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天降縣令
沒過幾天,,紀昀被任命為武英殿纂修,,參與修訂四庫全書,朝廷賜了府第,,他便從柳蔭街搬了出去,。又過了一段時日,張廣泗和慶復被拘押回京下了大牢,,阿桂被皇上下旨封為兵部左侍郎,、鑲紅旗蒙古都統(tǒng),。
洪宙心下大慰,忽然覺得自己的大清之旅已經功德圓滿,,應該想辦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于是盤算著去龍頭峰一趟,如果機緣巧合就再也不回來了,。他把身上剩下的銀票全部交給了青吟,,說讓她拓展生意用,青吟也沒在意,。
這日他在房中把自己的裝備包檢點了一下,,然后又準備了一些旅途常用物品,剛把行李收拾完畢,,靈兒跑了進來,,看見洪宙收拾行李,問道:“舅舅你要出去玩嗎,,也把靈兒帶上好不好,?”
洪宙看著靈兒天真幼稚的小臉想起了果果,現在靈兒對他已經非常依戀,,自己若是真的離開了,,這孩子以后見不到自己肯定會難過。洪宙蹲下身子拉著靈兒的小手柔聲說道:“舅舅出門辦些事情,,不能帶靈兒,。”
靈兒不依,,拉著他道:“我就要去,,求求舅舅帶上我吧!”
洪宙心里不忍,,把她抱了起來問道:“靈兒以后要是見不到舅舅了會不會想舅舅?。俊?p> 靈兒一愣,,直勾勾的看著他的臉,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這一下洪宙慌了,,輕拍著她道:“乖靈兒,不哭不哭,,舅舅現在就帶你出去買糖吃好不好,?”
正在這時,青吟走了進來,,笑問道:“靈兒怎么了,?”靈兒從洪宙懷里掙脫下來跑到青吟身邊拉著青吟的手哭道:“舅舅要走了,,他走了就不回來了,你別讓舅舅走好不好,?”
青吟一笑,,以為孩子不懂事,正要開口勸慰,,瞥眼看見洪宙放在桌上裝束停當的行李,,立即連想到日前洪宙將銀票給了她的事,心里一驚,,頓覺全身冰涼,,問道:“大哥,你……你要去哪里,?”
洪宙雖心里不忍,,但心想這件事終究要和她言明,總不能不告而別,。他想了一下道:“二妹,,我要回家去了,我家中有老父和姐姐,,他們現在不知我是生是死,,不知有多擔心,我想回去和他們相聚,,但……”
青吟不等他說完,,拉起靈兒的手道:“我們和你一起去!”洪宙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去,,現在我只是想去探一下回去的路,如探訪不到那還得另想辦法,?!?p> 青吟聽他說過他是來自海外,還以為是因路途遙遠車船不備,,無法回去,,便道:“大哥,就算天涯海角小妹也要與大哥同行,?!?p> 洪宙心里感動,心想不如給她說明自己是要去三百年之后,,也讓她斷了念想,,便道:“二妹,我要去的地方是三……”一句話未說完,,和珅走了進來,,他一眼看見洪宙的行李,,道:“宙哥,你要出門嗎,?”
洪宙點了點頭,,他看著和珅,想到了歷史上對和珅的記載和評論,,但自己與和珅的數月接觸中發(fā)覺和珅為人忠義,,決不像史書中所說的“千古第一貪”,心想還是提醒他幾句為好,。便道:“珅子,,你坐下,我有幾句話和你聊聊,?!?p> 和珅很少見他這樣認真和自己說話,心里一凜,,道:“是,。”
坐定后,,青吟打發(fā)靈兒到外面去玩兒,,洪宙對和珅道:“在我的家鄉(xiāng),有位名人說過一句話:當你春風得意的時候,,禍事已經離你不遠了。兄弟你要記住這句話,,你聰明能干,,以后大有前途,如果有一天你飛黃騰達了一定要早謀退路,,才能保住一世平安,。”
和珅起身道:“宙哥這是金玉良言,,兄弟會牢牢記住,。不過兄弟不想騰達,只愿一生追隨哥哥就心滿意足了,?!?p> 洪宙搖頭嘆道:“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我們要是不在一起了,,請你多加照顧你二姐她們母女,我無論在哪里也就放心了,?!?p> 和珅一驚,,道:“宙哥你要走嗎?你去哪里兄弟就跟到哪里,,我生死都要和哥哥在一起,。”
青吟接口道:“我們母女也是如此,,要走咱們一起走,!”
洪宙心里感激,卻苦笑道:“你們可以去當世任何一個地點,,但我要想回家卻是千難萬難,!”忽然靈機一動,要是真的能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不妨把他們都帶到現代去,和珅也不至于落得個悲劇收場,。靈兒和果果要是在一起,,豈不是雙胞胎一對,姐姐洪宇不知道會有多喜歡呢,。
這時,忽聽得紀昀在外面叫道:“表哥,,二姐,,你們在嗎,?”
洪宙聽他大呼小叫的,,便笑罵道:“你這是叫魂嗎,?快滾進來,!”
紀昀跨步進來,手里拎著一個大紙包,,滿臉堆笑道:“這些天著實忙得不可開交,,今天好不容易抽了個空兒,,便回來看看大家,。”
洪宙道:“你是當朝的狀元公,,可太也小氣,,怎么不請大家到你的新府第坐一坐,?!?p> 紀昀拉張椅子坐在洪宙身邊,,一臉愁苦的樣子,道:“我今天來就是找表哥和二姐訴苦的,,皇上賜我偌大的一個宅子,,但一個下人都沒有,老紀我平時連個雞蛋都不會煮,,孤守著這一座大草堂可怎么活呀,!這些天我一直在胡同口買包子吃,吃的自己都快變成包子了,?!?p> 他的話引得幾人哈哈大笑,青吟笑道:“你以后還是回來吃飯吧,,這次新招的丫鬟里有一個叫玉珠的姑娘,,不但生得好看,還燒得一手好菜,,我讓她做好吃的給你,。就怕紀大人現下當了官,吃不慣我們普通百姓家的粗茶淡飯,?!?p> 紀昀道:“怎么二姐也找我尋開心,你以后要是再叫我紀大人,,我就叫你二姑,、二奶,把你叫成老太婆,,看你怎么辦?!?p> 青吟等又被他逗得大笑,,和珅問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不會是在胡同口買的包子來給宙哥送禮吧,?!?p> 紀昀搖頭道:“不是不是?!闭f著,,抬了一下手里的紙包道:“這是有名的七里鋪餡餅,今天我跑了老遠的路買了些來給二姐和靈兒嘗嘗,?!闭f著遞給青吟。
青吟笑著接過,道:“那可多謝謝你了,?!?p> 洪宙在旁心里一動,他能看出紀昀似乎對青吟產生了好感,,如果能促成這樁美事,青吟今后有了依托,,那可是了卻了自己的一件心事,。
正在這時,高明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道:“公子,,皇上圣旨到了!”
