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莎士比亞
“醫(yī)生,,我不知道等我睡過去以后還能不能醒來,,但我還想活著,繼續(xù)陪伴我的家人,?!?p> 我仿佛成了那個躺在床上的病人。
如果我的想法是徒步走到那座不起眼的房屋,,然后找到那個求助的人,,那這些失去理智的瘋子在我打開車門的那一刻,就會把我撲倒在地,,如同狩獵成功的鬣狗一樣,,把我撕成碎片。
他們一直在拍打車窗,,發(fā)出嘶嘶怒吼,,他們的臉上,、衣服上沾滿了鮮血,,血蹭到了我的車玻璃上,,成片成片的血跡。車門緊閉著,,我能聽到牙齒嗑擊鐵片的“咔咔”聲,,汽車空調(diào)的冷氣直撲臉龐。盡管鮮血無法給我這個外科醫(yī)生帶來多大的恐懼,,但當(dāng)玻璃上的血痕逐漸變濃,,使得透進車內(nèi)的陽光越來越慘淡,宛如黑暗悄然而至,,不斷蔓延,,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體驗,。
聽說,,當(dāng)一個人獨自面對至深的恐懼時,會變得冷靜,,會把注意力集中起來,。
現(xiàn)在,我就處于這至深恐懼之后的狀態(tài):絕望,、冷靜,、全神貫注。
這里的道路異常狹窄,,僅僅容得下一輛小轎車勉強通行,,而現(xiàn)在,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被撕扯過的尸骸,,還有一兩個人,,一兩個瘋掉的人,在那里啃食死去的同伴,。
“咚咚咚”,,一張張帶血的手掌,不停地,,惡狠狠地敲打著車窗,,透過這些殘缺的手掌,我勉強找到了通往那里的路,。如果你問我為什么不掉頭離開這里,,是人都會這么做吧,難道因為我是一個醫(yī)生,?也許吧,,但我能深切地體會到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無論如何,,我也得盡自己的全力去拯救生命,,我還記得那一次失敗的手術(shù),那個死去的病人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醫(yī)生,,我不知道等我睡過去以后還能不能醒來,但我還想活著,,繼續(xù)陪伴我的家人,。”
我把它叫一種病,,它驅(qū)使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F(xiàn)在,它和我內(nèi)心深處原始的求生欲望混雜交錯在一起,,還有恐懼和絕望,。在自己的命和他人的命之間,只有瘋子才無法做出選擇,,很不幸,,我就是一個瘋子,而且,,我還不知道喬現(xiàn)在怎么樣了,,也許早就死了吧。
汽車開始上下顛簸,,輪胎與地面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我知道這個聲音意味著什么。
路旁的房屋前種滿了美麗的水晶蘭,,有些花瓣被染成了紅色,,但大部分還是白色的妖姬,它們看上去是如此無情,,盡管災(zāi)難降臨,,卻依舊熱烈地綻放著。
雖然車子走到了那里,,但這些家伙還是窮追不舍,,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看來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呵,,你這個傻瓜,現(xiàn)在只能靜靜等死了,?!毕氲竭@兒,我居然釋懷了不少,,因為如果我那時掉頭離開了這里,,今后,,我的腦海里會一直閃現(xiàn)那個困死在這里的人,他可能很膽小,,最后因為饑餓和干渴,在絕望中痛苦的死去,,他當(dāng)然也可能難以忍受饑渴的折磨,,冒險走出房間,最終被生吞活剝······我討厭這種感覺,,像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小心翼翼地?fù)u下一點點車窗,以至于我不會被自己的汽車憋死,,與此同時,,那些家伙的吼叫聲也隨著帶有血腥味的新鮮空氣涌進車來,我只小心翼翼地?fù)u下了一點點,,手指頭鉆不進來的那種一點點,。
一段時間過后,我放起了音樂,,并隨著節(jié)奏打起了拍子,。
“你們很吵啊,各位,,沒必要歡呼,,因為歌手不在這兒?!?p> 我又搖起了車窗,。
“Feel like we're on the edge right now(感覺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I wish that I could say I'm proud(多希望我可以說我很驕傲)”
“I'm sorry that I let you down(抱歉讓你失望了)”
我獨自一人在車內(nèi)隨著音樂舞起了手臂,節(jié)奏很棒,。透過猩紅色的車窗,,那個窗戶里的家伙也跟著跳起了舞,你又聽不到,,跳舞干什么,?哈哈哈,還有你們這些家伙,,從開始一直跳到現(xiàn)在,,不會覺得累嗎?
