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尾隨陌巖來到皇都按摩中心時天色已全黑，附近的商業(yè)街依然人來車往，徹如白晝,。陌巖進大門后小羽躲在樹下觀望了片刻,，三層高的建筑外墻綴滿亮晶晶的裝飾物，門前花池里種著鮮花,。一樓的大玻璃窗透出高雅又喜慶的黃白燈光,，仿佛里面的人每天都在過節(jié)。這里是做什么的呢,？感覺不像飯店或茶廳,，難道是百貨商店？
小羽并不清楚陌老師今晚要去什么地方,，也不認識招牌上的店名,。因為好奇才跟來看看，打算弄明白了就偷偷回謙寶家,。剛好見一撥客人要進門,，小羽一溜小跑，藏到幾人背后跟了進去,。
進門后,，小羽藏身于一只巨型彩釉花瓶后，暗暗觀察眼前金碧輝煌的挑空大堂,。正中央是假山噴水池,，兩側(cè)各有一條樓梯通往二三樓的那些小隔間。剛進門的客人們都被領(lǐng)去大堂左側(cè)的接待室,，在一排排沙發(fā)椅上坐下,，手執(zhí)價目表聽招待們介紹服務(wù)。大堂右側(cè)連著表演廳,，圓桌椅旁零散地坐著喝茶吃點心的客人,，廳中央有幢幢人影隨著柔緩的樂曲聲搖擺著,。
嗯……小羽雖然還是不清楚人們來這兒是做什么的，但直覺不會有人允許她一個小孩隨意走動,。想起大門外種著的鮮花,，有了主意，轉(zhuǎn)身出去拔了五六支花,，抱在胸前光明正大地再次進門,，朝樓梯走去。陌老師此刻多半還在接待室,，她可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她的目的只是要弄明白他今晚來這兒是做啥的。
還好有所準備,，堪堪繞過噴水池便撞上一位燙著卷發(fā)的粗壯大媽,。從那身淡黃色西裝裙判斷，比接待室里穿粉色制服的女招待們級別要高,。
“哎我說小丫頭,，誰領(lǐng)你來的？”
“我自己來的,，”小羽用稚嫩的童聲回答道,。
“這里可不是小孩該來的地方，”大媽彎下腰,，低聲對她說,，“這么晚了，你爸媽找不見你會擔心的,。趕緊回家好吧,？”
小羽的眼淚咕咚一聲涌上眼眶，左手拿著花,，抬起右手指向自己額頭,，一字一頓地說：“不賣花，就回家,，爸爸打——”
大媽的神色當即放緩,，伸手憐惜地摸了下她的胳膊，“這什么破家長??？可憐的孩子，快去賣花吧,，注意安全?。∮腥藶殡y你就說薛姨讓你進來的,?！?p> 小羽捧著花上到二樓后，腳步不停地走到最近的一扇門前,，推門而入,。室內(nèi)光線比大廳要柔和得多，靠墻一張長桌上點著香燭,，擺滿瓶瓶罐罐,。
屋子中央有張舒適的小床，一個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漢趴在床上齜牙咧嘴地哼哼,，也不知是疼得還是舒服得,。床邊立著位長直發(fā)女郎，紅色緊身短裙制服,，上衣開襟斜向右側(cè),。姿色一般，但紫青色珠光眼影給她的樣子添了幾分神秘,，正伸手在大漢背上捏來按去,。
這一男一女驟見一個小孩進屋，驚愕地僵住了手腳,。小羽心想既然說是來賣花,，總得做做樣子吧？朝按摩床走近兩步,，沖大漢說：“叔叔,，買花送給這位漂亮姐姐吧?！?p> “我,、這個……買什么花？出去出去,，”大漢面露窘色地說,。
一旁的女郎捂著嘴笑了，“小丫頭,，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薛姨讓我來的，”小羽不僅沒出去,，反而又走上前兩步,，目光直直地落在大漢油光锃亮的背上?！皟稍恢?，叔叔買兩支我立即走?！?p> 大漢被看得漲紅了臉,，卻又無計可施,。“唉行行,，那邊椅子上擱著我的上衣,，你從口袋里抽五塊出來?！?p> 小羽照吩咐拿到錢,，又在椅子上留了兩支花后離開包間。