“什么,?”洪宙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再問,聽見院子外有人高喊:“圣旨到,!洪宙接旨,。”
這叫聲讓洪宙既感熟悉又覺陌生,,仿佛間又進入到了影視劇里了,。他和紀昀趕忙出來,見來宣旨的是名官員帶著兩個侍從,,并不是想象中的太監(jiān),。紀昀以前曾給他說過接旨的禮儀,當即跪地口稱:“草民洪宙接旨,!”
那官員展開手中黃卷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洪宙保護忠臣章佳.阿桂有功,,擢封為開州清水縣縣令,,來日前往赴任。欽此,!”
洪宙有點迷糊,,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個縣令?紀昀見他兀自猶豫,,小聲提醒道:“快領旨,!”洪宙這才領旨謝恩。那官員上前向“洪縣令”道賀,,青吟打發(fā)了二十兩銀子,,那官員歡天喜地的去了。
洪宙拿著圣旨回到屋里,腦子還是有點懵,,總感覺這件事透著古怪,。紀昀卻道:“表哥你可別嫌這七品縣令官兒小,巡撫,、總督大人恐怕都要看你三分臉色,。”
洪宙,、青吟同聲問道:“這是為何,?”
紀昀道:“按我大清吏制,任命一個小小縣令只用吏部擬票報備就行了,,哪能驚動皇上,。而你是圣上下旨親封的縣令,大清自開國以來僅你一人而已,,這個分量自是不言而喻,。”
他這一說,,青吟,、和珅也覺得甚是蹊蹺,不禁佩服紀昀心思縝密,。青吟暗感欣慰的是洪宙一當這個官,,就暫時不會離去了。
紀昀道:“表哥,,在你赴任前小弟還有一事相求,。”
洪宙道:“快說,,是不是看上我這里的哪個丫頭了,,但說無妨?!?p> 紀昀臉一紅,,道:“你又取笑我,我是想讓你給我的那個草堂起個雅號,,要是在門楣上掛個‘紀府’那未免有點落俗,。”
洪宙想了一下,,道:“你處事縝密,,善查細微,干脆就叫‘閱微草堂’,,你看怎么樣,?”
紀昀,、青吟等一聽,齊聲喝彩,。紀昀自稱‘草堂’本來是自嘲之詞,,但聽洪宙起的這個“閱微草堂”,頓覺有山野清風之雅意,,足可與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相媲美,不禁樂不可支,,手舞足蹈,。
洪宙決定帶著和珅去清水縣赴任,他把家中之事全部托付給青吟打理,。當日傍晚,青吟正在給洪宙準備行李,,傅恒派人來請洪宙過府,,洪宙大喜,當即隨來人到了傅府,。
傅恒竟親自站在門外相迎,,他見了洪宙便上來挽著他的手道:“洪兄,我早就想請你過來好好聊聊,,前段日子因為那個‘頂白鵝’之事,,圣上甚是震怒,這刑部本來是劉統(tǒng)勛大人管著呢,,不巧劉老大人身體抱恙,,皇上便命我暫領刑部,清查冤獄,,這一查可不得了,,和劉全一同押解進京的重犯里就有四個是頂缸的。這陣子可把我忙壞了,,早想和洪兄暢懷一敘,,硬是擠不出一點時間來。今天我把刑部的人全部派了差,,連順天府衙門都跟著出去公干,,這才湊了個空兒把你請來的?!?p> 說這話,,二人來到正廳,洪宙原以為已設好了酒席,,但進屋一看,,并無酒宴,,大廳中間卻設了個香案。
洪宙正自奇怪,,傅恒道:“洪兄,,你我一見如故,你對我又有相救之情,。兄弟更加佩服你卓越的見識和一身超凡脫俗的本事,,傅恒今日愿與你結為異性兄弟,今后禍福與共,,不知洪兄意下如何,?”
洪宙為他的豪氣所感動,他知道在古代結為兄弟那是一件無比神圣的事,,從此就是生死無悔的一家人了,。這傅恒身居百官之首,卻不以身份高下為界,,足見赤誠,。便道:“兄弟求之不得,只是兄弟一介俗夫,怎敢與大人……”
他沒說完,傅恒道:“兄弟相交貴在肝膽相照,,豈能以貴賤論之?!闭f罷,手一揮,,管家將長香交在他二人手中,,兩人敘了年歲,傅恒正好三十歲,,比洪宙大了兩歲,,自然是兄長了。當下二人朝天拜了八拜,,一個口稱兄弟,,一個連叫大哥,心下均是不勝之喜,,在場的管家和侍衛(wèi)齊向二人道賀,。
之后開出宴席,傅恒道:“兄弟來日就要到清水赴任,,咱們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以兄弟之才治理一個百里小縣決不在話下,自不須我多說,,但如果萬一遇到棘手之事只管捎信兒過來,,哥哥定當相助,。”
洪宙心里感激,,道:“大哥放心,,我會諸事謹慎?!?p> 傅恒屏退左右,,道:“開州知府盧靖山是咱們一家人,兄弟在清水如有需用錢,、糧,、人、物的地方只管讓他籌措,,他要不濟便行文到我這里,,我來調撥,這也算是公事,?!?p> 洪宙口中稱謝,心想這還沒上任,,關系網已經構成了。
第二天,,洪宙帶和珅前往開州赴任,,洪宙把穿越時的那把手槍帶在了身邊。青吟,、劉全把他們送至城外,,路上洪宙把他與傅恒結拜的事小聲的告訴了青吟,青吟瞪大了眼,,感到十分驚奇,,她原以為傅恒只是見他本領高強便加以籠絡,想攬為己用,,沒想到竟和他結成了兄弟,。
到了城外,洪宙見青吟仍依依不舍,,便吩咐他們不必再送,,正要上馬啟程,忽見紀昀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他對洪宙道:“剛才在東安門遇到了傅中堂,,他說朝中有事,就不來相送了,,讓表哥諸事小心,,一路保重,。”
洪宙一笑,,招手讓他走近,,低聲對他道:“我這外任不知得多久,家中之事還得請你多加照顧,,你閑暇的時候多回來陪陪二姐,,遇事幫著拿拿主意?!?p> 紀昀心有靈犀,,自是暗喜,道:“表哥放心,,小弟理會得,。”
洪宙點頭道:“你們都回吧,,如有事情派人給我捎信,,大家各自珍重!”說罷與和珅上馬而去,。
二人催馬行出十余里,,老遠看見三乘馬立在路旁,待馳近看清馬上之人竟是錢度先生和六根,、不凈一道一僧,。
錢度見洪宙過來,拱手道:“洪公子安好,!我們在此恭候多時了,。”
洪宙笑道:“原來是錢先生呀,,你們不會是又找我打架的吧,?”
