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簡單的白色病房里,,只有床頭一束百合引人注目,。林羨魚雖然已經(jīng)醒來好幾天了,,但之前傷勢過重,,幾乎油盡燈枯,,直到現(xiàn)在依然無比虛弱,。我坐在床邊,,把一片片削得薄如蟬翼的蘋果送到面色蒼白的少女嘴邊,,她薄唇輕啟將蘋果片含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眼角微微彎起,,似乎很享受此刻的待遇,。
“你們那個死鬼老大可真厲害,差點弄死我,?!?p> 看她的薄唇還在輕輕蠕動,我將一片蘋果放進自己嘴里,,入口即化,,甘美清香,不愧是高檔貨,。
“我現(xiàn)在可以確定,,他的確就是司徒昊,應(yīng)該是用了某種方法,,讓自己以某種形式繼續(xù)存在于夢境世界里,。我早就覺得那個什么鍛氣瞳跟其他武學(xué)不是一回事,果然是千年余孽,?!?p> 我說著,林羨魚眼巴巴瞅著我,,我遞過去一片蘋果,,她才滿意地瞇起眼睛。
“話說回來,,這次行動來的全是新人,,這是天道盟對你們的考驗嗎,?還是說這個組織只是外強中干,所謂的千年傳承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見林羨魚自顧自享受著我的“服侍”,,卻一言不發(fā),我特別想吐槽,,你不是說要見到我才肯開口嗎,,怎么還是一言不發(fā)!可又有點于心不忍,,終究還是沒逼問她,,繼續(xù)碎碎念。
“尹肇然,,司空梵,,蕭夢蝶,還能不能有點新意,?至少伊蓮家和羅斯契克家也露個臉,,總讓新人頂在前面,吃相太難看了,?!?p> 我把蘋果遞到她嘴邊,她一個眼神表示拒絕,,我干脆把剩下的一小半全部丟進嘴里,,問她要不要喝水,,她撅著嘴,,我很上道地用紙巾幫她擦干凈。
“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會使喚人啊,,組織里生活很愜意啊,。”
我隨口抱怨,,她不屑地看我一眼,,薄唇輕啟,聲音微弱而干澀,。
“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會伺候人啊,,璇音真有辦法?!?p> 我摸摸鼻子,,表示投降,大姐你饒了我吧,,咱們的對話都是實時監(jiān)控的,!林羨魚一聲輕嘆,,低聲說道。
“也不知道你們有什么可問,,我也不清楚有什么可說,。我才加入天道盟沒多久,知道的事情有限,。那個海底要塞,,我也是被調(diào)過去之后才知道是什么地方。至于投降,,我現(xiàn)在投降,,你們敢要嗎?”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林羨魚有點氣短,,不過眼神中的嘲諷絲毫不減。我也有點無奈,,硬著頭皮說道,。
“不管他們敢不敢,反正我敢,。就沖著咱們過去的交情,,這就不能是事?!?p> 少女的表情緩和下來,,既欣慰又失望。
“你還是這樣感情用事,?!?p> 我苦笑道。
“不感情用事,,也追不回璇音,。”
林羨魚忽然有點沒落,,近乎無聲地嘆道,。
“璇音真幸福……”
“我寧可她沒有這樣的幸福,,也不愿她經(jīng)受那樣的苦難,。”
我們四目相對凝望彼此良久,,病房里寂靜無聲,,時間放慢了流速。終于,,林羨魚露出無比輕松的釋懷微笑,,無不感慨地說道,。
“看來夢蝶再也沒有機會了啊?!?p> 我一愣,,隨即釋然,深深凝視了少女片刻,,大概明白她話中深意,,不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道,。
“夢蝶……燕雪霽被我們俘虜了,,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處置她?”
林羨魚并沒有多少驚訝,,她只是莞爾,。
“這該不會是處置我的參考吧?”
我無奈攤手,,神情變得認真,。
“如何處置她輪不到我操心,只是想讓你給我點意見,,她在天道盟里大致是什么地位,,人脈關(guān)系,應(yīng)該怎樣著手才……最有效,?!?p> 少女沖我翻個白眼,毫不客氣,。
“人家再怎么說也是你前任好吧,,用得著這么絕情嗎?璇音是計較這種事的人嗎,?”
