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我回到教室拿水壺。我打開門,,一個人坐在教室里,,是邵晴,。
“你怎么在這?”我問她,。
“來整理書包,,我下午請假?!彼卮鹜暧殖聊乜粗?,好像期待我繼續(xù)說點什么。
“噢,。”我應(yīng)了一聲,,“所以上午的課都還沒上完就準備開溜了,?”
她熟練地反擊我:“某個人不也溜回教室了嗎?”
“可別把我想得和你一樣,?!蔽页位问种械乃畨兀蛩憔痛送藞?。
在走過她身邊時,,我無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她的座位在前排,,于是之后迎面而來的就是講臺,,我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手搭在講臺上,轉(zhuǎn)過身看著邵晴,。
“你和黃圣睿很熟嗎,?”我問她。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做出這種事,,大概是今天太疲倦了,。
邵晴看著我,她并沒有為我忽然的提問感到驚訝或是惱火,,反而笑了起來:“黃圣睿,?當然了,他和我初中同班,?!?p> 熟練的、合理的說辭,,讓我的內(nèi)心萌生出“傳言是假的,,他們只是朋友而已”的感覺。
在我思索要不要就此結(jié)束時,,她問我:“你為什么要關(guān)心這些,?”
切,。
“初中同學嗎?怪不得經(jīng)??匆娔銈冏咴谝黄?。”我接著說,,“沒什么特別的原因,,最近我總是聽見黃圣睿的名字……”
“唉……”她憂傷地嘆了一口氣,“連你也被那些無聊的討論騷擾了嗎,?很多人都在說他的壞話,,其實他只是活得比其他人自由一點?!?p> “自由,?”她是不是對自由這個詞有什么誤解?我壓抑著自己的不屑,,接著問她:“所以,,你是站在黃圣睿那一邊的?”
“不一定非要站在哪一邊吧,?只是我和圣睿從初中就認識了,,我覺得有點難過?!?p> “你真善良啊,。但被他人議論,這不是所謂活得自由的人應(yīng)有的覺悟嗎,?”我一手握在講臺的擋板上,,故作冷靜又帶有一絲挑釁地問。
“你在說什么???你為什么一下子問這么多東西?”
“我只是覺得你說的話有點矛盾,?!?p> “這不矛盾,俊雄,?!彼焓州p輕地捉著我的袖口,抬頭看著我,,“他多少也會在意別人說的話,,看到他不高興的話,我也會難過?!?p> “你說的話根本沒有道理,。”我回答她,,“你對自由的定義又是什么,?你沒見過他平時在班里做的那些事嗎?這種人還能被你形容得那么好聽……”
我一時激動,,竟滔滔不絕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當我急忙中斷發(fā)言時,邵晴看著我的神情已經(jīng)變得疲憊,。她松開手,,前傾的上半身也縮回了座位上,把手藏在抽屜底下,。
“我不講道理嗎,?是啊,!我最討厭理論,難道人可以靠理論過一生嗎,?不管別人怎么說他,,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呀!”
人可以靠理論過一生嗎,?
人難道不應(yīng)該靠理論過一生嗎,?!這個世界上難道還存在其他值得相信的東西嗎,?,!
我感到無力,回過神時,,已經(jīng)拋下了冷冷的一句:“‘人挺好的’,?所以你就讓他當男朋友呵?”
邵晴沒有說話,,對我來說,,沉默已經(jīng)取代了回答。
一瞬間我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我的想法被證實了,,我也不必繼續(xù)猜疑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胃里吊著鉛塊的感受,。
“他確實是我的男朋友,。”她還是回答了我,,低著頭,,一手托著臉,,看著桌子。
她說得太多了,,如果她沒有說那么多,,我也不會問那么多……不是的,她本來可以閉口不談,,可是她在我面前卻沒有那么做,。
我笨拙地對她解釋道:“我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我本來不想觸及這方面的內(nèi)容的,,我其實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傳言說的那種人……你和他怎么樣是你的自由,,我應(yīng)該是無權(quán)過問的,對不起,?!?p> “怎么會?”邵晴像是在苦笑,,又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這時,,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告訴我,,現(xiàn)在在我眼前的是黃圣睿的女朋友,她與我在這個班上最鄙視的鼠輩為伍,,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我應(yīng)該趁這個機會脫身而出,走出這個教室,,回到原本屬于我的生活里,。
我剛想轉(zhuǎn)身走出教室。
我把手從講臺上挪開,,她本來還在低頭沉思著,,意識到我的動靜以后,她抬起頭查看我的舉動,,“你要走了嗎,?”她問我。
“嗯,?!蔽彝淌议T,不敢看她,。
“俊雄,,你是不是也會……像那些人一樣?”
我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那同時,,她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肌肉做出一個微笑,,望向我的眼睛。
真卑鄙啊,,李俊雄,。
我繼續(xù)停留在教室,問她:“那些人是誰,?”
“所有聽說了我的事情的人,。你聽過他們的那些話了吧?俊雄,,你想的也和他們一樣嗎,?”
我說:“我從來不去附和無聊的話題,再說,,如果這是你想要做的事,,按照我的原則,我一定會尊重你的,?!?p> 她沒有馬上回應(yīng)我,像是覺得我的答案出乎意料,,疑惑地歪著頭看著我:“那你原則之外的想法又是什么,?”
她總是看得出我的言外之意。
墻壁高處的“勤學苦練,,誨人不倦”的標語已經(jīng)褪色了,我就像意圖用視線將皺褶處撫平一樣端詳了一會兒那行字,。
為什么要告訴她我的真實想法呢?我一定會后悔的,。
我緩緩開口:“出于私心的話,我是不愿意看到這種局面的,。我也覺得黃圣睿配不上你……你應(yīng)該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就連我也甚至不知道,為什么你會愿意認識我,?!?p> 邵晴忽然被逗笑了,“你說什么蠢話???我剛轉(zhuǎn)來時就注意到你了?!?p> 我頓時疑惑了:“你早就計劃在考場上偷看我的答案,?”
“啊?不是啦,!我說的是那周的例行演講,,你的演講臺風很穩(wěn),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我當時還以為你應(yīng)該是個很活潑的人,,真是大失所望?!?p> “你也是被我的演技蒙騙了啊,。”
“我是開玩笑的,?!彼f,“你真的很厲害,,之前你幫我解決的電腦問題連我哥都解決不了,。其實我在這個班上的朋友本來就很少,你今天說的話真的讓我很高興,?!?p> 她說完,拿起書包,,“快下課了,,我要走了?!?p> 她走過我身邊,。
“再見,”我說,,“生日快樂,。”
“原來你記得,!”她在拉開門時回頭指著我,,驚喜地叫了起來,又揮了幾下手向我道別,。我們望了對方的眼睛幾秒,,她轉(zhuǎn)身消失在門前。
腳步聲漸漸遠去,??諘绲慕淌遥痰募澎o里,,剛剛一直被刻意忽視的感情逐漸渲染開來,。
不安,、懷疑、懊悔,,就好像心臟隨時都會被捏碎一樣,,直覺正在用這個方式警告著我,這多年來被害怕受傷的生活訓(xùn)練得有素的直覺,。
零星幾個人走進教室,。我感到反胃,心跳越發(fā)沉重,。隨著下課鈴,,更多的人蜂擁而至。每個人都在說著什么,,人們叫囂著,,沖撞著,把水瓶從教室前排扔到后排,,把校服往空中甩來甩去,;推搡著,糾纏著,,掙扎著,,不明所以的玩笑之下浮現(xiàn)出戲謔的臉與痛苦的臉。
好吵,,好想一個一個地殺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