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封嬪位了。

　　這個消息如同投入湖中的巨石一般，將沈府上下都砸懵了,。

　　沈老太太最先回過神來,，瞪大眼睛追問道，“這是從哪來的消息,，可確切,？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的,?！?p>　　沈雋也如夢初醒般,，連忙附和道，“對對對,，消息可準(zhǔn)確,？”

　　那小廝道，“準(zhǔn)確,，千真萬確,！宮里來的公公正往咱們府里來呢，奴才這是提前跑來傳消息的,。老爺,，老太太，趕緊準(zhǔn)備準(zhǔn)備去門口迎接吧,?！?p>　　這話一出，沈家人立馬手忙腳亂起來,。

　　還是沈老太太穩(wěn)妥持重,，拄著手杖緩緩起身，步履矯健的往外去了,。

　　其余人見狀,，也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趕緊跟了上去,。

　　那傳消息的太監(jiān)將封嬪的旨意說了,，坐著吃了盞茶，便揣著滿滿的荷包回宮復(fù)命去了,。

　　待太監(jiān)一走,，沈雋激動的連拍兩下手掌，眼中帶著喜色,，“好啊,，沒想到阿措這么爭氣，這才入宮多久啊,，就從美人升到了嬪位,！”

　　“我早就覺得咱們家四姑娘是個有大福氣的，如今看來,，果真如此,。”柳姨娘笑著附和道,。

　　“是啊是啊,，四姑娘可真是給咱們沈家長臉了,。”周姨娘臉上也堆著笑,。

　　兩位姨娘心里都暗想著,，四姑娘升了嬪位，肯定是討得陛下歡心,。若是她能在陛下面前替老爺求情,，沒準(zhǔn)老爺就不用去嶺南，她們也能繼續(xù)留在京城過安逸日子了,。

　　跟這兩位姨娘的態(tài)度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孫姨娘母女,。

　　孫姨娘原本也是該高興的,，畢竟四姑娘要是能在陛下面前求情，對她們來說是大好事一樁,！

　　可一想到阿措那個傻子竟有這般造化,，孫姨娘就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心口也堵得厲害,。

　　沈思婉此刻心情也是這般,，寬大袖口下的手指捏的緊的，就連指甲掐進(jìn)肉里也不覺得痛,。

　　也是,，這手上的疼痛，怎么比得過她心頭那熊熊燃燒的嫉妒與郁悶,。

　　那個小傻子竟然升嬪位了,？

　　她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

　　轉(zhuǎn)念又想到當(dāng)初阿措將自己推下水,，頂替自己去選秀的事，沈思婉的心思更加活泛了……

　　如果當(dāng)初是自己入宮選秀了,，那今兒個升嬪位的不就是自己了,？自己比阿措聰明，比她知情知趣,，沒準(zhǔn)還不止嬪位呢,！

　　沈思婉懊惱的咬了咬唇，那些原本屬于自己的榮華名譽,，通通被那個傻子搶走了,！真是可氣！

　　這邊,，沈雋轉(zhuǎn)頭看向沈老太太,，一臉感激道,，“母親，阿措能有這樣的出息,，多虧你教得好,。”

　　沈老太太本來還有點云里霧里的,，如今見沈雋那一副笑吟吟的表情,，立刻就清醒過來。

　　她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嘴角,，并未接話,。

　　沈雋渾不在意，生硬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試探的問,，“陛下登基這些年來，還是頭一次主動給后妃升位份的,，更別說咱們家阿措才進(jìn)宮不久……可見陛下對阿措很是滿意……母親,，要不這兩日你試著往后宮遞個牌子？看看能不能見阿措一面,?！?p>　　來了來了！

　　沈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她就猜到沈雋會把主意打到阿措身上,，果然如此！

　　“見了又能怎樣呢,？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一個人在后宮那種地方本就過得不容易,，本來父兄應(yīng)該在外給她掙面子,，讓她在宮里也能過得體面些。現(xiàn)在倒好,，咱們反倒要拿事情去折騰她,？我可拉不下這張老臉?！?p>　　沈老太太眼含淚光,，又撫胸深深嘆息道，“這孩子打小就命苦啊,，好不容易有了點造化,，難不成還要被你的事給連累么？”