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時間已是傍晚時分,那些家伙離開了我的車子,,原因有些莫名其妙,,他們被一只狐貍吸引住了,,然后他們就開始追趕那只狐貍,狐貍跑得飛快,,但他們就像徹底瘋掉的瘋狗一樣緊追不舍,,就這樣,他們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我悄悄地打開車門,,快速走進了那棟房子,這是一家旅社,,看來掌柜已經(jīng)死了,,他缺少了兩只胳膊的遺體趴在了柜臺上,散發(fā)著陣陣惡臭,,桌上有一個記賬單,,紅色的。
我來到了那個房間的門前,,極其謹(jǐn)慎地,、輕輕地敲起了門。
“卡爾森,,我沒有想到,,你怎么找到的!,?”
“喬,,你還活著!”我更沒有想到,!
“你不該來這兒,,卡爾森,我們也許很快就會死去了,,這里沒有水,,也沒有食物”
喬坐在地上,開始掩面痛哭,。
“別這樣,,喬,我汽車?yán)锏钠妥銐蛭覀兓厝チ?,但我們得找到另一條路,,路太窄了,沒法兒倒回去,,但是網(wǎng)上沒有這兒的地圖,,我們得邊走邊看,但至少還有希望?!?p> “你的冷靜······”
冷靜,?不,那只是絕望后的期望,。這個房間暗暗的,,桌上點著根已經(jīng)燒掉了一半的蠟燭,燭光無力地向四周散開,,在黑暗的吞噬中搖搖欲墜,。朦朦朧朧的燭光中,一個神父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你就是卡爾森?”
“是的,,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兒,,現(xiàn)在他們不在附近,我們可以趁機離開,?!?p> “太好了,這是個多么令人振奮的消息??!卡爾森,這是神父懷特,?!眴毯孟駶u漸平復(fù)了心情,又燃起了生的希望,,“你簡直就是上帝的使者,!”
“我叫懷特,我的家族世世代代掌管著這里的宗教事務(wù),,正如你所見,,這是一場災(zāi)難,但很高興,,我看見了可貴的希望,,謝謝你,卡爾森,?!?p> “好吧,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這兒,,也許路不好走,,但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急忙說到,。
“我有這里的地圖,,并且隨身攜帶著?!?p> “太棒了,!”我和喬都激動萬分,還有希望,,莫大的希望,。
“嗯······你們看,這雪白的曼陀羅,,是神秘,、圣潔、浪漫的象征,,多么美麗,,就像上帝的寵兒?!鄙窀竿斑叺呐柙?,在忽閃忽閃的燭光中,潔凈雪白的曼陀羅也泛起了黃,,“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帝給我們的懲罰,,盡管我們?nèi)绱蓑\,也許,,上帝不存在吧,。”
“好了,,我現(xiàn)在快離開這兒,。”喬接過地圖,,我催促道,。
“我隨身攜帶地圖,是因為我經(jīng)常迷路,,這是人的缺陷,,上帝給每條生命都設(shè)定了缺陷?!?p> “快走吧,!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為這個小鎮(zhèn)效力,,給這里的人民帶去信仰······”
“喂,!你······”
“嘭”!樓下傳來沉悶的一聲。
“你瘋了,?不,!神父!”喬大驚失色,。窗外,,吹來一陣輕柔的山風(fēng)。
“我們走吧,,他們要是回來了就完了,。”
神父張開雙手,,就像不慎掉落到地上的一個十字架,。
我和喬上了車。我打開車燈,,很快就有幾個家伙被吸引了過來,,他們又開始敲打車窗,我們仿佛成了鐵皮罐頭里的食物,。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只剩下微黃的燭光在黑暗中掙扎,,不過車燈能照向很遠(yuǎn)的地方,,足夠為我們引路了。
“我們得快點兒,,他們······好像越聚越多了,。”喬的聲音在顫抖,。
“好了,,我們離開這兒,這一路可能會有一些顛簸,?!?p> 我趕忙踩下油門,開始朝前方駛?cè)?。車燈照到房子上面,,有的房門打開著,有的房門緊閉著,,無論是開著還是關(guān)著,,都同樣令我感到不安和畏懼,墻上成片成片的血跡成了這場災(zāi)難的印證,。
“往左邊走,,這是最快的路程。”喬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地圖,。
“好的,,穩(wěn)一點,穩(wěn)一點······”
“那些家伙還在追我們······歐,!該死的,!”