錢度哈哈一笑,道:“我們豈敢自討沒趣,。這次我三人是奉本教教主之命特來投奔公子,。聽說公子要去清水縣赴任,我等愿聽公子差遣,?!?p> 洪宙一聽大喜,他萬沒想到還沒到任竟得了這三員大將,,心想這定是九叔來支援自己,,喜道:“九叔他老人家可好?差遣那是不敢,,不過咱們一路就熱鬧了,,我和珅子正感覺這旅途孤單呢,,但就是不知道不凈大師是否介意喝酒吃肉?!?p> 六根,、不凈見他性子隨和,心里也是大喜,,不凈道:“灑家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除了不近女色,,別的百無禁忌,。”眾人哈哈大笑,,于是五人結伴而行,,一路上喝酒聊天,均感愜意,。錢度對洪宙的見識非常驚訝,,感覺他雖然不擅長經史子集、詩詞歌賦,,但胸中所藏包羅萬象,,交談之下佩服之意與日俱增。
這日到了清水縣,,見縣城不大,,人頭倒也不稀,此時已入初冬,,人們開始張羅年關之事,因此肆市也算繁華,。經打聽找到了縣衙所在,,老遠看見一名官員領著一眾衙役差人在照壁前相候。洪宙走近,,那官員問道:“來人可是新上任的洪縣宰,?”
洪宙下馬道:“正是在下,敢問大人是……,?”
旁邊一個隨從道:“這位是開州知府盧靖山盧大人,。”
洪宙一聽忙抱拳道:“原來是盧大人,,下官初來此地,,還未去拜會知府大人,怎敢勞動大人在此相候,?!闭f著躬身施禮,。
盧靖山滿臉堆笑,道:“洪大人恁地客氣,,我聞聽洪大人要來,,心中歡喜得緊,早就盼著和你一見了,?!闭f著走上兩步,握著洪宙的手小聲道:“傅中堂來信兒說洪大人年輕有為,,兄弟到這百里小縣那可是屈就了,。”
洪宙心想原來大哥已經打過招呼了,,怪不得這位盧大人如此殷勤,。他哪里知道這盧靖山本是傅恒家的包衣,憑洪宙與傅恒的關系算得上是他的主子,。
但洪宙深知官場的路數,,有道是花花轎子大家抬,便大聲道:“以后還要仰仗知府大人多多栽培,!”
盧靖山見他頗通世故,,心中高興,道:“走,,咱們先進你的衙門看看,,我命人清掃了一下,只是時間倉促了些,?!?p> 洪宙拱手相謝道:“有勞大人了?!?p> 二人并肩而行,,眾衙役緊跟其后來到正堂,堂上布局和洪宙原來想象的一樣,,上面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正中長案后面一張官帽椅,堂下兩側也放了幾張椅子,。洪宙請盧靖山正堂就坐,,盧靖山指著那張椅子笑道:“洪大人,那個位置是你以后審案理政坐的,,今天咱們就坐在這下面敘話吧,。”說著,牽著洪宙的手在堂側的椅子上坐了,。
眾衙役上前參見新任知縣大人,,洪宙舉手還禮。盧靖山招手道:“武捕頭,,你過來,!”一個精壯漢子走上前來躬身抱拳道:“武陟參見二位大人!”
盧靖山向洪宙介紹道:“這位是本縣捕頭武陟,,清水縣的縣令一職已空缺三個多月了,,全靠武捕頭在這里支撐著。武捕頭是本地人,,這里人頭熟得很,,洪大人有什么不明之處問他即可?!?p> 洪宙對武陟道:“以后還請武捕頭多多支持?。 ?p> 武陟道:“大人放心,,以后大人但有所命,,屬下定當全力以赴?!?p> 洪宙點了點頭道:“你讓人把這三個月來積壓的詞訟政務和需待辦的事宜整理成案卷文書移送給我,。”
武陟道:“屬下遵命,!”
正在這時,,忽聽得衙門口咚咚咚一陣鼓響,盧靖山笑道:“洪大人初來,,尚未坐穩(wěn)便有人擊鼓鳴冤了,。”
洪宙道:“那咱們看看是何人擊鼓,,來人,!把擊鼓的人帶到這里來?!?p> 衙役出去,帶著一個老漢進來,,那老漢到得堂上撲通跪下哭道:“大人,,快救救我女兒吧,我女兒被王公子搶走了,!”
洪宙眉頭微皺,,心想這是古裝劇中常見的惡霸強搶民女的老套情節(jié)今天真的遇到了!溫言對那老漢道:“你說清楚一點,,怎么回事兒,?”
那老漢道:“小老兒叫劉金漢,,在城南范公山居住,種藥材為生,。今天小女劉婉兒進城賣藥,,在西街遇到了王杰王公子,他見到小女便上前調戲,,被小女罵了,,王公子惱怒之下就讓家丁抓了小女搶入府中,求大人快救救小女吧,!”