　　沈雋一臉尷尬,。

　　沉默了好半晌,，他還是硬著頭皮再提了一遍,，末了，還彎著腰朝沈老太太深深拜下,，“母親,，你總不能見著兒子去死吧？就算你不為兒子考慮,，也為大郎和二郎考慮考慮,，咱們沈家未來就靠他們了?！?p>　　都說隔輩親,，沈雋毫不客氣的將兩個兒子拉出來當(dāng)擋箭牌。

　　殊不知沈老太太聽到這話只想冷笑,，平日里也不見這些孫子孫女多么孝順,，一出事了，反而要她為他們考慮,？

　　這沈家滿門,，又曾有哪個替她的小阿措考慮過,？

　　沈老太太越想越氣,，索性閉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樣子,。

　　眼見著老太太擺出這不聞不問的姿態(tài),，沈雋心里又急又氣。

　　這老虔婆真是給臉不要臉,。

　　要不是整個沈府只有她能往宮里遞牌子,，他有必要這樣低聲下氣的求她？,！

　　四周靜默著,，幾位姨娘和姑娘兒郎們的視線都緊緊落在沈雋和沈老太太的身上。

　　看來現(xiàn)在是說不通的,，只能等明日再磨一磨,。沈雋想了想，不耐煩地?fù)]了揮手道,，“散了散了,，都先回自個兒屋里去?！?p>　　***

　　勤政殿內(nèi),，元珣和司空曙兩人并肩站立著，一黑一白,，長身玉立,，瞧著像副賞心悅目的畫似的,。

　　“這是最新改良的農(nóng)具，構(gòu)思巧妙,，若是能大力推廣至民間,，相信今年秋天的收成能翻上一番?！痹扅c了點長桌上那張鋪開的圖紙,，“子言，你覺著怎么樣,？”

　　“好啊,，這事陛下交給臣，臣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彼究帐镆幌伦影鼣埾聛怼?p>　　元珣見他一下明白自己的意思,，眉目舒展開來,，輕笑道，“交給你,，朕是最放心的,。差事辦好后，那副《秋華霜露山水圖》就歸你了,?！?p>　　司空曙笑著拱了拱手，兩人就圖紙又討論了一炷功夫,。

　　等坐下來喝茶時,，司空曙一臉八卦的看向身側(cè)的君王，“陛下,，據(jù)臣所知,，你不是挺稀罕沈雋那個女兒的么，怎么在堂上半點情面都不給他留,？臣在堂下瞧著那沈雋臉都白了,，嘖嘖，你語氣要是再冷幾分,，他怕是都要嚇得尿了,。”

　　元珣一臉淡漠道,，“他算什么東西,，值得朕跟他講情面?！?p>　　司空曙,，“……怎么說他也是沈美人的父親,，你就不怕沈美人傷心？”

　　元珣,，“不是沈美人了,。”

　　司空曙愣了愣,，“?。俊?p>　　元珣,，“在你來之前,，朕封她為嬪了?！?p>　　司空曙,，“？,？,？”

　　一貶一升，這操作……有點騷啊,。

　　元珣動作優(yōu)雅的抿了一口茶水,，又淡淡道，“而且她也不會傷心,?！?p>　　司空曙聞言怔了怔,，這當(dāng)?shù)谋毁H謫,，當(dāng)女兒的能不傷心？

　　想起那小姑娘乖乖的模樣,，元珣唇角微微翹起,，也不知道她收到封嬪的旨意，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

　　此時此刻的錦繡軒里,，歡樂氣氛堪比過年。

　　阿措靜靜的坐在紫檀雕云紋藤心椅上,，眼前是宮人們喜氣洋洋的臉,，耳邊是各種吉祥的恭賀話，她的腦袋卻有點懵,。

　　正五品嬪位……

　　她做了什么,，怎么就封嬪位了呢？

　　這突如其來的好事,，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讓安秀姑姑給宮人都發(fā)了賞賜,，阿措就自個兒回屋坐著了。