我平靜地微笑道,。
“可我所做的一切,,都要為她考慮,。”
林羨魚收回目光,,沉默片刻后開口道,。
“那你就和夢蝶易地而處,替她想想,,為什么明知道你現(xiàn)在的立場,,還要跟你為敵?!?p> 我又何嘗不懂這其中道理,,什么為了大道,,自欺欺人也要有個限度,說到底,,還是我讓她傷心透頂,是我對不起她,,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然而往事已矣,過去的事誰也無法改變,,如今我能做到的,,并不是補償,那毫無意義,,而是盡可能為她打開通向未來的路,,讓她更加自由自主地追尋自己的夢想。
易地而處,,我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卻給不了她。這里不是夢境世界,,不是古代武俠世界,,不能放飛自我為所欲為,我有需要守護的家人,、愛人,、親人,有需要背負的實實在在的責(zé)任,。
從林羨魚的病房出來之后,,本想去見見璇音,可她去了首都開會,,我便不做停留,,直接去往關(guān)押俘虜?shù)姆块g。
這里條件不錯,,至少不比林羨魚那邊差,,出于需要被嚴格控制的原因,燕雪霽被關(guān)在全封閉的房間,,四面上下被厚重堅硬的合金版全包圍,,通過兩塊單向玻璃與八個攝像頭實時監(jiān)控。既然我來了,,又有鎮(zhèn)國司令的首肯,,自然毫無阻礙地被允許進入“牢房”直接審問犯人,只不過大家心知肚明,我們相處的全部細節(jié)都暴露在監(jiān)視之下,。
看到我走進房間,,躺在床上看雜志的少女無動于衷,她現(xiàn)在身穿一套與房間色調(diào)形成鮮明反差的亮銀色囚服,,雙手雙腳包括脖頸都被嚴格束縛,,無法做出許多常規(guī)動作,大大限制了活動,。
見她對我視而不見,,我也不著急,坐在門邊的固定靠椅上,,默默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雖然不算全神戒備,,我也沒有放松警惕,。只不過時間一長難免有點走神,腦海中不停浮現(xiàn)出與蕭夢蝶在天山初遇,,從萬丈高崖縱身躍下,,在黑水神宮假裝結(jié)婚,在水下陵墓里敲響水晶音柱,,在青山綠水間吐露心聲,,在兩座山峰間被迫分離,在北極冰原下生死永別……對了,,對于她來說,,那并非生離死別,而是一場真實的噩夢,,夢境里痛苦絕望,,夢醒后魂斷神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于我來說,,時間是一種既清晰又模糊的感覺,明明對每個時刻的細微變化都能做到明察秋毫,,又因為身心的過于強大而忽略時光的流逝,。總之等我注意到的時候,,燕雪霽已經(jīng)放下了雜志,,坐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烏黑的長發(fā),??粗坪鹾翢o防備卻又拒人千里的冷漠表情,我不禁苦澀一笑,就這樣靜靜端詳這美好又陌生的一幕,。
忽然間,,少女不知無心還是有意地瞥我一眼,盡管掩藏得很好,,還是無可避免地流露出心底深處的一絲波動。果然,,似乎沉吟片刻,,她率先開口了。
“您該不會是來看我休息的吧,?”
我定了定神,,按照事先謀劃,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p> 燕雪霽微微一怔,,眼簾低垂,,沉默半晌后才開口說道,。
“我現(xiàn)在是您的俘虜,自然任你處置,。您有雅興,我哪敢不從,?!?p> 我莞爾一笑,坦然道,。
“我有的是雅興,,不知道你能從到什么地步,?!?p> 少女面色一僵,隨即巧笑倩兮,。
“只要您吩咐,,我什么都從。就是不知道你那些同仁看到之后,,會是怎樣的表情,。”
我搖頭失笑,抬手對正前方的監(jiān)視器打個手勢,,等了五秒鐘,,攤開雙手。
“好了,,現(xiàn)在沒監(jiān)控了,,可以為所欲為了?!?p> 這次燕雪霽明顯呆住,怔怔看著我,,良久不說話,,我也沉默以對,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交,,沒有針鋒相對,,只是最簡單地互相凝望,也不帶復(fù)雜的情緒,,就是最純粹的注視,。其他一切仿佛都沒有意義,,至少在這一刻是這樣,。
“你以為我會讓你碰我?”
燕雪霽忽然冷漠地說道,,眼神中依舊不帶任何情緒,。我搖頭,心里很清楚,,就算受到最大程度的限制,,“蕭夢蝶”依然有能力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我只是覺得,,跟你說話的時候,,如果還被別人看著,心情很不爽,?!?p> 她漠然的表情稍有變化,又隨即恢復(fù)平靜,。
“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我無所謂地垂下眼簾,,淡淡開口,。
“就算只這樣跟你單獨待一會,,也挺好?!?p> 少女的臉色慢慢陰沉,,眸光中一片森冷,。
“你這是在憐憫我,!”
“這是我最后一點點小權(quán)利,也是最后一點點小心愿,?!?p> 我抬起雙眼,用并不深情卻非常認真的態(tài)度說道,。
“至少讓我了卻那時候的遺憾吧……夢蝶,,我對不起你,可無力挽回,,雖然心中有愧,,也知道回不到從前。情深自愿,,事后不悔,。我只是想在我力所能及的時候,告訴你,,我們相愛過,,因為種種意外而分開,命運不公,,有緣無分,這是我們自己心智不堅,,怨不得別人,。”
燕雪霽的表情慢慢軟化,,眼神也變得柔和,,目光深處的悲傷漸漸浮現(xiàn),同時那一抹倔強也讓人心疼,。
“事到如今,,我不想挽回什么。只是想讓你知道,,即便今時今日,,你在我心中依然與眾不同。只要你想走,,離開這里,,回到天道盟,,我也會想辦法。只是,,恐怕從那以后,,我們就會成為真正的不死不休的仇敵了?!?p> 少女再次動容,,明眸中煙霧彌漫,俏麗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飄忽不定的眼神顯示著她此刻復(fù)雜的心情,。
我仍舊是那副不算深情卻極度認真的表情,將想要表達的所有情緒都展現(xiàn)在她面前,。我知道她現(xiàn)在想要什么,,對于利用這個弱點雖然心中有愧,卻也不想真的與她走到那不死不休的境地,。
這時候燕雪霽忽然渾身放松,,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低下頭,,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呢喃道,。
“你想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