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跑來府前跪著,,倒是心誠,只是不知來我方府,有何貴干,?”
望著門外那個分明一身妖氣,,卻硬是被欺負(fù)的狼狽可憐的女子,方寸不由得笑了起來。
而這聲音,,聽在了那女子耳中,卻猶如天簌之音,,急急的一抬頭,,便看到了那位站在門檻里面,挑著燈籠的白袍公子,,她心里一驚,,想要掙扎著起身,但這一動力氣,,卻又頓時身不由己,,一個頭磕了下去,咚的一聲,,磕的結(jié)結(jié)實實,,讓人聽著都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心里著實已經(jīng)恐慌到了極點,,也徹底的明白了如今自己的處境,,忙哀求道:“公子饒命,小妖狐瑩,,乃是青狐山的精怪,,今日冒昧來訪,實有要事要求,,還請公子饒了小妖一命……”
“青狐山,?”
方寸不出意外的笑了笑,將大門打開了一線,,道:“那請進(jìn)來說話吧,!”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這女子身上猛然一松,,抬起了頭來,。
她神色驚惶的向左右看去,,便看到方宅左右,,除了那兩只看起來沒個正形的獅子,居然什么也沒有,,既無符篆,,又無法器,心間的驚惶卻是更多,。
不敢造次,,垂首斂衽,小步跟著白袍公子,,慢慢走進(jìn)了方宅之中,。,、
“請坐……”
方寸帶她來到了一個小小的花園,石案之上坐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輕輕笑了一聲,道:“我前日才剛剛從蠻山里回來,,還斬了幾只襲殺百姓,,公然作惡的妖魔,聽說就是青狐山一脈的,,所以這位狐仙子便忽然找上門來了,,總不會是來找我報仇的吧?”
這女人唬了一跳,,也不敢坐,,便站著回答道:“公子莫誤會,小妖豈敢言仇,?”
微頓了一頓,,才小聲道:“前日您帶回府里的小狐女,乃是小妖的……侄女……”
“哦,?”
方寸笑了笑,,輕輕喚道:“出來吧!”
花從后面,,長出了一顆小小的腦袋,,怯怯的看著這邊,正是小狐女,。
她這時候,,已經(jīng)換了一身絳色衣裙,乃是拿府里年齡最小的丫鬟的舊衣裙改出來的,,頭上則插了幾根?子,,那是方夫人看著她可人,幫著她戴上的,,看起來像個人類小丫頭,,這幾日她本是留在了客房里休息,卻不知什么時候跑了過來,,居然躲在了花從后面偷偷聽著,。
“小靈,你沒事,,太好了……”
那女子看到了小狐女,,已是有些欣喜,急忙喚她:“快來,來拜見小師叔祖……”
方寸聽得有些愕然:“小師叔祖,?”
那女子急忙拜倒,,小聲解釋道:“您尚不知,十幾年前,,方尺仙師曾經(jīng)入山,,教導(dǎo)我們這些山妖精怪,學(xué)人禮,,懂恥羞,,如此算起來,他老人家是我們的先生,,您自然就是我們的小師叔,,小靈依著輩份,自然也該是喚您一聲小師叔祖的……傻孩子,,還不快磕頭,?”
小狐女懵懵怔怔的,向著方寸磕了個頭,,身后尾巴還抖了抖,。
方寸聽得這女子的話,倒是覺得新鮮,,笑道:“這層關(guān)系我可沒有想到,!”
那女子忙道:“方尺仙師對我山間狐妖有教化之恩,只是他老人家……他活著時,,我們不敢打著他的名號招搖,,更是曾經(jīng)得過他的嚴(yán)令,不可入柳湖城與方家接觸,,而他……他殞落之后,,青狐一脈,本是山間蠻妖,,更是不敢來祭拜他老人家了,,只是在族中設(shè)了香案,于山間憑吊,,吾兄活著時,,本也想過要不要來拜會方二公子一次,但是他……他很快就……”
“此節(jié)倒是無妨,,我只是好奇,,兄長他居然還教過妖怪人禮,?”
方寸不置可否的擺了擺手,,笑道:“世人不都說他嫉惡如仇,見妖必除的么?”
“方尺仙師,,絕非此等樣人……”
那女子倒是神色有些恭敬,,輕輕向天一拜,道:“當(dāng)年仙師年歲不大,,教導(dǎo)我們時,,便曾經(jīng)說過,天生萬物,,各行其道,,以族種論善惡絕不可取,他斬妖怪,,也誅惡人,,他斬得是世間罪孽,而非所謂的妖魔,,吾等生而為妖,,沒有過錯,只消不行邪事,,便可無愧天地……”
“斬罪孽……”
方寸心思微微沉凝,,略略沉重了些。
這一番話,,通過狐女的口傳入自己耳中,,倒隱隱與自己之前的猜測符合了。
那天道功德譜上的功德,,果真是以罪孽之?dāng)?shù),,來衡量的?
