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位卑不敢忘憂國(一)
月光下,幾具尸體靜靜的倒在街邊,,或躺或臥,,泥土里的血水早已干涸,青石路面上反射著妖艷的紅芒,,空氣中隱約能聞著些許刺鼻的血腥味兒,,一道人影靜靜的立在門外的陰影里,這一幕怎么看都是那么的詭異,。
饒是梅闌心大,,也被嚇了一跳,他怔怔的望著眼前蓬頭土面的老儒生,他竟然是一個人來的,。
王酸儒臟兮兮的臉上卷起一堆褶子,,大抵是在笑吧,只是笑的有些丑,,此時背對著月光,,倒是讓梅闌沒看清他那殘余的幾顆黃牙。
“梅先生不請老朽進去坐坐嗎,?”
老家伙話音里夾雜著苦澀,,梅闌突然覺的他有些可憐。
事實上二人本來也沒多大恩怨,,若是沒有梅長青那檔子事兒,,大抵不過是一個戲子和一個看客罷了。
好賴他白天也算是救了梅園幾人,,江湖人,,恩是恩,怨是怨,,這點梅闌分的清楚,,當下便讓開身子,“您請,!”
王酸儒先整了整身上破舊的衣袍,,再扒拉了幾下頭發(fā),這才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還是那副窮酸樣,,死性不改。
屋里沒點燈,,幾個人看著坐在對面的王酸儒,,彼此也不搭話,就這么靜靜的對視,,許久,,還是梅闌沒沉住氣,先開了口,,“王先生駕臨我梅園,,不知有何吩咐?”
“我來是想告訴梅先生,,蠻子打算屠城了,。”
“屠城,?”
梅闌心底咯噔一下,,臉上堆起一抹強笑,“這種事兒可開不得玩笑,王先生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老夫沒同你開玩笑,,”王酸儒搖頭,隨后表情凝重道,,“領兵的蠻子叫托爾索,,十分癡迷咱漢人文化,想請老夫做他的幕僚,,老夫為了茍活便假意應了下來,,得他允許,老夫倒是可以在蠻營內(nèi)隨意行走,?!痹挼竭@里,老酸儒言語中難掩得色,,接著又變的忿忿,,“白天老夫在帳外無意中聽到他們密議,原來都怪趙胤這數(shù)典忘宗的狗賊,,虧得他幾代將門之后,,竟然暗地里開了陽平關,放了蠻子南下肆虐,,如今蠻子大軍就在漢中,,汴州來了大概五千騎,計劃劫掠兩日,,后天清晨回漢中,,臨行前要屠城?!?p> 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屠城,,汴州城可是有幾萬民眾的啊,,難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嗎?梅闌無力的靠倒在墻上,,久久沒有出聲。
還是洪老先反應過來,,“蠻子屠城與先生來這園子有什么相干,?先生莫不以為單憑我等幾個戲子就能救人?”
“能救,?!?p> “先生莫不是在開玩笑?”洪老嗤笑一聲,“五千蠻子精騎,,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將我們淹死,,何況那是五千把明晃晃的刀子?!?p> “能救,!”
王酸儒有些激動的站起身子。
洪老也起了火氣,,“能救個屁,,你是嫌我們死的不夠快嗎,?”
“能救的,!”王酸儒死死的盯著洪老,眼神流露出一絲哀求,。
梅闌微怔,,有些詫異的望著這位平日里令人討厭的老酸儒,,覺得他那平日里佝僂著的身子,在這一刻突然間變的高大起來,。
“你...”洪老再欲開口,,卻被梅闌扯住。
“王先生想要我等做些什么,?不妨說出來聽聽,,我等雖是那人人輕賤的戲子,卻從未敢忘了自己的根,?!?p> “好,好,,”王酸儒激動的抓著梅闌的手臂,,“我來見梅先生,是想代這汴州幾萬條生靈求您一件事兒,,再向您討個寶貝,。”
“事兒好說,,寶貝怕是要讓您失望了,,梅某人窮了一輩子,生平攏共就得了兩樣寶貝,,如今都已送往錢塘,,怕是給不了,也不可能會給,?!?p> “不,,不,不,,”王酸儒連連搖頭,,“梅先生說的那兩件寶貝并非是王某人想要的,王某想要的寶貝沒在別處,,還在梅園,。”
“哦,?這倒是稀奇了,,難不成這梅園里藏有連我等都不清楚的寶貝?先生不妨明言,,眼下我等性命尚且難保,,更別說什么寶貝了,若真有,,為了這幾萬城民,,先生盡管拿去就是?!?p> 王酸儒定定的看著梅闌,,表情有些復雜,躊躇半晌,,沉聲道,,“若老朽說想要的寶貝就是梅先生您的命呢?”
