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文慧見家里沒人,,就轉(zhuǎn)到東院廠子里去找爸媽,。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卻見幾個工人正圍在墻邊訓斥著什么人,。她走到近前一看,就見被圍在墻根的竟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這不是付鴻雁的大女兒張娜嗎,,她怎么在這里?
“這么大點就敢偷錢,,長大了也是進監(jiān)獄的貨,!”一個四五十歲的工人,文慧平時總稱呼他為王伯的道,。
旁邊一個略瘦削的高個兒工人也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敢偷這么多錢,你跟我老實說,,這錢是不是打算偷了給你老爸賭博的,?”
“這孩崽子和她那個賭棍老子一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其中一個略微瘦小的工人說著說著就給了張娜一巴掌,,打的她的左臉瞬間就出現(xiàn)了一個紅手印,。
文慧生平最恨打女人的男的,何況如今他打的還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住手,!干嘛打她?”說著文慧就沖到了張娜面前,,湊近了這才看清,,那張干瘦的小臉兒上早已布滿了淚水。
想想在她們這么大的年紀,,不管男孩女孩,,受了委屈挨了欺負,哪個不是盡可能大聲的哭出來,,以尋求周圍人的安慰,?
可是眼前只有這么大點兒的小女孩,卻不敢哭出聲兒,,只是隱忍著,,任淚水淌下。雖然她的衣服破舊臟污,,四肢骨瘦如柴......
天哪,,短短的幾個月她竟變的如此了嗎?文慧此時看著這幅場景,,簡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曾經(jīng)依偎在鴻雁身邊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如今的她與印象里的那個簡直判若兩人,。這是吃了多少苦,,過的什么日子,才能把一個人摧殘成如此模樣???
“文慧,你可別可憐她,,她這心可壞著呢,!”
“對呀,文慧,,她是個小偷,。剛趁著大伙都在忙,院子里沒人,她竟然把你爸爸的辦公室玻璃打碎了,,還砸了柜子鎖頭,,把里面的幾千塊錢全偷了出來?!?p> “就她這作案手法,,一看就是慣犯,你可不能心軟,,咱們還是把她打一頓送進局子里吧,!”
“她還是個孩子,送什么局子,!”文慧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們難道就沒有看到這還是個小孩兒嗎?
“文慧,,你不懂,,你不知......”之前動手的那個小個子男還在游說著文慧,,生怕她插手這件事,。
“行了,都散了吧,,我來處理這件事,!”文慧打斷了他的話道。
“我們一走,,她就又跑了,!”王伯也是一臉不甘。
“沒事兒,,王伯,,剛才她拿的錢呢?”
“噢,,錢在我這兒,,我本打算掖著,等你爸媽回來再給他們,。如今這辦公室玻璃碎了,,柜子鎖也壞了,實在是沒法放錢了,!”說著王伯就從上衣里面的兜中拿出了一沓子錢,。
“王伯,這錢給我吧,,回頭我爸回來我跟他說,。”文慧接過了錢,揣在了自己的書包里,?!靶辛耍蠡锒忌⒘税?,剩下的事兒交給我就行了,!”說著她就拉起了張娜的手,轉(zhuǎn)身向自家走去,。
“唉,!這孩子...簡直就是胡鬧,到時候準得把錢讓那小偷兒給騙了去,!”瘦高個工人嘆了口氣,,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皼]事,,王伯,我給你做證,,這錢是從她李文慧手里給騙去的,,跟你沒有關(guān)系!”
“哎哎,!”王伯無奈的沖瘦高個笑了笑,,背著手回了廠房。
小個子的工人看著文慧領(lǐng)著張娜的背影進了院門,,這才悻悻的跟著瘦高個回了廠房,。
文慧拉著張娜走進自家東屋,讓她在洗臉盆里洗了臉和手,,然后道:“你餓不餓,?要不我給你拿兩塊兒桃酥吧!”
“......”
