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自古以來都是華夏善良兒女心中高尚的道德信仰。
在甄風的那段記憶里,,物欲橫流之下,,信仰缺失之中,,這樣的道德信仰成了表面文章,被用來作秀的不在少數(shù),,給甄風留下的是作嘔的感受,。盡力而為,,是甄風告訴自己應該堅守的本心,。
既然遭受了競爭對手的人力制裁,,那就自行篩選、培養(yǎng),。他已經讓弟妹們去尋找自己觀察后覺得是善良的,、實誠的、知足的貧苦之人,,以城內的乞丐和城外的流民為主,。
不過確實存在欺瞞性的、狡猾的披著羊皮的狼,,吸納進來了確實會成為滴入飯菜里的老鼠屎,。對這樣的人他也不會心軟。
甄風已經有所準備,。他安排弟妹們給了每個人一個號牌,,并告知他們是幾號,然后依次引入后院的一個房間里進行面談,。
第一個被帶過去的是一個小男孩,,瘦瘦弱弱的樣子,嘴邊叼著一根短短的雜草,,對周圍的一切有著好奇心,,眼珠子轉得不慢,乍一看像是個機靈的小鬼頭,。他進了房間后,,發(fā)現(xiàn)屋里竟然沒有人,愣了一瞬間,,就很自然地在房間內東瞧瞧,,西看看,摸摸這里,,摸摸那里,。
房間擺設很簡單,房間正中處有一桌兩椅,,桌上陳列著筆墨紙硯,,只是這桌椅擺設不甚整齊,歪歪扭扭的,,小鬼頭溜達著,,不經意間就把桌椅擺得自己看起來舒服點。
角落里有個架子,,架子上擱著一件袍子,,小鬼頭拿起來摸摸料子,攤開袍子看看款式,又想往自己身上試一試,,只是剛要把胳膊往里伸,,突然又退了出來,只是在自己身前比量了一番,,太大了,,然后他又把袍子疊整齊放回去,眼睛止不住就往那里飄,,似乎非??释?p> 他等了一小會,,不見人來,,坐下后又站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的地磚縫里竟然有兩枚銀葉子,。他連忙彎下腰去,,小心地撿起來,放在面前吹了口氣,,然后才攥在手心里,。有那么兩三次,他想四處看了看,,然后想往自己身上放,,最后還是嘆了口氣,繼續(xù)攥著,。
直到這時候,,甄風才進門。甄風示意讓他坐下,,自己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道:“你叫什么名?是做什么的,?”
小鬼頭搖搖頭,,不在乎地說道:“我沒有名字,只知道姓周,,可能是家里行六,,都叫我周六。聽說小時候家里人都沒了,,棍叔撿了我,,把我拉扯大了,他是乞丐,,所以我也就跟著做乞丐了,。”
這名挺有趣,卻又很正常,,甄風問道:“撿了你的棍叔呢,?”
“沒了,去年冬天一場重病,,討來的錢買不起藥,,很快就沒了,?!敝芰故菦]有太多的難過情緒:“沒了也好,早死早超生,,這日子活著就是遭罪,。”
甄風看周六的反應,,不知道小小年紀是怎么熬過來的,,對生活既充滿了好奇,又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絕望,。他問道:“如果這里留不下你,,你會怎么辦?”
周六眼中不禁露出失望的痛苦神色,,口中卻樂觀地說:“還能咋樣,,繼續(xù)行乞,要是有地方能賣點力氣就去,,活一天賺一天,,反正無牽無掛了?!?p> 他猶豫了幾下,,還是攤開手,道:“店家,,這是地上撿的,,還你了。只求哪天我乞討上門,,能行行好給口飯吃,。我周六行乞也會光明正大的?!?p> 周六覺得沒戲了,,起身要走,甄風笑了起來,,問道:“周六,,誰教你要光明正大的?”
