但也不知是不是灌了內(nèi)力,，反正在場的人突然就靜了下來。
最后是某幫派中看似是頭目的一人站了起來,，打破了沉默,。“敢問張公子,，修羅界眾生好好的為何要來打我們,？神話書里都說，他們那里比咱們這兒好一百倍不止,，圖什么呀,？”
“就是啊，”其他人跟著附和道,。
張運凝往陌巖的方向看了一眼,?！皳?jù)說是和壓在龍螈山下的涅道法王有關(guān)?！?p> 人們又一陣議論,。魅羽回鶴虛山之后雖然很少出門，但也聽說了：最近這幾個月,，為涅道弘法傳教的人,，在修道界和其他世界都大幅增多。
剛才那人又說：“原來是為涅道法王,。依在下看,，各人有各人的信仰和追求，這也不能說錯吧,？反正在下接觸過的好多平日行善積德的信眾,，對于死后要重入輪回的可能性甚為不滿。大家都盼著涅道法王能徹底毀掉輪回的機制,，讓好人都得以永離三惡道,。”
他這么一說,，聽眾里雖然沒人敢公開支持,，但默默點頭的卻也不少。
“郝幫主可能有所不知,，”張運凝說道,，“涅道和修羅天眾生想要做的，可不只是毀掉輪回,。他們是打算徹底推翻佛國和道門的統(tǒng)治,，重新建立秩序。而要做到這一點,，第一步便是要將所有人神的修為和道行清零,，包括在座的諸位。至于具體怎么做到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語,。普通民眾可能不在乎，但在座的有不少是畢生精力用于修行和習(xí)武,，其內(nèi)家功法都或多或少和佛道沾點邊兒,。讓他們把修為都放棄了，是比死都痛苦的事。
魅羽想起陌巖和她說過的那個什么歿天樞,，后來在云冉峰秘示里也提過,。張運凝沒看過秘示，可能不知道此物在哪里,。但她覺得,，無論如何，他知道的應(yīng)該比說出來的多,。
張運凝繼續(xù)說道：“總之,，涅道的主張和諸佛道先師的教誨是背道而馳的，我們齊姥觀定會抗?fàn)幍降?。我之前派人去喇嘛國的六大寺摸了一下情況,，藍(lán)菁寺、印光寺和瑟塔寺,，都已決定追隨涅道,。白駒寺和寶泉寺的筑尹和施元長老向來韜光養(yǎng)晦，決定置身事外,。如此以來,，那一帶便只有龍螈寺孤軍作戰(zhàn)了?！?p> 說著又望了陌巖一眼,。“雖然在下深信陌巖長老一定已早有對策,，但此事關(guān)系重大,，無論佛道還是武林中人，都有責(zé)任保護人世眾生的安寧,。此次請諸位前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各門各派去喇嘛國的部署問題?！?p> 話說到這里,，陌巖也不好繼續(xù)沉默了。他站起身來,，先是向張運凝行了個禮,。“十分感謝張家和齊姥觀諸位道長的幫助,。此事既與我們龍螈寺有關(guān)，貧僧自當(dāng)盡微薄之力,。只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
他說著,，微微轉(zhuǎn)向魘荒門師徒所坐的地方,。“兮遠(yuǎn)道長,，能否借你的弟子一用,？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便歸還?！?p> 陌巖雖未指名道姓,，可魅羽就坐在他身邊，意思是很明顯的,。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又一次望過來。而最震驚的當(dāng)然是魅羽,。
什么叫借她一用,？是要帶回去繼續(xù)做徒弟，還是綁起來拷問肥果的下落,？
兮遠(yuǎn)還未回答,，人群中已有多人表示不滿了。
“不知長老為何要索要一個女弟子呢,？有什么事情不能讓男弟子來做,？”
“就是啊，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成日跟著一幫僧人,，成何體統(tǒng),？”
“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女子才能完成，”陌巖語氣如常,，“至于是什么事情,，暫時不方便告知?！?p> “那也不必非要魘荒門的弟子,，”人群中又有人說道，“比如賀嵐山的罔寧師太,，無論武功和修為都為人師表,，定可更好地助長老一臂之力?！?p> 罔寧師太,？魅羽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趕緊低下頭去,。
罔寧師太據(jù)說年輕時和兮遠(yuǎn)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姻緣,。上次寒谷來訪時，還開過二人的玩笑?，F(xiàn)在想象著她和陌巖站在一起,，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鶴瑯站了起來,?！笆裁磿r候我們龍螈寺的事務(wù)，還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
“大家先靜靜,，”罔寧師太在人群后方說道。她雖然和幾個女弟子坐的最遠(yuǎn),，聲音也不大,，可是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凹仁琴膺h(yuǎn)道長的徒弟,，那要看看道長本人是否舍得?！?p> 兮遠(yuǎn)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向罔寧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轉(zhuǎn)向陌巖,?！氨緛恚羰切⊥秸娴哪軒蜕夏皫r長老,，貧道自會顧全大局,。只不過……”
