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坐在帳篷里,。
微弱的油燈,勉強照亮他手中的竹簡,。
竹簡之下,,是一張獸皮描繪的地圖。
這上邊,,記錄著長城之外各個哨卡,,以及通往對方軍營的路線。
希望蒙將軍能夠安全回來,。
蒙恬親自帶兵去劫營他是知道的,。
雖然扶蘇曾勸告過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將軍為三十萬秦軍之首,,更應該先保全自己性命,像劫營這種事,,完全可以交給裨將去做,。
只不過蒙恬卻一口否決,說:將軍就應該身先士卒,,舍生而忘死,,不然麾下之人怎么會愿意跟從你,經歷一場又一場的死戰(zhàn),。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不過,,這恐怕就是少壯派的同性吧,。
若是換上老將王翦,恐怕要穩(wěn)如狗地先屯田,,然后等待后方徭役到來,,再做估量,若是覺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讓皇帝再派人,。
當初滅楚時,,原本三四十萬就能打贏的滅楚之戰(zhàn),,他一口喊了六十萬。李信年輕,,喊了二十萬,,然后打輸了。
始皇帝不得不重新把王翦搬出來,,還答應了他一系列要求,,要錢財給錢財,要地給地,,要美人給美人,,連哄帶騙的,結果王翦還是要六十萬大軍,。
要知道,,這幾乎是當時秦國的全部軍力。
得了六十萬大軍后,,也不打仗,就開始和楚軍耗國力,。
楚國國力怎么可能比得過如日中天的秦國,,被迫無奈的項燕只能主動出擊。
結果不言而喻,。
楚國滅了,,而王翦也隱退了,但現(xiàn)在也不知道還活著不,。
倒是他的兒子王賁還活躍在朝堂之上,。
早些年還跟著始皇帝東巡,今年似乎也跟去了,。
而扶蘇不懂軍政,,也糊里糊涂地被蒙恬說服了。
一直在等待著劫營成功的消息,。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扶蘇看書看的有些累了,眼睛有些酸澀,,揉了揉,,問了一聲營帳之外的近衛(wèi)。
“寅時了,?!甭曇舨凰剖敲商癜才诺慕l(wèi)。
扶蘇看見掀開營帳后走來的少年的臉龐,。
“哦,,原來是你啊,,三川郡守深夜來我營帳,可是有事,?”扶蘇拍了拍衣袖,,連忙起身。
李由左手覆于右手之上,,舉過額頭,,而后彎腰,再起身,,手于眉平,,口中稱道:“李由見過公子?!?p> “你我為姻親,,不必講究那么多?!狈鎏K挽起袖子,,指了指左邊的一張椅子:“坐吧?!?p> 李由坐下,。
蒙毅又喊了一個近衛(wèi),拿來了一壺溫酒,。
李由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身邊扶蘇的近衛(wèi)又給他添酒,,他捧著酒杯對那近衛(wèi)微微點頭,,然后問道:“這么晚了,公子還沒睡嗎,?是在等蒙將軍嗎,?”
扶蘇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好像再說,,該知道的你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你要是問,,那就不符合臣子之道了,。
李由微微一笑:“我來找公子時,路過蒙將軍的營帳,,想著去拜訪將軍,,不過看樣子將軍不在營帳中。”
“公子別這么看我,,我好歹也是副將之一,,有權知道軍中事宜,不過統(tǒng)帥好像一直避開我,,軍中事宜從未與我說過,,我一無所有,唯恐壞了軍中諸多安排,?!?p> 秦制,統(tǒng)帥之下有副將軍,,裨將軍等一干掌控不少部曲的將軍,。
他們若是真對統(tǒng)帥的命令一無所知,一旦發(fā)生意外,,那就會是災難性的后果,。
連最基本的應變都無法做到,整個部曲都會成為軍團的累贅,。
扶蘇想了想,,隱去了蒙恬說的小心李由的部分,全盤托出,。
這是戰(zhàn)爭,,就算是政治相左,也要放下成見,,攜手抗敵的戰(zhàn)爭。
“蒙將軍去劫營,?!崩钣刹]有太過吃驚,在見到蒙恬帳中無人之時,,他就已經有所預料,。
此時劫營,也的確是一個絕佳時機,。
我軍前腳才斬了大半尸妖,,后腳就去偷襲,前后不過一個時辰時間,,這的確出人意料,。
只是李由不明白,蒙恬是如何去的,,且沒有被對方發(fā)現(xiàn),。
這或許就是本事了。
李由想了想:“公子,蒙將軍可說過何時回來,?”