　　“小主,，封了嬪位怎么不見你高興?。俊蹦剿{(lán)不解問道,。

　　“沒有不高興……”阿措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太驚訝了，陛下怎么就給我升位份了呢,？”

　　“還能因為什么,，當(dāng)然是因為陛下喜歡小主你啊?！蹦剿{(lán)脫口而出,。

　　“喜歡？”

　　阿措一怔,，兩道不描自黑的柳眉微微蹙起,。

　　陛下喜歡她嗎？

　　腦海中不自覺閃過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從第一次見面,，到前段時間他的陪伴，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是沒有之前那么兇了,。

　　而且她也挺喜歡跟他待一塊兒的。

　　兩個人一起吃飯,，比一個人吃飯香多了,。

　　安秀姑姑挑簾一進(jìn)來，便見阿措發(fā)呆的樣子,，不由得輕聲提醒道,，“小主，陛下給你晉了位份,，你也得前去謝恩才是,。”

　　阿措堪堪回過神來,，點頭道,，“是，是該謝恩,?！?p>　　升了嬪位，伺候她的人多了，她每個月的銀錢也多了,，每日膳食也豐盛了……除此之外,，方方面面還有不少的好處。

　　他讓自己的日子變得好過了,，她肯定是要謝謝他的,。

　　“姑姑，我現(xiàn)在去么,？”阿措往窗外看了看,，外面的天泛著暗暗的深藍(lán)色，瞧著好像又要下雨似的,。

　　安秀姑姑道,，“明日吧，聽說陛下今日留了司空大人在勤政殿用膳,，這會兒去也不方便,。”

　　阿措點點頭,，在這些事上,，她大都聽安秀姑姑的。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砟角嗉奔泵γΦ哪_步聲,，“小主，小主——”

　　安秀姑姑皺著眉頭教訓(xùn)了一聲,，慕青連忙福了福身子致歉,，腳下的步子卻是沒停，徑直走到阿措身邊,。

　　阿措抬眼看向慕青,，“怎么啦？”

　　慕青咬咬唇,，郁悶道,，“奴婢剛聽到一個御前當(dāng)差的小太監(jiān)說,，咱們,、咱們家老爺他……”

　　沈雋？阿措詫異道,，“他怎么了,？”

　　慕青道，“咱們家老爺好像犯了事,，然后陛下將他貶去了嶺南當(dāng)縣令,。”她還順道解釋了一下嶺南是個怎樣可怕的地方。

　　阿措聽完后,，眨了眨眼睛,，“哦?！?p>　　慕青,，“……”

　　小主就“哦”了一聲？

　　等了一會兒,，見阿措并沒有更多表示,，慕青有點尷尬的和慕藍(lán)對視了一眼——

　　小主這反應(yīng)，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慕藍(lán)用眼神回復(fù)：反正老爺從未在意過咱們家小主,，小主難不成還要替他求情？不管才好,！

　　慕青一下子懂了慕藍(lán)的意思,，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低聲道,，“小主,，剛才是奴婢冒失了?！?p>　　阿措朝她輕輕笑了下,，表示并不在意。

　　頓了頓,，她似是意識到什么似的,，皺著眉問道，“他去嶺南的話,，祖母呢,？祖母也要跟著去么？”

　　“這……奴婢也不知,?！蹦角噙t疑道，“或許是會跟去的吧,？畢竟老爺都去了,，山高水遠(yuǎn)的，難道把老太太一人留在京城么,？”

　　“祖母也去?。俊?p>　　阿措驚的站起身來,，漂亮的小臉蛋一下子皺了起來,，嘴里喃喃道，“不，不行的……你們都說了嶺南是那樣一個鬼地方,，祖母都這把年紀(jì)了,，怎么能去那里呢？而且那么遠(yuǎn),，我以后還怎么見祖母,？”