他扭頭看了看半坡上的張家諸人?！皬埗硬痪们耙阎鹊篱L來向小徒提過親了,。目前，小徒就算張家未過門的媳婦了,。陌巖長老的提議,，實為不妥?！?p> 人群這下爆開了,。此次前來的很多名門望族，都是一心想著把女兒嫁入張家的,。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就名草有主了，還是個鬼道女子,。不少人都唉聲嘆氣起來,。
張運凝見眾人都望向自己,，只得接話道：“這門親事還未最后定下,。不知魅羽姑娘是什么意思,？”
魅羽望向張家數(shù)人。乾筠神色嚴(yán)肅,，緊鎖雙唇,，并沒有看任何人，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兮遠(yuǎn)說的話,。他旁邊的鶯絡(luò)卻一個勁兒的沖魅羽搖頭使眼色,。
還未定下？魅羽撇撇嘴,，估計昨晚自己和公主大鬧宴席,，張家人對自己都厭惡透頂了。只是不知礙于什么人的面子,，才一再容忍她,。估計他們此刻巴不得自己拒婚吧？
“等一等,！”戴著斗笠的大師姐站了起來,，望著陌巖說道：“不知長老能否保證我?guī)熋玫陌踩拷裨缥胰羰峭淼揭粫?，師妹可能已斃命于長老之手,。”
“啊……”這個反轉(zhuǎn)又在人群中掀起一陣波動,。之前懷疑陌巖和魅羽有什么私情的那些,，現(xiàn)下都露出驚愕之色。
陌巖想了一下,?！拔覠o法保證她的安全。只不過,，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命賠一命便是?！?p> 魅羽這時只得站起身來,，人群也隨著她的動作瞬間安靜下來。她雖然主意早已打定,，對乾筠也談不上有何感情,，可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要顧及他和他家人的顏面,。
而且以當(dāng)下的形勢,，一句話說不好,，便有可能傷了好幾家的交情，連帶這次的群雄聯(lián)盟都可能雞飛蛋打,。
于是先向張家抱拳行了個禮,。“眾所周知,，能嫁入張家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也是所有還未出閣的姑娘的夢想，小女子自然也不例外,?！?p> 隨即又側(cè)身對陌巖說：“我一個女兒家，若是跟著長老待上幾個月,，日后別說張家了,，便是平民百姓家的門也進不去了?！?p> 群雄中不少人紛紛點頭,。
“然而，”她環(huán)視了一下在座的各門各派,，臉上一副大義凌然,、憂國憂民的神色?！艾F(xiàn)如今大敵當(dāng)前,，不知要有多少仁人義士為了娑婆世界的安寧，英勇抗敵,、拋灑熱血,。小女子我又怎可為了一己之清白與安危，而置天下蒼生于不顧呢,？”
“噗——”群雄中有人正在拿酒袋喝酒,，一口噴了前面坐的人滿頭滿身。
“如此,，小女子只能多謝張家的一番厚愛了,。”她又向張家行了個禮后,，便坐回原地,。
“豈有此理！”兮遠(yuǎn)不悅地說,，“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輩自己說了算的,？”
“好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罔寧師太站了起來?！百膺h(yuǎn)你給大家說說,，當(dāng)初我和你的婚事是不是你師父首肯了的？你后來為何又為了那個小賤人把我給甩了,？”
兮遠(yuǎn)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終嘆了口氣,，坐回原地不再說話。嗨嗨,，魅羽心想,，這三界六道若是有誰能讓師父害怕的，恐怕也只有罔寧師太了,。
此時坐在大哥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乾筠終于開口了,。只不過除了面前的空氣，他誰也沒看,。
“好一個深明大義,、視死如歸的巾幗英雄。既有本事一個人鏟平整個浮生觀,，大家又何必替她擔(dān)心,？就算最后被人弄死，估計也是心甘情愿,。我們張家的林子太矮了,，養(yǎng)不起這種鳳凰?！?p> 乾筠言畢,，場上靜得能聽到微風(fēng)在草葉中簌簌穿梭。
“多謝兮遠(yuǎn)道長,。多謝張公子,。”陌巖一一行了個禮,，也坐下了,。
于是，被打斷的群雄會,，又繼續(xù)商量起御敵的策略來了,。只不過大家之后說了什么，魅羽是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
待到中間休息的時候,，她把身子微微靠向左邊,，輕聲地問道：“長老，我若是剛才答應(yīng)了那門親事,，你會怎樣,？”
“不愿意的事情，為什么要答應(yīng),？”
不愿意為什么要答應(yīng)……她坐正身子,，靜靜地思索著。因為所有人都認(rèn)為她應(yīng)該嫁到張家,，從來也沒人問過她愿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