扶蘇搖搖頭,,這蒙恬的確沒有和他說過:“這個不知,不過蒙將軍曾說過,,得手就回來,,我也與他們說了,見郁孤臺起火就告知與我,,不過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個消息,,想來蒙將軍還不曾下手吧!”
“公子,,劫營事大,,還請公子允我?guī)б徊壳叭ソ討?,若是劫營不成,,蒙將軍此行如深陷泥潭,僅靠一人之力,,恐也掙脫不開,,我前去照應,一旦出事,,還能搶回蒙將軍性命,。”
李由單膝下跪,,扶蘇想了許久,,他說的話,似乎也沒有問題,。
正猶豫不決時,,只聽得營帳之外一陣走動聲,扶蘇站起身來,,將近衛(wèi)支去打探消息,。
那近衛(wèi)回來之后,說道:“公子,,郁孤臺起火了,!”
扶蘇大喜。
“幫我去叫醒各位副將,,裨將讓他們同我去長城,,并調度一個部曲,令他們隨時待命,?!?p> 下完命令,,扶蘇就走出營帳,從營地到烽火臺尚有幾里地,,但他走的卻格外的輕快,。
扶蘇到時,這些將軍已經站在烽火臺的最高處等著他們了,。
看到扶蘇,,先是行禮。
而后指著遠處那指甲蓋大小的火光說道:“成了,,將軍成了,!”
義渠戎和其他匈奴部落一樣,飼養(yǎng)牛羊,,是游牧民族之一,。
所以他們軍中口糧,也差不多是牛羊,。
故而不想中原地區(qū),,可以通過截斷糧道的手段,打磨敵人的意氣,。
不過蒙恬這一把火燒的可不是牛羊,。
他這一把火,把剛剛上臺的新王,,以及鬼戎,,康居等部落的使者燒死了。
若非他們的信件已經傳了出去,,義渠戎領地上發(fā)生的事情,,恐怕只有等到這上面插上黑色大旗時才會傳到他們的耳朵里去吧。
不過蒙恬的確碰上了麻煩,。
赫爾格死了,,義渠戎上演了一場奪嫡爭權的精彩戲碼,只可惜沒能精彩見到,。
不過要命的是,赫爾格死后,,他的弟弟阿提哈達被鬼戎,,康居的使者連哄帶騙進了大帳,然后被他們安排的刀斧手給剁成了爛泥,。
然后軍營中傳出阿提哈達謀逆殺死赫爾格的謠言,。
謠言出了沒多久,又聽說赫爾格的小兒子,,那個四歲還沒有斷奶的臭小子上臺,,不說阿提哈達的部眾,義渠戎其他的小王也不答應,于是上演了一出勤王的戲碼,。
康居人的想法沒有錯,,扶持一個傀儡的王,可以讓他們名正言順地劃分義渠戎,,可是他們操之過急了,,而他們也沒有想到,義渠戎都沒有腦子,,這還打著仗呢,,就該帶兵勤王分權。
雖然匈奴人以拳頭為尊,,但事情發(fā)展成這個樣子,,他們顯然也沒有預料。
不過這些都不管蒙恬的事,。
他唯一犯的錯,,就是消息不靈,這把火,,放的早了,。
若是晚放,等勤王的軍隊到了,,這一把火下去,,幾乎能讓義渠戎高層全軍覆沒。
他放完火,,帶著身后五百死士劫營,。
康居人,鬼戎人,,大小月氏的使者一個沒落下,,現(xiàn)在他們的頭顱還掛在他馬鞍邊上呢!