原來陌老師是來做這個的,？小羽不高興地想,。哼，陌老師一向是個威嚴的人,，她才不相信他會和剛才那個大漢一樣做這種不體面的事,。那就先不回謙寶家了，到走廊中樓梯下方的陰影處躲起來,，小臉貼著欄桿監(jiān)視下方接待室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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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陌巖在接待室入座后，一個穿粉色制服,、長得細眉細目的女招待走過來,，脖子上的短絲巾同其他招待一樣歪系在一側(cè)，向陌巖介紹價目表上的服務(wù),。
“先生試一下深度穴位按摩吧,？我們店新推出的?！闭写蛄搜鬯掷锪嗟钠瓢?，態(tài)度不是很熱情。吐字如電子琴彈奏的樂曲,，美妙而沒有靈魂,。
陌巖聽到“穴位”二字，眼睛一亮,?！澳銈冞@兒的人也懂穴位？”
“當然啦,，我就懂啊,。”
“那你說說足太陰脾經(jīng)里的漏谷穴有什么作用,？”
女招待臉上的職業(yè)笑容凝固了,，半晌后說：“要不試一下淋巴排毒？”
“淋巴,？”陌巖像被蜜蜂蜇了一下,，“不,、不用了?！?p> “溫泉水療呢,？”
“洗澡啊，”陌巖的眼睛在接待室里搜尋了一圈,，沒見到脖子上有紋身的禿頭男?！跋丛璨环奖惆?，我約了人，能幫我查下有沒有姓黃的先生嗎,？”
“那只剩傳統(tǒng)的精油了,。給您訂個二人間，等黃先生來了就讓他去找您,?！?p> 招待領(lǐng)著陌巖出了接待室，沿樓梯上二樓,。有那么一剎那陌巖直覺這個大堂中有人在盯著他,，放眼四顧時卻不見任何異常。隨著他一步步踏上樓梯,，心中的不安愈發(fā)強烈,，那種感覺就像出家門后又記不起是否鎖了門、關(guān)了煤氣罐,，后悔離家前沒有多確認一眼,。
雙人間里自然有兩張按摩床。招待請他在一張床上坐下,，遞給他一條干凈的大白毛巾便出去了,。陌巖坐在床邊，從口袋里摸出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機車維修指南》,。他這是打算改行修車嗎,？非也，只要有字有內(nèi)容的東西陌巖都喜歡看,。
大約十分鐘后,，一個穿著紅色制服裙裝的短發(fā)女技師推門進來，看到陌巖時愣了一下,?！跋壬趺催€沒脫上衣？”
陌巖搖頭,?！安荒苊撘?，少兒不宜?！?p> “少兒,？”技師一頭霧水地問，“這里哪有什么少兒,？”
“這可不好說,，”陌巖咕嚕了句。
“你不脫衣服我怎么按摩呢,？”
“隨便捶兩下背就行了,。”
于是陌巖保持他的坐姿不變,，手里依舊捧著那本書,，由技師給他捶背。幾分鐘后門開了,，一個圓腦袋禿頂?shù)闹心昴腥俗吡诉M來,。雖然穿得嚴嚴實實，領(lǐng)口處露出的青龍紋身讓人相信他至少上半身都是藝術(shù)品,。
“你先出去吧,，”黃先生沖無精打采的技師說。打量了一下陌巖,，他自己坐到靠墻的單人沙發(fā)里,。待技師出門后問陌巖：“你們一共幾個人走？我不關(guān)心姓名,，只要年齡和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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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見陌老師被領(lǐng)進包間,，幾分鐘后一個紅衣技師走進去,，暗中合計該如何混進去探下虛實。這次可不能再裝作賣花姑娘了,，會當場穿幫,。包間有窗戶，本可以從樓外飛上去偷窺,，但為了客人的隱私窗內(nèi)都擋著厚厚的窗簾呢,，這可怎么辦？