“棍叔啊,他一直告訴我,,不管是做乞丐還是做官,,不是自己的就不能去坑蒙拐騙,討飯也要光明正大,?!?p> “很好,你可以留下了,?!?p> 周六轉過頭,瞪大眼睛看著甄風,,原地蹦了起來,,大聲地笑道:“你說甚么,你說我可以留下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其實,早在甄風進屋的時候,,面試就基本結束了,。周六自己在屋里的反應已經被看得一清二楚,那才是真正的周六,,沒有做作的周六,,能夠真實反應個人品質的周六。甄風對他的評價是:機靈樂觀,,但不失正直善良,,有欲望卻又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好苗子,。
接下來的每個人都經歷了個人行為品質的盲測,,面對雜亂的房間、御寒的袍子,、能換來許多衣食的銀葉子,、門后的掃帚等等,甚至還有偶爾進門卻被絆倒的老人,。
二十多個亟需救助的人,,面對這無人的房間,拘謹靦腆者進了門或踟躕不前,,或徑直坐到椅子上目不斜視地等待,,尤其是女孩子,在這樣陌生的環(huán)境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雙手干搓著,;細心友善者進門后等了一小會之后看到臟了的地面、凌亂的桌椅,,提前進入了酒樓服務的角色,,甚至拿起抹布擦拭;理智沉穩(wěn)者進了門,,四處打量,,卻不出手調整,只是靜待人來然后告知,,以那兩個中老年人為主……
這些人里,,因為家里遭災流離失所居多。除了周六,,有三個人讓甄風印象較為深刻,,因為他們比較特別,。
其中一個名叫靜靜的十歲左右小女孩,,面談結束出了門,在甄風說出“不合適”的時候,,哭著跪了下來,,抱住了甄風的大腿,祈求能夠被“買”成為仆役,,在甄風拔腿想走的時候,,她指著架子上那身袍子道:“既然不能留下,能不能把那身袍子送……借給我,?剛才那支木簪子不是我做的,,是我娘留給我的,可以留著做典押,?!?p> 剛才面談的時候,靜靜確實給了他一只木簪子,,不是什么名貴木材所制,,只是雕工細膩,通體摩挲得光滑,,本以為是她有些市儈,,竟要以此“行賄”,沒想到靜靜說這事“典押”,。他問道:“你為什么要那身袍子,?”
“我……我……我爹爹病重,沒錢買藥,,沒有衣衫被褥,,我自求賣身替父治病,,可是公驗在路上丟了,所以牙行不敢要我,,差點還要把我扭送官府,。求求你了……”
公驗就類似于戶口本,但是如果要離開原籍,,就需要官方出具憑證,,否則就是私逃。甄風心里有些變軟,,道:“你剛才為甚么給我那根簪子,?那是你娘留給你的,看得出來你很愛惜,?!?p> “那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了。我娘死了,,病死在來江寧的路上,,這是她留下來唯一的東西。我,,我剛才在地上撿了兩片銀子,,我很需要錢,但是借不到要不到,,所以就想用簪子典押,,等我有錢了再贖回來。求求你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甄風看著靜靜,,那股真誠、無奈,,有夾雜著抱歉,,作不了假。這時身后傳來甄靈的聲音:“大哥,,她說的是真的,。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路上想找人賣了自己,,急得快哭了,,后來跟她回到破廟,看到了她爹爹躺著,,真可憐,,所以我就把她找來了?!?p> 甄風的心徹底軟了,,雖然靜靜這女孩隱匿了銀葉子,,卻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留下來交換,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病重的父親,。甄靈一定是非常同情她,,所以趕來幫忙。他于是關懷地說道:“靜靜,,你留下來吧,,讓靈姐兒幫你把爹爹也帶來。你們是哪里的人,,為什么要背井離鄉(xiāng)來江寧,?”
靜靜高興得不能自己,眼淚唰唰地往下淌,,被甄靈扶起來后,,敘述道:“我家在清江縣,本是給主家當?shù)钁?,聽爹爹說,,今年春天‘春寒’有些嚴重,種的莊家爛種,、爛秧了,,秋天就沒了收成,,爹爹說租子太高稅太重,,都交不起。這些年連柳絮都要交稅,,一撥又一波的官吏上門,,家里的米缸都見了底,無奈之下爹爹只好帶著我和娘逃走,,沒想到路上又遇到歹人攔路搶劫,,娘在逃跑路上受了驚嚇就一病不起。路上公驗跟著包袱被搶走了,,沒了公驗,,進城無法勘察,就進不得城,,走著走著就只好來江寧,,聽說江寧是最繁華的地方,說不定能混口飯吃……”
甄靈聽得眼淚也跟著下來了,,本以為自己在甄家遭白眼,、吃不飽飯就很苦了,沒想到比她更苦的人還有好多,。
甄風把木簪子還給了靜靜,,只說這銀葉子和袍子從以后的工錢里扣,。剛才他聽到“清江縣”的地名,似乎想到了什么,,卻又記不起來,,需要過后再查查。這已經不是一場盲測或面試了,,感覺自己是在經歷一場悲歡離合故事的人間世,。
即使是這樣的人間世,也逃不過即將面臨的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