只是如此想著,,心間也不由得輕嘆,,這位大哥,倒是真會給自己惹麻煩,。
自己才剛剛得了除妖患的任務(wù),,這就給塞了門子親戚過來?
而那妖狐女子見方寸凝思,,便也不敢立時回答,,只是老老實實的等著。,,
過了一會,,她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方……小師叔,小妖此來,,其實還有一事相詢,,此前……此前有我青狐一脈的同族,,受人蠱惑,侵犯了百姓村落,,那如今……如今這件事……”
“那些人,?”
方寸笑了笑,道:“恰好被書院學(xué)子逮個正著,,盡數(shù)被斬了,,你們不會還想報仇吧?”
“小妖不敢……”
那狐女嚇了一跳,,急急道:“此事……此事,,只因忽有兇徒邪修闖入我們族地,奪靈藥,,傷性命,,我兄長被他們殺死,族人激憤,,當(dāng)時我本想阻止,,但是貍先生卻說,這等大仇,,應(yīng)該以牙還牙,,當(dāng)家的死了,誰能替他報了仇,,誰便是新的當(dāng)家,,我敵他不過,被他趕了出來,,然后她便挾持了小靈,,又帶了一些族中青壯去冒犯村中百姓,最終盡皆書院學(xué)子斬殺,,也算……也算罪有應(yīng)得……”
聽得她言辭懇切,,且與此前從小狐女口中透露出來的一致,方寸便輕輕點了點頭,,道:“你們要報仇,,倒是無可厚非,但想報仇,,卻不去找那些侵犯你們的兇徒,,而是挑百姓下手,卻實在是不可理喻,,那貍先生也好,,受人蠱惑的族人也好,這一遭兒,,算是死的不冤……”
狐妖連連點頭,,稱是,。
方寸道:“既然你不想報仇,那又過來求什么,?”
狐女急忙道:“我等族內(nèi),如今只剩老弱,,雖不打算報仇,,可是……可是如今這城里緝妖司公差,卻屢屢入山巡查,,惹得人心惶惶,,難以安寧,所以此來,,也想求公子……”
“這件事,?”
方寸笑了笑,道:“應(yīng)該和你們沒關(guān)系,,他們查的是另外一樁事,!”
狐女微微松了口氣,低聲向方寸道:“可是那……煉人丹的事情,?”
方寸輕輕看了她一眼,,道:“你們消息倒是快!”
那女子微有些緊張,,小聲道:“我青狐族離得那妖谷本就不遠(yuǎn),,之前我族兄闖那山谷之時,受了重傷,,回來時便已猜到了一些,,他不敢露面,但也已修書一封,,投進(jìn)了城內(nèi)……”
“你們還寄了書信,?”
方寸忽然歪頭看了她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復(fù)雜,。
那狐女忙道:“近些年來,,我青狐一脈與柳湖城煉氣士甚為交惡,又被山間熊嶺與赤砂嶺的妖怪排擠,,勉力支撐而已,,但族中向來記得方尺仙師的教化,知道人丹之事乃是大罪,,因而一旦察覺,,便立時寄了書信投入城守府與書院,只不過……他也沒敢留下名字……”
方寸眉毛忽然皺了起來,,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那狐女見他沉默,,莫名有些緊張了起來。
方寸心里,,也像是經(jīng)過了一番猶豫,,才忽然向狐女道:“你們青狐一脈即將大難臨頭!”
狐女頓時大吃了一驚,,道:“那些襲掠村莊的族人……”
“與他們無關(guān),!”
方寸微微搖頭,認(rèn)真的看著她,,道:“煉人丹乃煉氣士第一大罪,,你可知這妖人是誰?”
狐女整只狐都呆了,,半晌才緩緩搖頭,。
方寸沉默了一會,看著她的眼睛道:“正是你們青狐一脈,!”
“不……”
女子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急道:“小師叔明鑒,,自得方尺先生教導(dǎo),,我青狐山一脈向來與人為善,寧可多做善事,,得百姓一些祈禱之念,,也不敢直接竊人生氣,更別說是煉人丹了,,哪怕是我們狐族有些妖怪犯了此錯,,也皆遭到我們的驅(qū)逐,以免被他們牽連……”
“這等邪事,,哪里是我們敢招惹的呀……”
見得這婦人滿面焦急恐慌,,似非作偽。
但是方寸靜靜的聽著,,良久之后,,卻輕嘆一聲,道:“是你們煉的,!”
婦人神色大驚,。
微微一頓之后,他補充道:“無論如何,,最終查出來的結(jié)果,,定是你們妖族所為!”
已經(jīng)掏心掏肺,,解釋通透,,竟還是如此蠻不講理,?
這婦人不是傻子,心間驚愕之后,,便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神色凄然的看著方寸。
“您說的沒錯……”
她過了一會,,才輕嘆道:“這么多年,,哪一件惡事錯事,最后不是落在了妖族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