正轉(zhuǎn)著心眼兒,，一個手提皮箱的禿頭男人被招待員送進包間,，不一會兒技師卻離開了。小羽知陌老師有潔癖，不可能與陌生人共用一室,，原來他竟是來這兒會朋友的嗎,？技師既然都離開了，闖進去也沒啥好看的,，小羽決定打道回府了,。
拿著剩下的幾支花沿樓梯而下，沒走兩步卻發(fā)現(xiàn)大堂氣氛不對,。有五個身穿制服,，腰配警棍、對講機,、手銬的警察站在噴水池旁邊,，當中一個正在和薛姨講話。
小羽見沒人注意到她,，趕緊轉(zhuǎn)身上樓。才在陰影下藏好,，就見那幾個警察氣勢洶洶地朝樓梯走來,。當中兩個警察一左一右留下守樓梯，只許下人不許上人,。另三個上樓后來到陌巖所在的包間,，面色不善地推門而入。
“喂,！干什么呢你倆,？”從屋內(nèi)傳出粗暴的呼喝聲。
“沒,、沒干啥呀,？”應(yīng)當是禿頭男人的回答，一副清白無辜的聲調(diào),，“聊天而已,。”
“聊天,？把他倆的包都打開給我看看……”
怎么會來了警察呢,？小羽心道，莫非陌老師在做違法的事,？探頭望向樓梯下方的兩個守衛(wèi),，見那二人在擠眉弄眼，大概以為沒人注意,。等等,！她上次被拐走送去伏豸島，兩個人販子就是化妝成警察作案的。雖然小羽不認為人販子會對兩個大男人感興趣,，但誰能保證這些警察是真的呢,？
想到這里，小羽離開躲藏處信步走去包間,，站在敞開的門口向內(nèi)張望,。禿頭男靠墻坐著，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的皮箱被一個警察翻來翻去,，皮箱里顯然沒啥敏感的東西,。
陌巖坐在一張床上，將自己那只破包擱在腿上,，一只手按在包上,。盡管靜坐不動，小羽能感到一股肅殺之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以至于站在他面前的那個警察遲遲不敢有所動作,。
“叔叔，你們在里面做什么,？”小羽朗聲問道,。
打頭的警官聞言轉(zhuǎn)過身。應(yīng)當說這人還算相貌堂堂,，只是胡子該刮了,。當發(fā)現(xiàn)問他話的竟是一個小姑娘時，面上的神色是驚詫中帶著不屑,。坐在床邊的陌巖當然也看到她了,，皺著眉觀望局勢，但沒開口說話,。
“哪兒來的小丫頭,？”警官沖小羽厲聲道，“別妨礙警察辦案,?！?p> “人民警察愛護兒童，”小羽理直氣壯地進了屋,，走到他面前仰著頭說,，“要是大晚上見小孩在外面瞎逛，怕小孩被壞人捉走,，都會好聲好氣地開車送小孩回家,，路上還會給買糖吃。那些對小孩兇,、還動手打小孩的全都是壞蛋扮的假警察,，我說的對不對呀叔叔？”
她這番話把對面警官的嘴堵了個嚴實，眼角瞅見陌巖在極力忍著笑,。
“呃,，說得對，”站在陌巖前方的那個警察和顏悅色地說,，“小朋友,，你先在門口等會兒，等我們辦完案就送你回家也給你買糖,，好不好,？”
小羽點頭，“等我辦完我的事,，就會出去,。”隨后伸出一只小手,，“給我看看你們的警察證吧,？”
這下把她面前的警官惹毛了，“趕緊滾出去,！否則對你不客氣,。”
“好,，我走，”小羽轉(zhuǎn)身,，裝模作樣地朝門外走去,，“要是真有證，拿出來亮亮不就完了,？沒關(guān)系,，我去叫管事兒的薛姨給警局打個電話，一問就知,。你們要是假警察,，剛好派真警察來把你們抓走，呵呵,?！?p> “等一下，小姑娘,，”第三個警察將小羽攔在門口,，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黑皮小本，遞給小羽,，“看看,，如假包換的警察證，對吧？”
