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殿,。
獨孤秋和鬼墨無憂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少女突然發(fā)問:“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獨孤秋搖搖頭:“我見過你和石治華的對決,,你的心法是天機散,,假不得,?!?p> 鬼墨無憂起身又問道:“若是我存心害你,又當(dāng)如何,?”
獨孤秋笑笑:“打又打不過,,自然束手就擒了?!?p> 鬼墨無憂微微一笑:“你倒是看的開,。”
獨孤秋起身,,一改往日的紈绔模樣,,認真道:“在下只希望,姑娘做對的事,?!?p> 拂袖飄然離去。
鬼墨無憂沒回過神:“喂,,打架不看了,?”
獨孤秋擺擺手,沒有回頭:“姑娘聰慧,,看一場結(jié)果注定的擂臺,,又有何樂趣呢?”
姑娘看著他的背影,,出了神,。
喃喃道:“做對的事……結(jié)果注定的擂臺……”
………………
深夜……
眾人聽說了魔教已然總攻,各懷心事,,劍宮別苑難得的寂靜,。
獨孤秋想感受些不太悶的空氣,,于是飛身坐在房頂上,看著皎潔的明月,。
唉~
一聲嘆息,,驚得他一身冷汗。
回過頭,,鬼墨無憂竟早已坐在房頂,,剛才上屋的聲音擾的姑娘一陣幽怨:“毛手毛腳的……”
獨孤秋撓撓頭,癡癡笑道:“不好意思哈,,不知道姑娘也在,。”
沉默良久,,二人都望著朗月,視線難以避免的交匯在一起,。
獨孤秋問道:“姑娘很喜歡上別人家屋頂嗎,?”
鬼墨無憂白了他一眼,直男癌真可怕,。
反駁道:“什么叫別人家屋頂,?”
獨孤秋弱弱的向?qū)γ嬉恢福坝熬b綽可見一匾額,,上書“斷憂曲”
鬼墨無憂一陣臉黑,,她當(dāng)然不會告訴獨孤秋她是路癡,甚至從小養(yǎng)成的上房揭瓦的毛病到現(xiàn)在都沒改,。
所以只當(dāng)沒看見,,保持沉默。
獨孤秋也難得識相,,沒有追問,,有時候,不回答,,便回應(yīng)了一切,。
初冬的風(fēng)遠不及初春來的猛烈,卻依舊將二人鬢角的發(fā)絲吹得飄然,,人皆言,,秋風(fēng)蕭瑟,實際上,,人先蕭瑟,,所以秋風(fēng)在人眼中便不得不蕭瑟。
自然,,不論季節(jié),,不論風(fēng)向,,只看人心。
如今的風(fēng)亦是如此……
獨孤秋的目光在月鏡中憑想象緩緩勾勒出獨孤火和獨孤禾的模樣,,這對他從未謀面的父母,,相逢只在夢中,其實,,他對他們的感情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三分埋怨,三分想念,,三分崇拜,,余下一分敬意……
想著想著就出了神,這對世人艷羨的夫妻劍仙,,離去時甚至不足半甲子,,天門關(guān)外一聲斷喝,至今尤響徹在魔教心間,,一舞獨孤劍,,一曲驚魂斷……
獨孤秋拔出那把,由老兵帶來,,父母留給他的劍,。
老兵說這把劍的名字叫做“知秋”,知秋,,知會小秋,,父親母親究竟想告訴我什么……
鬼墨無憂并未注意到他的異樣,自己離家也有半月了,,對于剛滿十六歲的女孩子來說,,想家是難免的,門口的小狗,,一起長大的小倩,,最寵自己的姑姑,嘴硬心軟的父親,,還有少則一月,,多則半年一直不停游歷,也一直與她分享詩和遠方的哥哥……
鬼墨家,,又被稱為天機一族,,那塊被奉為神明的天機盤,不停的消耗大家的壽命,,也不停的擴大大家的欲望,,這,就是看見未來的代價……
這一刻,,她似乎懂了,,為什么哥哥不想在那個家里多待一息……
唉……
又是一聲嘆息,,這是少女的茫然。
獨孤秋幽幽問道:“姑娘已知天命,,也有煩心事嗎,?”
鬼墨無憂隨口應(yīng)道:“神也會有煩心事,何況你我這等螻蟻,?!?p> “是啊……說到底,不過是螻蟻罷了……”
“你在想,,你的父母嗎,?”
“嗯……”
“我聽說過他們?!?p> “那……你聽說的他們……是怎么樣的,?”
“父親告訴我,沒有他們,,如今早就沒有九族二字了,。”
“…………”
“你……怎么了,?”