　　慕藍(lán)趕緊安慰道，“小主你別著急,?！?p>　　阿措咬唇，“祖母能不去么,？就留在京中,。”

　　慕藍(lán)猶豫了一下,，道,，“這……奴婢也說不準(zhǔn)。但老太太全靠老爺養(yǎng)老送終,，她若是留在京中,，誰來照顧她呢？”

　　阿措忿忿道,，“且不說他可不可靠,，祖母何曾有靠過他？,！他走了就走了唄,，反正我在京中，我可以替祖母養(yǎng)老送終……反正我在宮里不愁吃不愁穿,，得到的賞賜和月錢,，你們都送去給我祖母，然后再找一大堆仆人伺候祖母……”

　　見自家小主振振有詞,，慕青和慕藍(lán)皆是感嘆,，小主到底年紀(jì)小，凈說些孩子話,。

　　且不說她人尚在宮中出不去,，就算她嫁到外頭人家，也斷斷沒有讓孫女供養(yǎng)祖母的道理,。

　　赤子之心,，可愛又可笑。

　　兩個婢子不忍打斷她,，安秀姑姑見狀，上前安撫道，“小主,，萬事沒有絕對,，你也別太擔(dān)心老太太。沈大人不是還沒出京么,，咱們還有時間可以想想辦法的,。”

　　阿措雙眸滿是期待,，“想什么辦法,？”

　　安秀姑姑沉吟片刻，低低道,，“要不小主你趁著明天給陛下謝恩時,，探探陛下的口風(fēng)？”

　　若是可以,，安秀姑姑是不愿意出這樣的主意,，畢竟小主才升了嬪位，就跑去找陛下為家里人求情,，未免有恃寵生嬌之嫌,。但看小主這坐立不安的樣子，她也只能這樣說了,。

　　阿措聽到這主意,，怔了怔。

　　片刻后,，她頷首道,，“嗯?！?p>　　也只能這樣了,。

　　這一夜阿措睡得很不安穩(wěn)，夢里一會兒是掉入冰湖之中的徹骨寒冷,，一會兒便是祖母被沈雋氣的暗自落淚的場景,。

　　等她暈沉沉的醒來，貼身小衣都被汗水給濡濕了,。

　　守夜的慕青聽到床帷里的動靜,，揉了揉眼睛，輕聲問道,，“小主,，是要起夜么？”

　　阿措聲音有點沙啞,，“現(xiàn)在是幾時了,？”

　　“才剛剛卯正,，小主可再睡些時辰?！?p>　　“不睡了,。”阿措從床上坐起身,，又靜默片刻,，問，“外面是雨聲,？”

　　慕青伺候著阿措起床,，答道，“是啊,，半夜下起來的,，不算特別大?！?p>　　外面的天泛著蟹殼青色,，濕漉漉的雨簾下聚起一陣白蒙蒙的霧氣。

　　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院子后種的石榴樹長得很好,，綠油油的葉子在雨水的浸潤下泛著油潤的光澤。

　　安秀姑姑習(xí)慣早起,，見阿措倚在門邊看雨景,，疑惑道，“小主今日怎起的這么早,？”

　　阿措回首朝她淺笑一下,，一雙黑黝黝的眸子也像是被雨水沖洗過般澄澈，“睡飽了自然就醒了,?！?p>　　頓了頓，她好奇問,，“姑姑,，聽說陛下每日都起的很早，比現(xiàn)在還早么,？”

　　安秀姑姑笑,，“差不多，這會子陛下估計已經(jīng)用過早膳,，在勤政殿讀書,。等讀完書，就得上朝去了,?！?p>　　阿措道,，“陛下可真勤勉?！?p>　　看來皇帝也不好當(dāng)呀,。

　　日上三竿時,，雨停了會兒,，也就在這檔口，掖庭送來了一批新的宮人,。

　　“小主升了位份,，身邊伺候的人按例也要增加?！币赐タ偣芄?，討好的笑，“這些都是今年新入宮的,，保證手腳利索,，背景干凈，小主您挑挑,？”