洪宙聞聽他自報姓名叫劉金漢,,馬上聯(lián)想到自己的父親洪金漢,聽他說完,,問道:“這個王公子搶走你女兒時你并不在場,?”
劉金漢道:“是,當時小人在東街的鐵匠鋪子里補鋤頭呢,?!?p> 洪宙道:“那么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劉金漢道:“西街賣菜的張大郎是我家親戚,,我今晨路過那里時還和他說了幾句話,,他知道我要去東街的鐵匠鋪子。我女兒被王公子搶走時他正好看見,,便尋到東街告訴了小老兒,。”
洪宙道:“你知道那王公子的府第在什么地方嗎,?”
劉金漢道:“當然知道,,這清水縣沒人不知?!?p> 洪宙便不再問,,招手對武陟道:“武捕頭,你帶著劉金漢去把那個王公子傳喚到案,,順便也把劉婉兒帶回來,。”
武陟道:“大人,,這個……”不由自主地看了盧靖山一眼,。
洪宙心中起疑,問武陟道:“可有為難之處嗎,?”
盧靖山在旁道:“洪大人有所不知,,那王公子的母親是圣上欽封的誥命夫人,受御敕所護,府上家丁護院眾多,,武捕頭若去恐難將人帶回,。另外王杰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會不會事出有因呢,?”
洪宙心想原來是個土豹子,,便道:“盧大人請在此稍坐,待下官去將王公子傳來一問便知,?!?p> 錢度在旁忽道:“洪大人,我們兄弟三人愿隨武捕頭一起去把王公子請來,?!?p> 洪宙道:“那太好了,就勞煩錢先生和道長,、大師一趟了,。”
盧靖山問道:“這三位是洪老弟的親信嗎,?”
洪宙道:“匆忙之間忘了給大人引見,,這三位都是世之高人,和兄弟是至交好友,,被我硬拉著趟這世間混水來了,。”說著一一做了引見,。
錢度等聽他如此介紹,,心中感激,拱手和盧靖山見禮,。
洪宙對武陟道:“武捕頭,,你帶著錢先生和道長、大師去一趟誥命府,,一切聽錢先生定奪便是,。”
武陟躬身答道:“遵命,!”然后朝錢度等一擺手道:“先生請隨我來,。”帶著錢度等出了衙門,。
他們走后,,盧靖山道:“兄弟,我?guī)愕胶筇萌タ纯?。”領著洪宙走到了后衙,后面居然是很深的院子,,盧靖山道:“我曾在這里當了三年的知縣,,這東南角的監(jiān)牢還是我在任時建的,原來的監(jiān)牢在衙外南側兩里之外,,升堂提審極是不便,,越獄逃脫犯人之事時有發(fā)生,現在好了,。原來監(jiān)牢的房子還在空著,,賢弟有什么用處,可隨時使用,?!?p> 二人在院里轉了一圈來到后廳,和珅已煮好了茶水,,洪宙正想向盧靖山了解一下誥命府的情況,,邊聽得前面大堂有嘈雜之聲,武陟來到后堂稟報說已將王杰拘傳到案,,也把劉婉兒救了回來,。
盧靖山奇道:“怎地這么快?”
武陟回道:“我們剛走到菜市口,,看見鐵……王公子帶著幾個家丁在街上追趕一個小姑娘,,我們料想那小姑娘定是劉婉兒自行逃了出來,錢先生上前攔住一問,,果然是如此,,于是不凈大師抓起那些家丁如投擲稻草般都丟在了路邊,我們就把王公子和劉婉兒一并帶了回來,?!?p> 洪宙對盧靖山道:“大人請在此稍坐,下官到前面去審理一下,?!?p> 盧靖山道:“我和你一起去吧?!?p> 洪宙道:“大人還是暫且回避,,留得來日與誥命府有說話的余地?!?p> 盧靖山一怔,,笑道:“還是老弟思慮周全,好,!我就在這里喝茶,?!?p> 洪宙來到正堂,見堂下站立著一個少年,,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臉怒色,卻一動不動,,一看就是被點了穴道,,想必此人就是王杰。還有一個青衫少女,,站在劉金漢的身邊,,年齡和王杰相仿,雙目如漆,,一臉的機靈之氣,,那定時劉婉兒。
洪宙往堂上一坐,,手指輕彈,,一股柔和之力發(fā)出,頓時將王杰身上的穴道解了,。
錢度,、六根等皆是一驚,他們均看出洪宙此時的功力比起在保定相遇之時又高了許多,。
王杰手腳一得自由,,便搶到案前,一拍堂案,,叫道:“狗官,!你可知道我是誰,你這個芝麻官不想干了吧,!”
站在一旁的武陟見他如此囂張,,吃了一驚,喝道:“大膽,!”
洪宙望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微微一笑,,道:“小子,你可知道我這個芝麻官是怎么當上的,?”
王杰瞪著雙眼道:“我管你怎么當上的,,識相的快把小爺放了,要不然讓你好看,!”
洪宙從袖筒里取出一卷黃綾展開道:“你認得字吧,,看看這上面是什么字?”
王杰道:“這……這是圣旨,!”
洪宙不陰不陽的點頭道:“很好,,你認得是圣旨就好,。”說著掉轉過圣旨的另一面道:“你來看看這圣旨上寫的是什么,?”
王杰探頭將圣旨的內容看了一遍,,道:“你……你是皇上親封的?”
洪宙嘿嘿一聲冷笑,,陰絲絲的道:“你竟敢將皇上親封的朝廷命官叫做狗官,小子,,你的老師有沒有教過你這是什么罪,?”
王杰畢竟讀過好多年的書,一聽洪宙的話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頓時慌了,,道:“我……我……”
洪宙冷冷的道:“姑且不說你強搶民女,但只這一項欺君之罪就能誅你九族,!”說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道:“你這顆腦袋已經保不住幾天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杰一下驚呆了,,他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不慎竟被縣太爺扣了這么一頂大帽子,一時沒了主意,。
洪宙見他一臉懵然的樣子,,心里好笑,一拍驚堂木道:“將重犯王杰押入大牢,,待我申報刑部,,來年秋后問斬!”
兩名衙役上來將王杰拖了下去,。洪宙對武陟道:“安排人錄了劉家父女的口供,,就讓他們回家吧?!?p> 武陟答應一聲,,自去安排。
劉婉兒卻走到洪宙面前道:“大老爺,,你能不能把王公子放了,?”