小羽接過證件,，走到桌前在臺燈下瞧了眼,，樂了?！肮皇羌僮C件,，沒有那個全……全什么膜?！?p> 這要是一個月前,，小羽怎么可能分辨得出警察證的真?zhèn)危縿偳勺罱皫r一起幫鳳丘鎮(zhèn)的警察破了那件風(fēng)車案,，還在瘦警官家里住過,，翻過他的警察證。當時指著證件表面變幻不定的五彩光亮層驚嘆不已,，胖警察說那叫全息防偽膜,，只不過這種新奇詞匯小羽已經(jīng)記不囫圇了。
胡子男聞言不再演戲,，惱羞成怒地朝小羽揮拳打來,。小羽記起陌巖從萬載哥那里學(xué)來的招數(shù)，以矮小的身材快速鉆至胡子男身前,，先發(fā)制人地一記長直拳卯在他的肝臟所在處,。
胡子男腹部吃痛，難免手捂肚子彎下腰,。小羽早算準他會躬身,，舉拳上搗，一記直拳從下方擊打胡子男的下顎,。這一拳把她自己的手都打疼了,，胡子男自然吃痛不小，整個身子朝后趔趄了幾步,，被趕過來的同伴扶住,。而小羽教訓(xùn)完胡子男，左手拿著的幾朵花還完好無損,。
“小羽,，”陌巖制止了她的進一步行動，打開手提包,，從里面掏出厚厚一疊大鈔,，擱在身邊的按摩床上，沖胡子男說：“你們出來行動一趟不易,，雖無法滿載而歸,，這些錢帶回去夠你們交差的了,。打你的是我的小徒，先放倒你們幾個再扭送警局,，本是舉手之勞,。我們不是你們?nèi)堑闷鸬模院缶环负铀??！?p> ******
小羽滿心不忿地跟著陌巖出了按摩中心。憑什么呀,，既然能把這幾人都收拾了,，干嘛還要給他們錢？
二人沉默著走路,，快到謙寶家時陌巖才問：“今晚不是讓你住謙寶家嗎,，為啥要跟過來？”
“不放心,，”小羽早已扔掉花,，將雙手背到身后，那副氣派像一代武學(xué)宗師,，“你現(xiàn)在修為被封,，怕你著了壞人的道兒，才決定跟來看看,?！?p> 陌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語調(diào)比方才要溫和,，“小羽,，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他們錢？我和那個黃先生是在交易坐黑船回六道老家的事,，真要是捅去警局,，我倆也跑不了,。今天這幫假警察肯定是本地黑幫,，消息靈通，打算來個黑吃黑撈一筆,?！?p> 小羽恍然，“黑吃黑的意思就是受害人自己也見不得光,，所以吃了虧只能忍著,？”
陌巖笑了，“這方面小羽向來是一點就透,，是不是,？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一旦惹上這幫人，時不時給你搗個蛋,，趁你不在家時放把火,，可就頭疼了。就算咱倆不怕,、錚引夫婦不怕,，萬一他們找上謙寶呢？所以,，碰上地頭蛇要么將他們一窩端了,，要么就得盡量避免結(jié)仇。這些錢要都是我的,，我估計就盡數(shù)給他們了,，現(xiàn)在也不敢保證今后會相安無事?！?p> 小羽沒吭聲,，到了謙寶家院門口時，小聲問：“陌老師,，你覺得這些人有槍嗎,？”
“應(yīng)當沒有，這個國家號稱軍事化管理,，民眾很難……喂,！小丫頭想什么呢？”陌巖扭頭注視著她,，“你該不會真想去把人家一窩端了吧,？我可告訴你，他們不只這么幾個人,?！?p> “不會啊，”小羽抬頭望著他,。
別來惹我和謙寶,，就不會去找他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