　　反正閑著也沒事,，阿措就挑了些順眼的留下。

　　其中有個站在后排的小太監(jiān),，阿措瞧著他瘦的皮包骨頭,，多問了一句，得知是從豫州逃荒來的,，實在餓的沒辦法,，才閹了自個兒入當(dāng)差。阿措心生惻隱,，就把他留下,，還賜了個名叫順裕。

　　再之后的事,，自然有安秀姑姑和寶順公公接手,，不用她多操心。

　　等到派去前頭打聽消息的小太監(jiān)回來后,，阿措打扮了一番,，前往紫宸宮謝恩。

　　臨出門的時候,，雨又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不算太大。

　　阿措今日穿著一件杏粉色衫子,，配上榴紅絲綢宮裙,，系著白底黃色花卉紋樣繡金緞面束腰,，腰身越發(fā)纖細(xì)。

　　烏鴉鴉的發(fā)髻上并未有太多裝飾,，倒是脖子上戴了一枚做工精巧的紅寶石銀質(zhì)瓔珞項圈,。

　　她肌膚雪白，銀質(zhì)項圈又做的纖細(xì),，遠(yuǎn)遠(yuǎn)看去幾乎與肌膚融為一體似的,。而那一枚精心雕琢的紅寶石，落在胸口之上的位置,，宛若一點殷紅的朱砂痣,，無比勾人。

　　等她到達(dá)紫宸宮時,，正好見到常喜公公送人出來,。

　　那是個穿著月白色錦袍的男子，儀表堂堂,，溫潤如玉,，對常喜公公也是客客氣氣的。

　　阿措瞧了第一眼,，又好奇的瞧了第二眼,，怎么感覺好像有點眼熟？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身后站著的慕青突然興奮的說了句“太巧了”,，又壓低聲音湊到阿措肩邊，“小主,，你還記得你選秀出宮那日,，有位郎君贈了我們好些糖葫蘆么？”

　　這么一提醒,，阿措也恍然,，“是他？”

　　慕青激動道,，“是啊是啊,，正是這位郎君！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見到他,？也對,，他生的氣度不凡，肯定是官身,?！?p>　　宮殿廊下，常喜公公正對那郎君說,，“沒想到又下雨了,，還請伯爺稍等片刻,，老奴去取傘來?！?p>　　那白衣郎君溫和笑道,，“無妨?！?p>　　轉(zhuǎn)眼見到阿措主仆緩緩走來,，白衣郎君微微一怔，常喜公公則是客氣的行禮,，“奴才拜見沈嬪小主,，小主萬福,?！?p>　　阿措朝常喜公公笑了下，“公公你先去給這位郎君取傘吧,?！?p>　　常喜公公愣了愣，覺得這沈嬪挺好說話的,，彎了彎身子就進(jìn)去取傘了,。

　　阿措睜著一雙清亮的眸子看向那白衣郎君，正巧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皆帶著幾分探究。

　　阿措眨了眨眼睛,，先一步開口,，“你應(yīng)該不記得我了吧？幾個月前你在街上買糖葫蘆時,，送了我好幾根,。”

　　白衣郎君輕輕一笑,，“我記得你,。”

　　阿措怔了下,，然后笑了,，“那你記性可真好，我還要謝謝你上次送我糖葫蘆吃,?！?p>　　白衣郎君眸光溫潤，輕聲道,，“一點小事,，不必客氣,。”

　　也不等兩人多說兩句,，常喜公公這邊便將傘拿來,。

　　白衣郎君接過傘，對常喜說了句“有勞”,，撐傘離開時,，又對阿措點了下頭，算作告辭,。

　　阿措也朝他笑了下,，算作回應(yīng)。

　　眼見著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蒙蒙雨簾中,，阿措緩緩收回視線,。

　　倒是一旁的慕青朝常喜問了句，“公公,，這位郎君是何人?。俊?p>　　常喜答道,，“那位是清源伯荀禮,。”