洪宙很是意外,問道:“為什么呢,?”
劉婉兒道:“我知道他把我搶到府里只是嚇唬我的,,他也沒做什么壞事?!?p> 洪宙一笑道:“國有國法,,咱們饒他不得,。但是既然姑娘為他求情,我記下了,,回頭我從輕發(fā)落就是,。”
洪宙見她還是不放心的樣子,,便向她招招手,,讓她走到近前小聲對她說:“他既然嚇唬你,咱們也嚇唬嚇唬他,,讓他以后不敢再干壞事,。”
那劉婉兒本自冰雪聰明,,聽罷會心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施了一禮,,轉身去了,。
洪宙正要回到后堂與盧靖山敘話,卻見武陟急忙忙奔了過來,,小聲道:“洪大人,,剛才有個小廝來向我報,說誥命府正在糾集人手要到衙里來索人,,咱們須得早作準備,。”
洪宙問道:“他們糾集的是什么人,?”
武陟道:“誥命府護院保鏢甚多,,不須召集外援。府中有兩個拳師最是厲害不過,,一個叫神拳無敵唐天龍,,另一個是開碑手余云風,這二人若是來了咱們可抵敵不住,,就算事后打起官司,,人家的根也硬的很呀?!?p> 洪宙問道:“咱們衙門共有多少人,?”
武陟道:“咱們站班衙役十二人,捕快六人,,獄卒六人,,書記四個,總共下來不到三十人,?!?p> 洪宙把和珅叫了過來,,武陟以為大老爺要調兵遣將,便屏住呼吸,,靜等縣太爺發(fā)令,,卻聽洪宙道:“武捕頭,你派個弟兄領著珅子到本縣最好的酒樓訂四桌尚好的酒席,?!?p> 武陟不明其意,問道:“大人要向誥命府敬酒賠罪嗎,?”
洪宙笑罵道:“放屁,!你想哪兒了,我是要請咱們衙里的弟兄們喝個見面酒,。誥命府要喝咱們的酒還不配?!?p> 武陟賠笑道:“是屬下想錯了,。”說著,,朝一個精瘦的衙役叫道:“馬猴,,你過來!”
那馬猴幾步跑了過來,,武陟交代了差事,,馬猴領著和珅出去了。武陟見洪宙談笑自若,,渾沒將誥命府之事放在心上,,不免暗自擔憂,試探著問道:“大人,,你看這誥命府之事該如何應對,?”
洪宙道:“誥命府要是來搶人,你估量一下他們會來多少人,?”
武陟道:“少說也得四五十人吧,。”
洪宙點了點頭,,道:“你現在立即去準備五十條繩索,。”
武陟兀自迷糊:“不知大人要這繩索何用,?”
洪宙笑道:“你真是個榆木腦袋,,繩索自然是綁人用的,難道我還晾曬衣服嗎,?!?p> 武陟道:“是,,是,是屬下愚鈍,?!毙睦飬s想,那個不凈和尚雖然孔武有力,,但要對付四五十人恐怕也是不易,,更何況對方有唐、余兩個高手,,一會兒誰綁誰那可難說得很?。?p> 忽然聽得門外一片鼓噪之聲,,跟著涌進許多人來,,幾名衙役上前阻攔,但立即被人群沖開,,轉眼間大堂上烏壓壓站滿了人,。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分開眾人走了出來,翻著兩眼,,拉長腔調道:“是誰請了我家公子來這里呀,?”
洪宙坐在堂上,看了一眼錢度,,錢度會意,,便手持折扇混入來的人群里,折扇連揮,,已點了幾人的穴道,。洪宙心里暗笑,也拖著腔調道:“堂下來者何人呀,?”
那管家模樣的人道:“在下乃誥命府總管朱福,,聽說新來個知縣大人,就是你吧,?!?p> 洪宙一拍驚堂木,道:“混賬,!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朱福一臉不屑之色,,道:“我是奉了誥命夫人之命前來接我家公子回府,,你一個七品小官我就不跪了吧。”
洪宙喊道:“武捕頭,!”
武陟在一旁答道:“屬下在,!”
洪宙問道:“一個奴才帶人來擾亂公堂,按律該當如何,?”
武陟道:“按律杖責五十,,發(fā)配三年?!?p> 洪宙搖頭道:“太輕,,太輕,咱們衙里有沒有更重一點的刑具,,比如說火烙鐵,,指甲縫插竹簽之類的?!?p> 武陟道:“只要大人喜歡,,咱們衙里弟兄有的是法子?!?p> 洪宙點頭道:“很好,,很好!”
朱福沉不住氣了,,道:“看來咱們新來的太爺不懂規(guī)矩呀。唐師傅,、余師傅何在,!”
他身后兩個虎形大漢應聲跳了出來,這二人皆身高九尺,,雙目如炬,,握著雙拳微微顫抖,一看就是力大無窮之人,。
朱福一手負后,,一手捻著唇下短須,道:“你們二位去給咱們縣太爺講講這清水縣的規(guī)矩,?!?p> 那二人一個擊掌,一個握拳,,應道:“好嘞,!”說著,大踏步往前走去,。
他們剛跨出兩步,,陡然間眼前青光閃動,二人一驚,急往后退,,但剎那間周身已被劍影籠罩,。眾人只見六根舞動長劍,腳下快如疾風般在二人身周游走,,大堂上的人一陣眼花繚亂,,只覺得堂上寒氣嗖嗖,一會兒便見一塊塊碎布在半空中飛舞,,如漫天飛雪般緩緩墜落,。很多人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兒,六根一聲長笑,,還劍入鞘,,退到了一邊。
眾人再看那唐,、余二人,,頓覺得滑稽怪誕無比,原來他們身上的衣服在這片刻間被六根的長劍全部削盡,,二人赤條條地站在中間,,就連頭發(fā)、胡子,、眉毛也被削了個精光,。朱福等人見此情景,驚恐之余,,一股涼氣直透后背,。
那二人羞臊的無地自容,慌亂之中彎腰用兩手掩住要害部位,,狼狽之象不可言宣,。
不凈大踏步上前,雙掌齊出,,一聲虎吼,,唐、余二人龐大的身軀從眾人頭頂飛過,,直摔到堂下大門處,,他二人皮糙肉厚,竟沒受多大的傷,,從地上爬起來,,直嚇得心膽俱裂,也顧不得害羞,,一瘸一拐的逃出門去,。
洪宙斜坐在椅子上,望著朱福,臉上一陣陣的冷笑,。朱福頭皮發(fā)麻,,渾身冰涼,口中叫道:“來……來……來人呢,!”叫了幾聲不見有人上前,,扭頭一看,自己帶來的四五十人神態(tài)各異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便似蠟像一般,,只有眼珠子還會轉動。這一下更把朱福嚇的魂飛天外,,叫了一聲:“妖怪,!”腿一麻,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武陟和堂上的衙役也被這情景驚呆了,,心中暗道:“這位新來的縣太爺道行深不可測啊,!”只聽洪宙叫道:“武捕頭,,你們還愣著干嘛,全部收監(jiān),!”然后一指朱福,,道:“把他留下?!?p> 武陟這才醒過勁來,,大聲應道:“遵命!”指揮著捕快,、衙役將來人一個個拖了下去,。
洪宙下坐走到朱福身邊,,道:“朱管家,,你今天來此,意欲何為呀,?”