文慧見她不說話,,只是局促的站在那里,,便把墻柜上的點心盒子遞到了她面前。見張娜一副瞪大雙眼,,緊抿雙唇,,不住偷偷吞咽口水,手卻不肯動一分的樣子,,文慧索性推了一把,,將她按在了靠東墻的椅子上,把點心盒子直接塞到了她手中,。
“你吃吧,,又沒有毒!”說著自己也拿起一塊兒吃了起來。
張娜看了看放在自己腿上的點心盒子,,又看了看文慧蠕動的嘴,,抿著雙唇,遲疑的抬手從盒子里拿了一塊兒,,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細細咀嚼著,。
文慧看到她終于肯吃了,,立即咧嘴笑了起來:“好吃吧?”
“嗯嗯,!”張娜也笑著點了點頭,。
“那你就多吃些!”
聽到這句話,,張娜咬點心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文慧見了,還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到了對方幼小的心靈了,,忙道:“怎么了?可是我說的話......”
“不是,!”張娜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我只是想著我能不能帶一塊兒回去,我的弟弟......他.....他也好幾天都沒有吃飯了......嗚嗚,!”說著說著,張娜竟不禁哭了起來,,這次她沒有隱忍,,而是徹底的放聲大哭。
文慧聽到她的話,,水淚也不自覺順著眼眶流了出來,,張娜才五歲多的樣子,他的弟弟也就三歲多,,三歲多的小孩兒餓了這么多天,,生命都要危險了吧?
想著這些,,文慧突然決得必須幫助他們改變一下既定的命運了,,這張樹勇造的孽,簡直是天理難容,!
心里這樣想著,,她不覺就走到張娜身邊,用手抱住她的肩膀,輕輕拍著她的背,,默默地安慰著這個小女孩,。張娜也仿佛是終于找到了宣泄之所一般,伏在文慧的懷里悶聲哭著,。
許久,,她似乎哭得累了,聲音漸漸小了下來,。文慧這才道:“你們兄妹倆這幾天沒有吃飯,,你爸爸干嘛去了?”
張娜抽抽噎噎的抬起紅腫的雙眼,,道:“我爸爸之前送媽媽去醫(yī)院看病,,聽說要想治好她得需要一大筆錢,就把媽媽扔在了醫(yī)院,,獨自走了,!
家里的錢早就都被他打牌輸光了,哪里還有錢看???
后來還是我和弟弟拉不動驢車,只能用走的,。一路上循著記憶把媽媽從醫(yī)院哄著往家領(lǐng),,她聽不懂我們的話,總是亂跑,,走走停停一晚上,,到第二天上午才到家!”
張娜說話間曾一度哽咽,,但最終卻仍是語氣堅定的道:“我知道拿你家錢不對,,但我必須給媽媽治病,只有她的病治好了,,我和弟弟才能生活下去,,否則將來別說上學,連活著都困難了,。我相信只要媽媽的病被治好了,,我們一起努力干活,就能把這錢再還給你們,。
我家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向別人借錢也沒人愿意借給我,周圍的住戶也就你家開著廠子能有這么多錢,,所以我就......”
終究這個偷字還是讓她羞于出口了,,文慧看得出來這孩子本性并不壞,,而且自己對付鴻雁的印象也還行,所以并不想怨她什么,。
“那你需要多少錢,?”文慧問道。
“???”對于文慧這么直接的問題,張娜很是驚訝,,甚至是不敢相信,。
“我是說,你媽媽要治好病,,一共需要多少錢,?”文慧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醫(yī)生說我媽媽是打擊太大導致的早期精神分裂,,想要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tài),,大概需要三千塊錢!”
“這個病...三千塊錢治得好嗎,?以后還會不會......”文慧很想說,,這個病很難去根兒,三千塊錢可能只是控制住,,讓她暫時恢復到正常人狀態(tài),,以后再遇到刺激依然會復發(fā)的,除非一直服藥,。但是她沒有再說下去,,怕把這孩子小小的希望打碎。
“那行,,這三千我就借給你,,等到有朝一日,你們掙夠了錢再還給我們家就行了,!”