不過回來的時候,,碰上麻煩了,,勤王的大軍和他打了一個照面。
顯然也認出了蒙恬,,然后原本勤王的軍隊變成追殺自己的追兵,。
不過一直到現(xiàn)在,蒙恬也沒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第一次為義渠戎的反應能力感到吃驚,。
義渠戎其實很好打,不過打下來之后怎么辦是個問題,。
匈奴人不肯定把郁孤臺拱手讓人,,但攻下了郁孤臺,,交出去,蒙恬又不甘心,。
所以對于義渠戎,,他的做法就是來一次,打一次,,打的你服為止,。
不過這回陛下似乎是下定了主意,要將秦軍的旗幟插在郁孤臺上,。
那就打,!
若非有尸妖這個令他頭疼的不確定因素在,恐怕現(xiàn)在郁孤臺上已經搭起秦軍的烽火臺了,。
原本打的義渠戎屁滾尿流的蒙恬,,現(xiàn)在卻被敵人追的滿山跑。
憋屈,,太憋屈了,。
就算他蒙恬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以身后這三百多人,,打贏對面沖過來的上萬軍人,。
除非他也是煉氣士。
這是蒙恬第一次滋生要成為一個煉氣士的欲望,。
他只能帶著義渠戎的追兵在山林間繞來繞去,,再想想其他能脫困的方法。
不過公子應該也看到這個場景了吧,,只可惜沒有煉氣士那種可以傳音的手段,,不然此刻就是全滅義渠戎,占據(jù)郁孤臺的最好時機,。
而他心心念念的公子正站在城墻之上,,等待著蒙恬回來。
“將軍要何時才能回來???”扶蘇焦急地等待。
“公子,,長城到義渠戎的營地有四十多里,,將軍帶走的都是騎兵,想來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回來了,。”身旁一員副將在答話,。
放火了,,就代表事成了,。
義渠戎的大軍指日可破,那遠在上百里外的郁孤臺,,已在囊中,。
“公子,我愿出發(fā)去接應將軍,!”另一員裨將開口,。
而后其他的將軍也跟著開口。
“李將軍,,你帶著一曲之眾,,前去接應蒙恬將軍吧!”也不知扶蘇怎么想的,,點了李由的名字,。
或許,他想趁這個機會,,試一試李由,,也或許是他相信李由,沒人知道扶蘇的心思,,除了他自己,。
李由欣喜,接過軍令,,帶著兩千人興高采烈地奔馬出了長城,。
他才離開長城不久,扶蘇身邊突然出現(xiàn)螢火蟲一般的光點,,這些光點最終匯成了童子雉生的模樣,。
他剛出現(xiàn),就聽見身邊抽刀拔劍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群彪形大漢將他團團圍在其中,。
“我不是敵人,我來只是想向你們說說你們蒙將軍的情況而已……別那么看著我,,也別沖動,,殺了我,你們的蒙將軍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p> 雉生推開了身前的一柄劍,向扶蘇說道:“我是秦人,,就算我是壞人,,這個時候,也會以秦國的利益為首,?!?p> “赫爾格死了,,義渠戎權力交接之時發(fā)生政變,結果剛好蒙將軍放火,,被勤王的軍隊圍困,。”
“別不相信我,,上萬的義渠戎人包圍三百秦卒,,想想都知道結局會怎樣?!?p> 見眾人還不相信,,雉生搖搖頭:“你們可以不相信我,反正我的話就只到這里了,,我已經盡到了一個秦人的責任,,接下來發(fā)生什么事,就和我無關了,?!?p> 說完之后,雉生以同樣的手段,,在扶蘇他們眼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