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揚降下,,為大衣披上一層銀色大氅,。
錯落有致的商鋪與民房鋪在大街兩旁,顯出濃重的哥特風格,。
寒冬臘月,,冷風蕭寒,一名年輕人發(fā)出吸氣的咝咝聲,,用大衣裹緊,,重重打了個噴嚏。
“這種鬼天氣,,怎么沒把那棵樹凍死,?”
目光及處,是灰暗天際下的一棵血色樹干,。它靜靜的矗立在天地間,,只看了一眼,那邪惡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他很不自然的打了個寒戰(zhàn),。
他漫無目的,在街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猶豫的指向一個方位,。
“還是去酒館看看吧!希望有適合我的任務(wù),?!?p> 他喃喃自語,落在街口的目光忽然有了焦距,,定定的落在迎面的古怪人影上,。
白色無面紋的惡鬼面具,手里的禪杖點在路面上,,發(fā)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是哪來的僧侶嗎?”他茫然自語,。
從體型來看,,籠在斗篷下的軀干應(yīng)該偏瘦。只是他給人的感覺太過古怪,,似乎多看一眼,,就會被迎面而來的冷意刺傷,。
“還是不要接觸為好……”
作為冒險者,對危險的氣味是非常敏感的,。他敏銳的察覺到來自對方的不詳氣息,,匆匆瞥過一眼,向酒館方向走去,。
銀色的馬尾在斗笠下沉重的甩來甩去,積雪將笠沿壓得很低,,隨著動作微微顫落,。
年輕人前腳剛進酒館,就聽到門口的悅耳鈴音,。
他愕然駐足,,緊接著,有如冰刺臨身,,僵硬得說不出話來,。
那名“僧侶”站在門口,低著頭,,似乎在檢查什么東西,。
他的危機感從未如此強烈,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強烈感覺,。
想動,動不了,。
是嚇呆了嗎,?
可笑。一名與叢林和危機為伴的冒險者,,居然會為一個人全身發(fā)抖,?
他自嘲的笑了起來。
二人有如兩尊雕塑,,堵住了小小的門扉,。過了很久,他才聽到僧侶開口說話,。
“讓開,。”
低沉,,嘶啞,,與其說是人聲,更像是野獸受傷時發(fā)出的悲鳴,,卻更加堅定有力,。
他匆匆挪開兩步,,為對方騰開足夠的空間。
嗒,,嗒,,嗒……
呤,呤,,呤……
喧囂為主的酒館中,,他的腳步聲清晰無比,每一步落下,,都會有鈴音響起,。
“僧侶”的進入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這名年輕人,。
他同樣沒有和任何人搭話的意思,,筆直來到東南角,和一名將面目隱藏在西式禮帽下的中年人相對而坐,。
“任務(wù)書呢,?”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放在對方面前,。中年人匆匆掃過一眼,,略顯黝黑的面孔露出一抹滿足的笑意。
“不愧是銀發(fā)劍鬼,,西部魔沼這樣的B級任務(wù)也難不住你,。”
面具下,,他的語氣淡然:“足夠了嗎,?”
“不,還差一個A級任務(wù),?!?p> 中年人把懷里藏的小冊子放在桌上,打開,,認真記了一筆,。隨后掏出一個錢袋,放在桌上,。
“這是賞金,。”他說,。
面具人微微一頓,,也不打開,只是在手里過了一遍,,語氣便顯露出了不快,。
“恩佐,,我記得賞金不只這些?!?p> “團長要求更改你的分成,。”
“因為我是掛名,?”
中年人露出戲謔的神色,。
“卡妙,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實力就足夠的,。你既然選擇了掛名,就該知道寄人籬下是什么待遇,。”
“這只是你們的要求,,我沒有同意,。”
他把錢袋推回:“我要的東西呢,?”
恩佐沖他一笑:“允許你在我們冒險團下掛名,,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了。若是不愿,,你可以選擇退出,,看看還有哪家敢用你?!?p> 或許是怕卡妙反悔,,他又拿出一枚硬幣大小的碎片,向卡妙示意了下,,壓在錢袋上,。
“誠意我們有的是,就看你怎么選擇了,?!?p> 卡妙沉默,直到對方把錢袋推回,。
過了好一會,,卡妙才收起錢袋,望向他:“任務(wù)書呢,?”
“暫時還沒下來,,不過我抄閱了一份?!?p> “……效率太慢了,?!?p> 恩佐好整以暇:“像你這種高手,挑選任務(wù)當然要慎重一點,?!?p> 卡妙再次沉默。
“一個黃金級冒險團只有一個推薦名額,。討伐魔樹是需要名氣的,,否則光帝國那關(guān)就過不去?!?p> 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揚起,。
“恩佐,我們認識多長時間了,?”
“大概……半年吧,!”
“用半年時間摸清一個人的脾氣,對你們來說很難嗎,?”
恩佐皺眉:“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p> “錢太少嗎,?”
卡妙輕輕搖頭:“我只是想勸你們一句,在我面前,,最好別搞小動作,。”
這次,,終于輪到恩佐沉默,。
“你們收了別人多少錢我不管,但魔樹,,我是一定要去的,。”
“……”
“另外,,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
“發(fā)現(xiàn)什么?”
卡妙無奈嘆息:“原以為你們會聰明一點的……給你個提示,,去西部魔沼找找,,夠及時的話,也許你們還能搶回一條大腿,?!?p> 砰!
恩佐霍然站起,一張溫和的面孔突然變得猙獰無比,。
“卡妙,!”
“嗯?”