附近突然跳出一個人來,直接用頭狠狠地砸向了靠近副駕駛的車玻璃上,,我能聽到玻璃輕微震裂的“呲呲”聲,。
“冷靜!喬,,穩(wěn)住,,看路?!?p> “繼續(xù)往左,。”
汗水已經(jīng)浸透了我的衣服,,我必須竭力保持冷靜,,因為任何一個失誤都可能使我們喪命。
“前面那條小路直走,,我們能到盤山公路上去了,。”
“太好了,!”
走上那條小路之后,,我加快了車速,甩掉了那些瘋子,,隨后我們來到了盤山公路,,按照地圖上的指示,我們最終離開了愛斯雷特山谷,。
喬打開了收音機,。
“嘿,坐在駕駛席上的各位,,結(jié)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現(xiàn)在又到了回家的時刻,不知道你今天過得怎么樣,,也許很高興,,也許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是音樂時間,,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吧······”
“喬,,你為什么要打開電臺?!?p> “呼······呼······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聽聽陌生人的聲音,,我們還活著,沒有我想的那么糟,?!?p> 是啊,我們還活著,。今天是個大晴天,,頭上繁星點點,公路的兩旁是茂密的森林,,往遠(yuǎn)處,,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燈光,車燈照向遠(yuǎn)處,,我們往城市駛?cè)ァ?p> “手機有信號了,,我得給卡婭打個電話,不知道她怎么樣了,?!?p> “幸好你沒有帶上卡婭?!?p> “她去不了,,學(xué)校已經(jīng)為他們安排了郊游,不過這么說來,,她的確是個幸運的孩子,?!?p> “你會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她嗎,?”
“算了吧,告訴警察就夠了,?!?p> “明智的想法,畢竟她還只是個孩子,?!?p> “呼······真是太可怕了?!?p> “對了,,你當(dāng)時為什么要對著窗戶跳舞呢?”
“跳舞,?我沒有跳舞,,是懷特神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居然有心情跳舞,,我覺得那時候他就已經(jīng)瘋了,,真是個不幸的家伙?!?p> “他是個好人,,也許并不是瘋了?!?p> “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一直躺在床上昏睡著,?!?p> “哦?那求救信號······”
“真可惜······嘿,!卡婭,,郊游怎么樣?有沒有學(xué)到新東西,,認(rèn)識新朋友,?”
“棒極了!喬叔,,現(xiàn)在我在家里準(zhǔn)備睡覺了,,不過在之前我能玩一玩你的X-BOX嗎?”
“抱歉,,不行,,乖乖睡覺,別讓我逮到你玩游戲到深夜,,我現(xiàn)在就在回去的路上了,。”
“好吧,,那你過得怎么樣,?”
“非常好,真的,?!?p> “等等,你好像哭了,,你怎么了,,喬叔,有人欺負(fù)你嗎,?”
“哈哈哈,,怎么可能會有人欺負(fù)喬叔呢,,我可是個拳腳厲害的家伙,好了快去睡覺,?!?p> “都過去了,兄弟,,我們活得好好的,。”
喬抹了抹眼淚,,“我不知道愛斯雷特小鎮(zhèn)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兩天就像一個可怕的詛咒?!?p> 公路上的汽車逐漸變多了,,黑夜里,燈火中的城市就像閃耀的寶藏一般,。
鄒恩澤
懷特(write(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