“你真的愿意把這錢借給我?你不把我送到警察局嗎,?”張娜驚訝的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得道。
“嗯,!這盒點心,,你也拿走吧,回家和你弟弟先吃飽東西,,再去帶你媽媽看病,?!蔽幕壅嬲\得道。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張娜立即把點心盒子從腿上拿起來放到柜子上,,對著文慧就要跪下磕頭。
“哎,,你這是干什么,?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咱們女兒也是一樣,,不能輕易下跪,,快起來!”文慧慌忙拉住張娜的雙手,,阻止她跪下去的動作,。
“你借給我錢,讓我能給媽媽看病,,你就是我們的恩人,!”
“那你就更應(yīng)該自尊自愛,好好過活,,等你媽媽的病好了,,就讓她和你這個賭鬼爸爸離婚吧,這樣你和你弟弟跟著你媽,,去鎮(zhèn)里開個買賣什么的,,做點啥都比在家里跟著你爸遭罪強!”文慧趁機灌輸?shù)馈?p> “離婚,?什么是離婚,?”張娜有些不明白。
“離婚就是讓你媽媽帶著你們離開你爸,,從此他再不能找你媽要錢賭博,,你們再也不用擔心吃不上飯,你媽媽也再不會遭他的打,。你們娘仨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掙錢,,過快快樂樂的日子!”文慧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離婚會帶給他們的好處,。
“世上還有離婚這么好的事兒,?”張娜滿眼都是驚喜。
“嗯,?嗯,!離婚對于現(xiàn)在的你們確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文慧這句話說到后來不禁就變成了小聲嘟囔。
“那我一定要勸著媽媽和他離婚,!”張娜聽到她如此肯定的回答,,頓時下定了決心,,勵志要勸自己的老爸老媽離婚。
“呃......那啥,,你千萬不要讓你爸知道是我告訴你離婚這個方法的?。恳蝗凰虼藞髲臀?,我可就太冤了,!”文慧馬上提醒道。
“我知道,,我誰也不會告訴的,,你是恩人,我怎么能恩將仇報呢,,我要感謝你報答你還來不及呢,!”張娜也立即保證道。
“嗯,,那就行,!這也耽誤大半天了,你也趕緊回家吧,。你剛才不是說張超也沒吃飯呢嗎,?”文慧適時的提醒了一句。
“那我拿你這么多錢,,我給你按個手印吧,!”
“按什么手印,你又不認識字,!”
“那你不是認識字嗎,?你來寫,我來按,!”
“呃......”文慧慧一想也是,,這錢畢竟不是她的,這是廠子的錢,,她就這么擅自做主把錢給了出去,,還真怕不好和爸爸媽媽交代。雖然她有信心能夠說服父母幫幫這個可憐的女孩,,但還是正規(guī)一點,,尊重父母一下好。免得讓他們認為自己無法無天,,公私不分,擅自挪用公款什么的,。
“那好吧,!”文慧搬了凳子,,從門后的大衣柜頂上拿下了爸爸當小隊長用來辦公的那套東西,又從自己書包里的白報本上撕下來一頁紙,,在上面按著借條的格式寫下了:今日張娜借李富興家現(xiàn)金三千元整,,用于母親治病。等母親的病治好后,,由付鴻雁,、張娜、張超母子三人盡快償還,。最后寫上了日期,,借款人和放款人的姓名。
張娜不會寫字,,則是按的手印,。文慧把借條用復寫紙寫的,寫完后一式兩份,,一份自己留下,,一份交給了張娜。
張娜拿著錢和借條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眼含著淚就要告辭往外走,。
“哎,點心,,這盒點心你拿回去,!”文慧立即追了上去,把點心盒子塞到了她懷里,。
“謝謝,!”張娜哽咽地說了一聲,就跑出了門,。
通過剛才的接觸,,文慧突然發(fā)現(xiàn)張娜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孩兒,上一世她很早就輟了學,,后來也聽人傳言過說她當了坐臺小姐,,也有人傳言她最終陷入了傳銷,但是到底真相如何,,文慧不得而知,。
不過如今看來她這么一個五歲小孩,邏輯這么清楚,,顯然智商情商都很高,,而且品行也很正,全然不是文慧印象中的樣子,。
也許生活的困頓真的會磨平一個人的棱角,,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吧,,畢竟那樣的家庭,那樣無情的父親確實能夠把一個小孩子天真爛漫的世界變成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