“你個不識抬舉的老東西......”
不待梅闌出聲,,三個弟子已經(jīng)就怒火攻心,,向來老實的曹永柱揮拳就甩了過來,卻被梅闌架住,。
“師父,?”曹永柱一臉不解。
梅闌沒有理他,,轉身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王酸儒,,目光冰冷道,“莫要失禮,,王先生不過是同為師開個玩笑,,為師的這條命可還沒那么金貴,先生以為呢,?”
“若老朽當真呢,?”
“你...”
“住嘴!”
曹永柱張口欲罵,,卻被梅闌一聲喝止,。
梅闌面色變的陰沉,凝聲道,,“王先生當真,?”
“當真?!?p> 梅闌神色復雜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半晌沒再吭聲,。
王酸儒有些失望的搖頭,,他不怪梅闌,螻蟻尚且偷生,,連將軍儒生尚且能為一己之私出賣民族,,何況梅闌一個僅是惜命的戲子,他那好不容易直起來的身子仿佛又佝僂了下去,,心底嘆了口氣,,轉身蹣跚著走向門外。
就在他抬腳跨出門檻時,,身后傳來梅闌的聲音,。
“先生可有把握?”
王酸儒身子猛的一頓,,背著身搖了搖頭,,“沒有,一成把握都沒有,?!?p> “那先生憑什么讓梅某人賠上性命?”
“賭上老朽這條狗命,,賭上城中這十來萬生靈的性命,,梅先生覺著這個理由夠嗎?”
“夠,!”
“你說什么,?”王酸儒激動的轉過身,難以置信的看著梅闌,,其他人也都傻了眼,,一時間他們都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梅闌微笑道,,“梅某說,,夠!”
“班主(師父),,”洪老幾人急忙驚呼,,梅闌卻擺了擺手,,回頭看著幾人,“覆巢之下無完卵,,匹夫尚且知憂國,,待那蠻人舉了屠刀,我等亦是一死,,既是死,,我又何不死的轟轟烈烈,也好為我等門人賺個名聲,,好叫那天下人知曉,,戲子無義,但從來都是從一而終,?!?p> 幾人傻愣愣的看著他,待反應過來,,又激動的一臉潮紅,,洪老感嘆一聲,“老朽枉自活了六十余載,,竟不如班主看的透徹,,若臨死能換個舍身大義的名聲,老朽又何惜此身,?”
說罷,,他又朝王酸儒拱了拱手,“此前多有冒犯,,還請先生原諒則個,,倘若先生有什么需要之處,請且盡管吩咐,,老朽必不吝嗇這條區(qū)區(qū)殘命,。”
“我等也是,?!?p> 其余幾位老人家也都一臉鄭重的上前表態(tài)。
王酸儒老淚縱橫,,挺直了腰板,,認真的打點了下衣衫,將蓬亂的頭發(fā)挽了起來,,甚至抿了幾口吐沫,,待他覺著自己已經(jīng)收拾出一番人樣后,躬身拱手揖禮,,“汴州儒生王原,,王無功,,見過諸位?!?p> 梅闌幾人連忙拱手還禮,,兩人對視一笑,往事如煙,。
執(zhí)筆畫事人
ps:我覺得自己寫的也還好,怎么就沒幾個人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