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天,,天色黑得早,,此時已是夜幕低垂、秦淮河燈火通明的時候了,。甄風踏著夜色出了門,,外面的寒風吹得他打了個冷戰(zhàn),,他把一個小壇子摟在懷里,頭縮進了衣領(lǐng),,匆匆沒入了夜色之中,。
夜色中,一座巍峨豪門大宅在燈籠照射下散發(fā)著冷淡的威嚴,,借著微弱的光照能看到大門上“徐公府”牌匾,。門口還有守衛(wèi)把守。
甄風剛上前,,還沒把拜帖遞上去,,一個守衛(wèi)便厲聲喝止:“甚么人,深更半夜來公府做甚,?還不速速離開,。”甄風穿的衣服還是粗布麻衣,,看起來就不是什么達官貴人,。
這是要比強勢,誰弱誰吃虧,。甄風挺起胸膛,,冷哼了一聲,道:“你也配和我如此說話,?去叫管家出來迎接我,,就說徐公的朋友給他送好東西來了?!?p> “哼,,每天都有十個八個自稱是公爺親戚,、朋友的來,你算老幾,?快走,!”
雖然對方態(tài)度惡劣,不過這樣的情形估計他們遇到太多打秋風的,,算了,,這是人家的職責所在,沒必要繼續(xù)斗嘴下去,。他拿出拜帖,,上面有一塊木牌,遞給了這個守衛(wèi),。
“當時徐公給了我這塊木牌,,不知道算老幾呢?”
守衛(wèi)一聽“木牌”,,側(cè)身讓大門口的光亮照過來,,確實對方手里有塊徐家手牌。他接過來靠近一看,,立刻從木質(zhì),、圖形等辨清真?zhèn)危斚伦饕臼┒Y道:“小人有眼無珠,,請官人到門房稍候片刻,,小人這就進去通傳?!?p> 甄風被帶到了偏廳,,偏廳里燒著炭,已經(jīng)暖和如春,。徐游一身便裝,,看見甄風便打趣道:“小子,屁大點事你還真躲了起來呀,,沒有‘醉生夢死’,,害得老夫饞了二十多天,快拿來給老夫看看,,你帶了甚么好東西,?”
甄風把壇子放到桌上,作了個揖,,道:“先生,,這些天學生可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哪敢明目張膽來此,更不敢派人送來被號稱是‘剽竊’秘方釀的酒,,那樣豈不是把你也給害了,。不過,最近望江樓又新出了一款,,送來給先生試試……”
徐游已經(jīng)拿起壇子,,甄風話未說完,徐游就把上面的封口摘掉,,拿起壇子直接喝。甄風忙道:“先生等等,,那不是酒……”
來不及了,,徐游剛悶了一口便噴了出來,只見那液體發(fā)黑,。幸好,,甄風有所準備已經(jīng)避開了。徐游連連咳嗽,,放下壇子抓起桌上的水一頓漱口,,良久才道:“小子,你想害死老夫啊,,這是甚么東西,?”
“先生,這,,這是醬油,,你有沒有感覺到香醇咸鮮的口感?!?p> “老夫就覺得齁咸了,,不過漱完口倒是有點這感覺?!?p> “沒想到您老如此生猛,,堪比宰相房玄齡的夫人吃醋,居然直接喝醬油,?!?p> “你還沒說說,醬油是甚么東西,?老夫聽過醬,,聽過油,難道你把這兩樣東西弄一起搞出這壇子醬油,?”
“先生,,你先讓人去取一盤清水煮豆腐來,學生給你演示下,?!钡刃煊畏愿篮?,甄風繼續(xù)道:“醬油不是油,只不過是個說法,。其實就是從黃豆醬演化出來的醬汁,,只不過過程更復雜些,需要用到大量的鹽來浸泡提取,,這些是初品,,還不夠味,但是先送來給先生嘗嘗,?!?p> “嘗了,差點沒被你害死,?!?p> “這是調(diào)味品,就跟醋類似,,不是用來喝的,。”
“你不早說,!”徐游看著甄風,,意味深長地道:“你那‘醉生夢死’一斤要一貫錢,這甚么醬油,,打算賣甚么價,?”
“甚么都瞞不過先生,不過先生錯了,,等過些天望江樓開業(yè),,‘醉生夢死’就是四貫錢一斤了,醬油還上不了市,,最早也得到臘月了,,一斤也得四貫錢?!?p> 徐游咋舌道:“小子,,你怎么不去搶錢?”
“先生,,其實花間樓偷去的釀酒秘方是假的,,學生早就防了一手,現(xiàn)在馬丁已經(jīng)反水,,成了我安插在花間樓的臥底?,F(xiàn)在花間樓的‘醉生夢死’都是我讓馬丁拿去的,他們兌了水往外賣,卻說時間有限,,釀造的酒量太少,。熬過了這個月,學生便會說望江樓的釀酒秘方在過去這個月里改進升級,,再加上獨一無二,,想要喝的就得乖乖上門來買?!?p> “哈哈哈哈,,你小子太賊了。那這醬油呢,,不就是黃豆做的,,怎會這么貴?一匹布才兩三百文錢,,就算是茶,一斤也才六七十文錢,?!?p> 甄風聳聳肩,臉上泛起無奈的表情,,道:“學生本來預期的是四五百文錢一斤,,但是止不住現(xiàn)在鹽價飛漲,短短半個多月已經(jīng)漲了四倍,,等到臘月,,估計還得再翻一番,所以學生才預估醬油價格會是四貫錢一斤,?!?p> “你指的是近來鹽價市場的謠言和反應是吧,此事確實挺讓朝廷頭疼的,,不過等來年再有三十萬石鹽運來,,此等荒謬的猜測就會不攻自破,不必理會,?!?p> “希望如此,有朝廷出面,,自然最好不過,。只是,先生聽說過‘威阮號’嗎,?”
“威阮號,?沒聽過。老夫一向不會太關(guān)注商事,這樣的事鹽鐵轉(zhuǎn)運使,,或者戶部下面的人一般就處理了,。”
“按照字面意思,,威阮號,,就是說用我的淫威讓你變軟、服軟的這么一家商號,?!?p> 甄風是知道的,徐游其實不是一個好的為政者,,身居高位一方面是因為出身,,一方面是因為他是李煜登基最大的功臣。信任往往比能力更為重要,。
所以甄風此行便是借醬油和它的價格拐彎抹角地談?wù)擕}價,,進而牽出幕后的“威阮號”。他借著這個話題,,以玩笑口吻開場,,將自己知道的黑市信息轉(zhuǎn)告給了徐游,然后強調(diào)道:“距離下次從江北運來官鹽還有數(shù)月時間,,威阮號剛好在這時候來江寧,,而且能夠快速壟斷私鹽市場,可見是早有預謀,,不容小覷,。學生以為,威阮號的實際意圖一定不在鹽上,,而是另有所圖,。”
“哦,,如此說來,,這威阮號確實挺奇怪,你且分析來聽聽,?!弊源蛴辛司旁碌踪R州戰(zhàn)局一事后,徐游內(nèi)心對甄風的時局把控和綜合分析,,還是有所信賴,,若是換成他人,不就是一個走私販鹽商號罷了,,哪需要他去費心,。
不過,,在聽完甄風從政治與商業(yè)結(jié)合的角度分析后,徐游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尋常的地方,,他感覺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