“他們,不負家族……不負大義……不負天下,,卻,,唯獨負我……”
“看開些,這就是他們的命,,也……是你的命……”
“…………”很無奈,,宿命,這樣龐大的無力感讓獨孤秋難以喘息,。
抬頭看向明月,,一片黑云像荒野中的餓狼,沖進羊群……
鬼墨無憂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強擠出一抹笑意:“別多想了,順其自然就好,,該努力努力,,該釋然釋然……”
獨孤秋也微笑著回應(yīng):“姑娘活的通透,受教了,?!?p> 一看他假到不能再假的拙劣演技,鬼墨無憂就知道,,他什么也沒聽進去,,只能搖頭留下第三聲嘆息,。
…………
瀚海,長生宗,。
一黑發(fā)中摻雜白發(fā),,左手酒壺右手劍的中年男人,狠狠灌了一口酒,,朗笑道:“秋露白這小子,,劍不怎么樣,酒倒不錯,,哈哈哈哈……”
隨后化為劍光沖天而起,,空中依舊響徹著他的笑聲,長生宗眾人于睡夢中驚醒,,他們的小師叔又要出手了嗎,?
如果讓謝無谷和趙鼎上來看,那么他們一定能認出,,這個人就是碧湖旁那個抱劍劍客,,而當(dāng)時還未受傷的牧光塵對他的評價是:若單論劍,我未必能勝他,。
他是誰,?他是陶然,是個二十多年都沒出手的劍客,。
他多大,?剛滿三十五歲,二十年前世間高手如云,,二十年后已無一人配他出劍,。
他可以做長生宗主,他可以做那第十位劍仙,,但他都沒做,,有人說他傻,有人說他透徹,,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個人、那把劍,、那些事,。
他的目的地在哪?大陸之西,,邊塞有關(guān)高如山,,離天之余三尺三……
………………
翌日。
依舊是辰時,不同的是多了一分大戰(zhàn)在即的緊迫感,,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只不過不似昨日那般歡聲笑語。
八面龍頭大鼓,,按時敲響,,因為昨日情況特殊,今日須先抽取對手,,眾人面色各異,,早已失了比劍之心……
宋長青一陣龍行虎步跨上擂臺,大聲道:“孩子們,!精神點,!如今,魔教雖然勢大,,但,,大陸上下一心,同仇敵愾,,想要東出絕非易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看到你們年紀雖小,,卻心憂天下,,我很欣慰?!?p> 眾人紛紛行禮,,表示敬意。
宋長青接著道:“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擁藍關(guān)不會放棄,瀚海不會放棄,,天下也不會放棄,!你們是大陸的未來,以后都會成為像儒圣劍仙,,賢相良臣那樣支撐天下的柱石,,在西海之濱凝視魔教,守望大陸,,而現(xiàn)在,,你們只需要相信前輩,努力成長,,終有一天,,魔教,會因你們,,膽寒??!都……明白了嗎!??!”
眾人如夢初醒,都是一臉肅穆,,沒有人受傷,,空氣中卻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是軍旅之中,,強師之內(nèi)才彌漫的鐵血殺意……
大家的熱血被壓燃,,一個個面露稚氣的少年卻發(fā)下最毒的誓言:先祖英烈在上!我愿以此生擁有的一切,,包括此生,,起誓!守護六國每一寸土地,,用每一滴熱血……
…………
蝶夢界,,“荒”殿。
沈傷鶴緩緩起身,,脫下四爪龍袍,,拿下九株旒冕,著一身單薄素衣,,左手抱著一疊斗篷,,右手托著一方潔帕,走上了那座長青山,,在那座山的山頂,,有他一生最最愧對的十八位兄弟,一座座墳包錯落,,碑上的字卻光亮如新,,周遭被桃樹環(huán)繞,與蝶夢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已經(jīng)入冬,,那抹粉色卻眷戀枝頭,遲遲不肯落下,,他拿起一件斗篷,,托著帕子,他伸手抓向空中,,一壺酒憑空出現(xiàn),,被他穩(wěn)穩(wěn)抓住,坐在一座碑前,上面寫著,,二弟武圣關(guān)髯之墓……
沈傷鶴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二弟,我來看你了……咱們……喝酒……”
一大口烈酒下肚,,他身上卻沒有一點暖意:“二弟,,你也喝……”
說著將剩下大半壺的酒灑在碑前,一邊用帕去塵,,一邊哽咽道:“云長,,十八年了,我隔著數(shù)里,,仍能感受到你長刀上的寒意……大哥對不起你……讓你的忠義……在這不足五丈的地下……蒙了塵……”
伸手一抓,,又一壺酒,他含淚又一大口,,目光如熾:“云長,,我要出手了,這場戰(zhàn)爭,,兄弟們等了足足十八年了,,愚兄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讓你們看到,,荒月旗飄在白帝城頭……也讓你們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不遠處,,楊婉看著抱碑而哭的沈傷鶴,淚水早已沾濕了裙擺,,她知道夫君生來謹慎,,可本來最該謹慎的東征大計,夫君卻命大軍倉促出征,,群臣皆不明所以,,只有她知道十月三日,這是十八位兄弟同死的忌日,,他要讓兄弟們看著,,看著他踏碎那座高墻……
沈傷鶴端正身子,給墓碑的主人磕了一個頭,,隨后走向旁邊那座碑……
(十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