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禪房精舍的空氣此刻是凝固的,。誰都知道登陸是個將軍，問了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不問等于看不起他,。

　　謝彥寶想要維護(hù)登陸,，便訓(xùn)斥道：“哪來的烏鴉如此聒噪，如此好的東林寺珍藏的廬山云霧茶都堵不住嘴,?！?p>　　此話一出，登陸的臉色非但沒好轉(zhuǎn),，反而更黑了,。謝彥寶此話雖是好意，卻間接地,、心虛地表達(dá)除了自己怕登陸出丑的意思,，進(jìn)而讓人感到登陸是不行的。

　　小長老哈哈一笑,，把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石施主,，你讓登將軍與貧僧人等談經(jīng)論道，就好比讓貧僧與登將軍比試武藝,，若是貧僧輸給了登將軍,，這是常理，若是貧僧僥幸贏了,，是不是貧僧應(yīng)該還俗去宮內(nèi)護(hù)衛(wèi)官家了,？所以登將軍最好別搶貧僧飯碗，若是要說也不能說得太好,，太好了豈不應(yīng)該棄官家而去,，到我佛門凈地參禪修行？”

　　風(fēng)趣幽默可以打破尷尬,，雖然也有擔(dān)心登陸出丑的意思,，卻沒了那么多直來直去的難堪,。登陸臉色好轉(zhuǎn)，心里就算有疙瘩也只能讓它過去,。

　　但是有人不愿讓它過去,，看到說話的人出了聲，登陸心里有一種“最怕豬隊友”的感覺,，加上“你不說話能死啊”的內(nèi)心咆哮,。

　　說話的人是甄風(fēng)。甄風(fēng)緊跟著小長老,，立刻道：“其實登將軍早在接到小長老請?zhí)?，想到了君子之交，便有所思緒,，昨夜還寫了下來,，此時正藏在登將軍懷里?？赡苁菍④娕掳嚅T弄斧,，一直不敢獻(xiàn)丑罷了。既然小長老這樣說了,，不如就請將軍取出一瞧,，請諸位高僧指點?！?p>　　甄風(fēng)說得非常明確,，登陸此時除了拿出來差點被自己忘記了的那張紙，已經(jīng)無從選擇了,。反正差點也就差點,，在這些得道高僧面前不丟人。

　　延空法師取過登陸從懷里拿出來的紙,，攤開之后平靜地念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zhí)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p>　　此言一出，本來只是微笑聆聽的其他僧眾,，忽然收斂了笑容,，陷入了沉思,，嘴上囔囔地復(fù)述起這短短的三十二個字，尤其是剛來的這位老僧,。

　　登陸一看覺得氣氛有些呆滯,，莫非不入諸位高僧法眼，便自嘲道：“實在是獻(xiàn)丑了,，就是胡亂在紙上練練字罷了,，請諸位師父海涵?！?p>　　“大師”并非對出家人普遍的敬稱,，“大師”乃是最頂級的尊稱，尊稱到極處,，大師就是佛的意思,。就算眼前高僧如何備受尊崇，也只有在過世后才會被稱為“大師”,。謝彥寶聽了登陸自嘲,，連忙想要救場：“登將軍必定字如其人，龍飛鳳舞,?！敝宦牭镁嶂杏羞谘乐暎鞘翘淞?？

　　石更咋咋呼呼地說道：“怎樣,，灑家說過了吧，登將軍可是深藏不露,，只不過這段偈語說的是啥意思,？”

　　小長老搖搖頭，嘆口氣道：“此語深邃啊,，每一處都有更深層次的意味,，不是一兩句話可以簡單解釋。若是非要理解,，貧僧班門弄斧,，如此解釋：君子間交往沒有雜念，純潔得像清水一般,；事情若不深入了解,，看到的和事實會相差甚遠(yuǎn)。若要問我將會到什么地方去,，未來的路太過寬廣,，我無法用語言表達(dá)，但見那春滿花開,，皓月當(dāng)空,，一片安詳與寧靜,，我想那可能就是我的歸處?！?p>　　一旁坐定的老僧道：“此言首句,，佛道相容，心胸寬闊,，可見一斑,。頷聯(lián)與《華嚴(yán)經(jīng)》有異曲同工，《華嚴(yán)經(jīng)》曰：‘應(yīng)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又曰：‘心如工畫師，能畫諸世間’,。然心生萬物,，又執(zhí)取不放，以為實有,，念念不離外象,，于外象生出許多執(zhí)念，以此生諸多煩惱,，憂苦身心,。縱離涅槃解脫一步之遙,，亦如千里,。執(zhí)象而求，咫尺千里,，妙哉妙哉,。”

　　延空法師點頭道：“阿彌陀佛,，登居士大悟,，若不破執(zhí)念，難歸心間佛,?！?p>　　“然余心不在于此，其志必達(dá)于涅槃,。涅槃乃不可思議、不可言傳之境,，佛曰：‘不可說’,。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柯迦葉,。’因此只能以此等境界光明浩大,，燦爛無極,，難以言表，萬人有萬解,，然其性不變示之,。故問余何適，廓爾忘言,?！?p>　　小長老接著老僧的話，道：“《六祖壇經(jīng)》曰：‘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春生則百花競發(fā),，一葉知秋，一花亦可知春,。目睹花滿枝頭,，則春在其中矣。又睹此境界,，知此自心,，則于萬事萬物無不周到無漏，圓滿無暇,。故華枝春滿,，天心月圓?！?p>　　其他人聽得似懂非懂,，但是這幾位高僧嘴里說出的都是對登陸那段偈語的解讀，按照越是聽不懂就越高明來理解,，這樣看來似乎獲得了非常高的評價,。

　　石更有些吃驚，作為挑撥離間的主體,，此刻似乎不是自己設(shè)想的結(jié)局,，等事畢之后，登陸一定不會饒過自己，他不怕死,，就怕被登陸折騰得半死不活,。

　　最吃驚的還是登陸，他按照甄風(fēng)的要求寫這段話的時候,，覺得要么是一些詞語湊一起,，聽起來很有意境，要么是從哪位隱士僧人抄來的,。沒想到這些高僧仿佛都不曾聽過此言,，而且又特別重視。

　　登陸連忙解釋道：“諸位師父,，此言不過是在下抄的而已,，信手涂鴉，讓諸位師父見笑,?！?p>　　小長老嘆道：“抄天地，抄萬物,，抄生死,，抄盡為人真諦，將軍真乃高人,！”

　　登陸感覺自己有口說不清了,，完了，隨口一句話都被當(dāng)做偈語,，在“抄”字上面都能做出這樣的文章,，而且還是出自小長老之口，這事兒傳到官家耳朵里,，難不成自己要變成登陸師父了,？他不由得看向甄風(fēng)，現(xiàn)在連說出自己是抄襲,，也沒人信了,。他不由得連連搖頭。

　　把后世弘一法師著名的偈語臨時套用,，原本是為了備不時之需,、跟小長老有話可聊，沒想到在石更的誘導(dǎo)之下,，在小長老的推波助瀾之中,，竟然成了登陸佛法精深的見證。甄風(fēng)回了一個無奈的笑容,，事情朝著不同的方向發(fā)展,，已經(jīng)不是自己這位始作俑者可以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