　　慕青“哦”了一聲,，眸中閃過一抹失落,，伯爵，是自己不該覬覦的,。

　　阿措沒注意到慕青的異樣,，她一心記著自己來的正事，客氣的對常喜道,，“陛下這會兒忙么,？我是來謝恩的?！?p>　　打從昨日陛下突然貶了沈府又升了她的位份,，常喜是打心眼里佩服對這位沈嬪。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好歹也是在陛下身邊伺候了這么些年的,，雖不說絕對能摸準(zhǔn)陛下的心思吧，但比其他人還是要了解些的——

　　陛下對這位沈嬪,，那是真上心了,！

　　這會子聽到阿措發(fā)問，常喜恭敬的不得了，“沈嬪主子你稍等片刻,，奴才這就進(jìn)去給你通報一聲,。”

　　他進(jìn)去后沒多久,，就笑著迎上前來,，“沈嬪主子你請進(jìn)?！?p>　　阿措緩步走了進(jìn)去,。

　　一回生二回熟，她這是第三次來,，早已沒有前兩次的緊張了,。

　　元珣坐在御案前，看著一步步走來的小姑娘,，唇角也不由得彎了彎,。

　　“嬪妾拜見陛下?！卑⒋肜侠蠈崒嵉男卸Y,，來之前安秀姑姑特地交代她，切莫再在陛下面前自稱我,，這是失了規(guī)矩，若要計較起來,，后果很嚴(yán)重,。

　　元珣的視線釘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

　　嗯,，穿的粉粉嫩嫩，她皮膚白,，穿這個顏色也好看,，俏生生的像是春日枝頭上的一朵桃花。

　　“起吧,?！彼f。

　　“謝陛下,?！卑⒋胫绷松碜樱p聲道,，“嬪妾是來謝恩的,。”

　　元珣看她，忽然覺得面前這張桌子有點礙事,，好像一座山似的將他們隔得老遠(yuǎn),。

　　他擰了下眉頭，對她道,，“到朕身邊來,。”

　　站在下頭的常喜：哇哦——

　　阿措沒想太多,，乖乖聽話的走到他身旁,。

　　元珣此時是坐著的，稍稍一側(cè)頭,，視線正好落在她修長雪白的脖頸上,。

　　自然而然，也看到她胸口之上那枚紅寶石墜子,。

　　潔白細(xì)嫩間一點櫻紅,，宛若皚皚白雪里一枝散著冷香的梅。

　　驀得,，他嗓子有些干,，還生出一股伸手摸一下的沖動。

　　“陛下,？”

　　一聲細(xì)軟清甜將他的沖動打斷,，抬起頭，便對上阿措清凌凌的眼眸,。

　　元珣一怔,，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不自在的干咳了一聲,，“你來謝恩……嗯……朕封你嬪位,，你可高興？”

　　阿措點頭,，“高興呀,，可高興了，昨天晚上的菜都多了兩道,！”

　　元珣,，“……”

　　行吧，你高興就好,。

　　阿措又將安秀姑姑教她的場面話說了一遍,，元珣見她一副背書的樣子，倒也不拆穿,，只慵懶的靠著椅背聽著,。

　　等她磕磕巴巴的說完后,，他眉頭一挑，“這就算謝恩了,？”

　　阿措一怔,，“啊,？”

　　糟糕,，難道自己漏背了一段？不應(yīng)該呀,。

　　見她傻乎乎的小模樣,，元珣哼笑一聲，“半點誠意都沒有,?！?p>　　阿措聞言不禁一呆。

　　沒誠意……呃,，好像是挺沒誠意的,。

　　他給自己升位份，帶來的都是實打?qū)嵉暮锰?，自己就這么輕飄飄的幾句話,，不痛不癢的，的確算不得什么回報,。

　　誠意,，誠意，要怎樣才算誠意呢,？陛下會缺什么嗎,？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的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陛下，你給我升位份,，那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元珣拿著茶杯的手一頓，“,？,？？”

　　回頭看到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原本只想逗一逗小姑娘的元珣，“…………”

　　站在下頭聽到如此勁爆對話的常喜,，瞧瞧抬了眼——

　　陛下的耳朵尖……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