朱福已回過神來,,道:“求大人開恩,小人只是來尋找我家公子,,別無他意啊,。”
洪宙冷冷一笑,,道:“你率眾攻打縣衙,,欲劫走囚犯,不知該當何罪?”
朱福一聽,,心膽俱裂,,他原本想依仗著人多勢眾,到縣衙把公子救出,,憑誥命府的聲望,,一介縣令也奈何不了。但萬沒想到轉眼間全軍覆沒,,再一想,,就今天的舉動真能被冠以聚眾叛亂之名,一時間如置身冰窟,,口中直叫:“大人,,冤枉啊,!”
洪宙哼了一聲,,道:“冤枉?難道今天是你一個人來的嗎,?現有四五十人同案人犯,,又有這許多證人,怎么叫做冤枉,?!?p> 朱福張大了嘴說不出來話,洪宙不再理他,,命人將他押入大牢,。
武陟將眾人收監(jiān)后回來復命,洪宙把他叫到近前,,問道:“這個王公子你以前熟悉嗎,?”
武陟道:“不瞞大人,鐵蛋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對他甚是熟悉,。”
“鐵蛋,?”洪宙開始對此人產生好奇,。
“是這樣的”武陟解釋道:“王杰王公子自幼體弱,他父母盼他長得結實點,,就取了個小名叫鐵蛋,。”
洪宙聽罷心想這衙里的差人看來都和誥命府有交情??!便問道:“這個鐵蛋以前可有什么惡行,?”
武陟道:“這孩子天性良善,只是現在長大了些,,性子有些不羈,,但從未聽說他干過什么奸邪之事?!?p> 洪宙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讓牢里當值的弟兄們辛苦一下,召集其他兄弟都跟我喝酒去,?!?p> 武陟疑慮道:“咱們牢里的弟兄不多,就怕誥命府的人再來滋擾,?!?p> 洪宙一笑,道:“今天就是牢門大開,,誥命府的人也不會再來了,。”
武陟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洪宙道:“誥命府畢竟不是反叛的山賊,難道真有膽子甘冒誅九族之罪再來滋擾嗎,?”
武陟聞言,,由衷的佩服,但還有一事不放心,,問道:“大人真要定朱福謀叛之罪嗎,?”
洪宙道:“咱們豈能妄加以罪草菅人命,只是借此教訓一下這幫奴才,。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明天在做理會?!?p> 武陟見洪宙對他直言相告,,毫不隱晦,心下感激,,抱拳道:“屬下遵命,?!?p> 武陟轉身離開,,洪宙又把他叫住,從袖筒里取出一張銀票遞給他道:“這是二百兩銀子,,你拿去給衙里弟兄們分一下,,算是我的見面禮,。記得給今天牢里當值的弟兄多分一些?!?p> 武陟又驚又喜,,當時衙里小吏每月的例錢也只有幾錢銀子,他沒想到這位新來的縣太爺不但神勇果敢,,出手竟也如此不凡,,當下接過銀子道謝后歡天喜地的去了。
錢度在一旁心中暗自欽佩,,以后這縣衙上下對這位縣太爺那可都是要死心塌地了,。
當晚洪宙大宴眾差役,邀請盧靖山坐了首席,。宴席開始不久一名侍從進來在盧靖山耳邊低語了幾句,,盧靖山起身對洪宙說有件私事需辦理,要先行告辭,。洪宙心里早已料到,,便將他送出店門外。
第二日早上用過飯后,,洪宙在后堂正與錢度和六根,、不凈閑聊,衙役來報說知府大人到了,,洪宙出去將盧靖山迎了進來,,笑謂:“昨天大人有事離席,酒未喝好,,今天咱們把這酒補上,。”
盧靖山擺手道:“我向不善飲,,已經過量了,,這一晚我在驛館睡的死狗一般,日透窗戶這才起來,?!?p> 錢度等人見禮后辭出房去。洪宙親自普了茶,,盧靖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呵呵一笑,道:“洪老弟,,今天我就要回開州了,,那知府衙門還有一堆子事等著我呢?!?p> 洪宙道:“大人何不多留幾日,,也好讓兄弟多領教益,。”
盧靖山道:“兄弟大才,,哥哥我深是佩服,。這里縣任空缺了三個月,正好又趕上賑濟災民,,你這縣庫早已空空如也,。今年朝廷頒旨豁免了賦稅,這里現在是既無錢也無糧,,我身為你的上司總不能看你喝西北風吧,。我從州府給你撥點銀子,以后就靠你自己經營了,?!?p> 說著,從袖子里抽出兩張銀票遞了過來,,洪宙道謝接過,,展開一看竟是兩張五萬兩的票子,共十萬兩,。他嚇了一跳,,自古以來只有下官賄賂上司的,哪有上司給下屬送錢的,?但略加思索,,已明其理,這銀子大概不是從州府而來,。洪宙深知官場之道,,心想只有收下這銀子,知府大人才能安心,,便道:“這也太多了,,下官如何敢接?!?p> 盧靖山道:“你收著吧,,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焙橹娴乐x將銀票收起,。
盧靖山跟著問道:“那誥命府之事兄弟打算如何裁處?”