憤怒之后,,得到的回應(yīng)則是他淡淡一瞥,,以及一個連修飾都懶得用的語氣助詞。
“你不怕我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嗎,?”
“怕,,怎么會不怕?”
面具后的雙眼平靜的望著他:“那又怎樣呢,?”
像是頭頂澆下一盆冷水,,憤怒的火焰驟然化為冰冷。
“你……不要欺人太甚,!”
天知道他鼓了多大勇氣說出這句話,,雖然明知這句話比“吃了嗎”更加無力。
卡妙搖頭:“既然選擇在你們團下掛名,,當然要有一定自保的手段,。我的目的很明確,恩佐,。回去記得告訴巴克,,要是我沒能得到想要的東西,,你們也沒必要留下了?!?p> “你是在恐嚇,!”
“要試試嗎?”
對上那雙飽含諷意的雙眸,,恩佐僵持良久,,心中搖擺不定。
“既然是交易,,當然要公平一點才有意義,。你們拿了這么多賞金,還不知足,?巴克也未免太貪心了,。”
卡妙拿過他攥在拳頭里的任務(wù)書,,淡淡的說:“而且,,別忘了是誰幫你們這群廢物得到黃金稱號的。”
“你……”
“黃金級冒險團的名號,,卻是黑鐵級實力,,以后接取任務(wù),肯定會難上加難吧,!也難怪是巴克當團長,,他的慎重不正是你們最需要的嗎?”
他像是想起什么,,懊惱的點著面具:“對了,,還有金盆洗手這手對吧?”
恩佐終于贏回一局,,露出嘲諷的笑容:“你很清楚嘛,!”
“那就再好不過了?!?p> 出乎意料的,,卡妙雙掌合十,高興道:“沒有公會庇護,,殺你們會更加輕松,。”
恩佐的眼珠像是充了血,,陰沉的盯著他,,那眼神像極了一條瘋狗。
“也不用妄想逃到東大陸,。你清楚我的實力,,無論你們投靠誰,都是一樣的結(jié)局,?!?p> 說到這里,他捂住面具,,語氣驚訝:“哎呀,,我忘了你們沒有值得他人庇護的能力,對不起對不起,,把你們這群垃圾看成寶物,,是我的錯?!?p> 惡意的嘲諷卻用這么歡快的語氣說出,,令恩佐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他沉著臉說:“卡妙,,不要太過分,。”
“過分的是你還是我?”
卡妙無奈:“退一萬步說,,就算白金級以上并團可以庇護你們周全,。并團之后,當對方發(fā)現(xiàn)你們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他們會怎么想呢,?”
他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派到前線,壯烈一把,,從此你們將作為無名英雄被后人瞻仰,?還是說,你們會喝下對方準備好的毒酒,,被他們當作垃圾扔到西大陸某個角落,?或者,你們被踢出冒險團,,再從黑鐵做起,?”
語氣中帶了一絲嘲笑:“別鬧了,恩佐,。你們要是有這條路,,早就把我甩開單干了,否則會允許我掛名至今嗎,?”
恩佐神色陰沉,,他有心反駁,卻偏偏說不出一個字,。
冒險團從來都不是包庇他人的無垢之地,。沒有價值,無論到哪都只有死路一條,。尤其像他們這種被人有意捧出來的冒險團,,一旦發(fā)現(xiàn)其中摻雜的本質(zhì),,公會必定會將他們清掃出去,。
他舒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份用牛皮紙包好的文件袋,,放到他面前,。
“B級任務(wù),這是最后一次,?!?p> 他用警告的語氣說道:“卡妙,我們?yōu)槟惚A袅嗣孛?,希望你也能做到,。?p> 面具下發(fā)出一聲輕笑。
“放心,,只要得到我想要的,,自然不會對你們出手?!?p> “至于賞金……”
“至于賞金,,”卡妙接過了他的話,在恩佐驚訝的目光中,,微微壓低了腦袋,,“這也是最后一次?!?p> 恩佐不自然的咧開嘴角,,向他露出艱澀的笑容。
細碎的拆件聲自耳畔響起,,過了很久,,他聽到對方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又是西部魔沼,?”
“我們和雇主有過約定,,只要完成這次任務(wù),接下來必須接取他的第二個任務(wù),?!?p> 恩佐抹了把汗,緊張的看向他:“冒險團經(jīng)常遇到一些麻煩的人……”
“沒關(guān)系,,只要他付得起賞金,。”
說到這里,,他向恩佐投來奇怪的目光,。
后續(xù)任務(wù)不是沒有遇到過,但這樣的雇主無一不是心機深沉之輩,,很可能本身就帶著對冒險團的敵意,。而作為唯一戰(zhàn)力的他居然在上次任務(wù)沒遇到任何像樣的阻力,巴克的運氣未免太好了點,。
將文件揣進懷里,,拾起靠在墻角的禪杖,卡妙走出兩步,,又驀然回首,。
“還有第三個任務(wù)嗎?”
恩佐搖頭:“這是最后一個,?!?p> 卡妙滿意的點點頭:“不錯的結(jié)局,。”
他大步邁出酒館,。自他身后,,恩佐推開門扉,目送他一頭鉆入雪中,。
“不錯的結(jié)局,?”
他壓低帽檐,冷笑出聲,。
“要是你這個怪物因此死掉,,那才是真的好結(jié)局?!?p> 從懷中取出方才得到的任務(wù)書,,他看了一眼,隨手揉成團狀,。冒險者用命換來的文件,,有如垃圾拋在雪地里,倏爾隱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