洪宙早知他有此一問,,便道:“此事全憑大人定奪,。”
盧靖山一笑,,道:“這是你縣中的事,,我就不便插手了。但是誥命夫人還則罷了,,王杰的舅舅畢竟與我等同朝為官,,還須留些余地,兄弟酌情而定吧,?!?p> 洪宙暗罵他滑頭,又把球踢了回來,,道:“大人放心,,兄弟我定當妥善處置?!?p> 盧靖山起身道:“以兄弟之才處置這些小事何足掛齒,,我這就走了,縣里若遇為難之事盡可來找我,,不明之處問武捕頭就是,。”
洪宙將他送出門外,,隨從已備好馬車,,盧靖山輕聲對洪宙道:“老弟非池中之物,必有大好前程,,望自珍重,。”說罷告辭上車去了,。
洪宙回到后堂,,還未坐定,武陟來報說誥命府的杜師爺求見,,洪宙道:“請他到正堂說話,。”
洪宙隨后來到大堂,,見武陟領著一個中年文士走了進來,,那中年文士朝洪宙長揖道:“誥命府杜丘參見大人?!?p> “杜丘,!”這讓洪宙聯(lián)想到了《追捕》,但看眼前的杜丘斯斯文文毫無高倉健的一絲影子,。
洪宙擺了一下手,,對武陟道:“給杜先生看座?!蔽溱彀醽硪巫诱埗徘鹱?,洪宙問道:“杜先生來此可是為了王公子之事嗎,?”
杜丘拱手道:“大人爽快,在下就直言了,。我家公子年少放蕩,,行為不檢,朱福又愚昧魯鈍,,沖撞了大人和衙內諸位兄弟,,我家夫人深感愧疚,特命在下前來謝罪,?!闭f著起身又是一揖到地。
洪宙見他神態(tài)坦然,,恭而不卑,,頓生好感。只聽他又道:“來時夫人言道咱們的縣衙數年未修,,已見風霜之色,,特命在下略備薄資捐獻給大人,以修葺衙內堂舍之用,?!闭f著將一張銀票雙手呈上。
洪宙接過一看,,又是十萬兩,,他順手將銀票往桌上一放,問道:“杜先生,,你家公子平日里都干些什么,?有沒有讀書、練武,?”
杜丘道:“王公子小時候讀書倒也用功,,近兩年開始厭學,他已經氣跑了好幾位先生了,,整天無所事事,,四處游蕩,夫人為此大是傷神,?!?p> 洪宙心想這是青春逆反期,古人未必懂得,。便呼武陟道:“去把王公子和朱福帶來,。”
不一會兒,武陟和兩個衙差帶著二人過來,,那朱福見到洪宙,,忙跪倒在地,王杰卻挺立不跪,。
洪宙對朱福道:“朱管家起來站到一邊,。”
朱福說了一聲:“謝大人,!”起身退到了一邊,。
洪宙望著王杰,,問道:“你準備怎么辦,,可曾認罪?”
王杰道:“大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殺我一個好了,與別人無干,?!?p> 洪宙笑道:“過了一夜骨氣倒是長了不少啊,!這樣吧,,你若答應我一件事,我便放了你和誥命府所有涉案人等,?!?p> 王杰一聽,大出意料,,他本來想著這位新來的知縣必會將自己定成重案來邀功,,弄不好還會累及家人,自己即便不死也必受重罰,。但聽洪宙之言似有峰回路轉之意,,便問:“什么事,你說,!”
洪宙道:“你來給我當差一年,,從明天開始按時到衙門報到,幫衙里做事,,你可愿意,?”
洪宙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那王杰卻想都沒想,,大聲道:“我愿意,就這么定了?!?p> 這一下倒是讓洪宙有些意外了,,他本來料想這種大戶子弟從小嬌生慣養(yǎng),不愿出力奔波,,必會推辭,,沒想到他答應的這么利落。這時正好和珅從外面進來,,便道:“你明天辰時來找他報到,,”說著一指和珅。
王杰連聲答應,,洪宙看他竟是滿臉的興奮之色,。
杜丘拱手道:“大人肯教誨我家公子那是再好不過了,我替我家夫人感謝大人的厚德,。我家夫人若是知曉也必定歡喜,。”
洪宙從桌上拿起那張銀票走到杜丘跟前,,道:“夫人的好意洪某心領了,,但這銀票你拿回去吧。哪天我要路過貴府進去討杯茶就是,,夫人厚賜實不敢收,。”說著將銀票塞到了他的手里,。
杜丘見他竟將十萬銀兩退回,,不禁暗自欽佩,又聽他話中之意愿意與誥命府相交,,心下更是大喜,。
洪宙不等他在說客氣話,轉頭對武陟道:“把誥命府的人全部放了,,交由杜先生帶回,。”
武陟答應一聲,,對杜丘道:“先生請跟我來,。”
杜丘對洪宙道:“大恩不言謝,,敝府上下隨時恭候大人光臨,。”
眾人退去后,,衙里書記搬來了厚厚的兩摞文案,,說是這三個多月來積壓的公案詞訟和錢糧事宜,,洪宙命他們將這些文書都搬到后堂。
不一會兒,,武陟放人回來,,洪宙問道:“武捕頭,這個王杰的父親是何許人物,?”
武陟微覺奇怪,,道:“大人不知道嗎?王公子的父親叫王世良,,是乾隆初年的狀元,,王大人雖然是狀元,但家傳醫(yī)術高超,,因此一直主持國醫(yī)館之職,,乾隆六年,河南傳播瘟疫,,死者無數,,王大人便上折請纓到河南抑制病疫,。后來王大人把瘟疫治住了,,自己卻勞累過度不幸身亡。圣上感念其功,,便封了王夫人一道誥命,。這清水縣是王夫人娘家所在地,夫人自愿回來定居,,朝廷便賜她良田千畝,。王夫人又極善經營,這些年生意做得遍布大江南北,?!?p> 洪宙聽罷,心里肅然起敬,,又聯(lián)想到了青吟,,暗自感嘆這大清的女強人還著實不少!
只聽武陟又道:“當今圣上還親自為誥命府題寫了‘澤被蒼生’四個字,,現在就掛在誥命府的正廳,,咱們省的幾任巡撫都來過誥命府造訪?!?p> 洪宙心道:“原來這誥命府背景如此之深,,怪不得王杰、朱福等都這么囂張,,只是不知那誥命夫人是何等樣人,。”
洪宙轉過話題對武陟道:“你安排人寫個告示貼出去,就說新任縣令明天升堂理事,,讓這三個月來所積的所有涉事涉案人等辰時到衙門外候傳,。”
武陟吃了一驚,,道:“這許多事恐怕十天半月也審理不完,,大人看是否從中選出一兩個案子我去傳涉案人等到堂如何?”
洪宙道:“不用,,通知所有人明天來,。”
武陟暗咋舌頭,,只有遵命去辦,。
武陟去后,洪宙請錢度一起到了后堂,,對那些積壓的案卷文書進行研判,,令洪宙意外的是錢度竟是一位刑名高手,對大清法典爛熟于胸,,好在這三個月中清水縣沒有什么大的案子,,盡是些土地、鄰里,、親眷紛爭及肆市斗毆,,錢度對每個案子略加審閱便寫出節(jié)略,梳理得有條有理,,思路清晰,,洪宙大為贊賞,心想這樣的人才流落江湖實在可惜,。
第二天卯時未過王杰便來到了衙門,,和珅帶他來見洪宙。他見到洪宙便問:“大人,,讓我干些什么,?”洪宙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透著少年的天真,,很難和“強搶民女”四個字聯(lián)系到一起,,便問道:“你吃過飯了嗎?”王杰道:“沒呢,,我不餓,。”
洪宙一笑,,道:“鐵蛋,,我現在交辦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著宙哥吃飯去,。”
王杰聽過和珅喚洪宙為“宙哥”,,心里一樂,,沒想到昨天還一臉陰冷的縣太爺原來如此隨和,便大聲道:“是,,宙哥,!”
辰時十分,洪宙命人擊鼓升堂,,雙班衙役分列兩側,,錢度和六根、不凈站在堂案左側,,和珅,、王杰站在右邊。武陟傳涉案人等依次上堂,。
昨日洪宙與錢度已將所有積案逐個研究剖析,,此時已成竹在胸,他耳中聽,,手中批,,口中判,直如紙上談兵一般,,一氣呵成,。午時未過已把三個月積壓的公案及民事詞訟盡數審理完畢,,且判詞公正,,并無一絲差錯。武陟和眾衙役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只疑洪宙是天人下凡,。
此后縣里一直平安無事,洪宙帶領錢度等人時常微服察探民情,,發(fā)覺當地民風淳厚,,盜匪之患甚微。洪宙是一個喜歡激情與速度的人,,受不得長期閑散,,便將錢度、武陟,、和珅等人招在一起,,提出創(chuàng)立官辦產業(yè),他說官方有了錢可以降低百姓的賦稅,,還能帶動當地經濟讓百姓得到實惠,,又能增加公差衙役等公職人員的薪金,。他這一說,眾人齊聲稱好,,洪宙道:“但是本縣有什么資源我就不清楚了,,還請武捕頭多加留意?!?p> 武陟道:“大人,,咱們這城外范公山的山貨甚是有名,開春直到秋末,,蜂蜜,、山棗、蘑菇,、獼猴桃等一直不斷,,山民采摘后只是在左近販賣,因量多也買不上個好價錢,。另外范公山的山石最是堅地耐磨,,多有石匠采其山石制成磨盤出售。不知這些生意可能做否,?”
洪宙還未出聲,,錢度喜道:“怎么不能做,藍蓮教的教眾遍布南北,,且兼做各種行當的都有,,我現下就發(fā)出訊息,讓各地商賈開春以后來此進貨,?!?p> 洪宙大喜,道:“武捕頭,,你今天就找工匠把原來的大牢重新改建裝修一下,,咱們就成立一個‘清水縣貿易貨站’,立即著手收購山貨和土特產,。另外在選址建一個石材場,,開采范公山的石頭制成地磚、墻磚,、養(yǎng)魚缸,、馬食槽、桌椅,、磨盤等,,我讓青吟在京城專門開個鋪子銷售,諒來生意不會差了,?!北娙寺劼?,都大為興奮,便各自張羅起來,。
轉眼過了年,,縣里仍舊一片太平,就算有些許小事,,武陟和錢度也就順手辦了,,洪宙不禁心里起疑,心想大哥派我來這里決不會讓我來當個太平縣令,,毫無建樹,。
這日洪宙正在和錢度、六根,、不凈探討拳劍武功,,看見武陟進來,便把他叫了過來,,道:“武捕頭,,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你要據實回答,?!?p> 武陟很少見他這樣認真過,便道:“大人請問,,屬下定當據實稟報,。”
洪宙道:“咱們縣有沒有十分棘手之事,,就是令前任縣令十分頭疼為難的事情,?”
武陟一聽,遲疑道:“這個……”
洪宙察其神色心想果然有事,,面色一沉,,道:“你只管說來!”
武陟道:“大人,,清水縣臨黃河下游,每年秋汛必遭水災,,所遭水災每年大小不等,,地域每年也自不同。前年水情極大,,咱們大半個縣都被淹了,,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最后朝廷調撥錢糧賑災,,又得誥命府周濟才度過了難關,。去年秋汛水情不大,,但也有七十余戶人家被淹的。不過大人放心,,每年汛期朝廷都會調撥銀兩賑災的,。”
洪宙聞聽,,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罵道:“你這個混賬,怎么不早說,!”
武陟驚愕道:“現下還未開春,,咱們這里每年秋仲之季才是汛期,還有大半年呢,,到時在謀賑災之策也不晚?。 ?p> 洪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何其愚也,,我們既然提前知道有災,難道瞪著大眼等著災情發(fā)生之后在賑災嗎,?你把我當成了以前那些行尸走肉的蠢材官員了,。”
武陟道:“難道大人有法子……”
洪宙不在和他啰嗦,,叫道:“快命人備馬,!錢先生,咱們現在就去勘查河道,,若等到秋汛來臨那就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