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走了半個多時辰,,一眾人才看到一處不起眼的村落,。
李老漢指著前頭,客氣道,“到了到了,,我家就在前頭?!?p> 陳暮云幾人早就走的一頭大汗,,如今見總算到了,也都松了口氣,。
“小老兒是個鰥夫,,女兒早早嫁去別處了,平日里就我一個人住著這里,?!?p> 李老漢引著他們幾人到了一處簡陋的農(nóng)家小院,一邊推開院門,,一邊念叨著,,“也不知道那位郎君怎么樣了,我這一出去就好幾日,,他沒吃沒喝的,,會不會要餓死了,?”
吳大寶哼哼道,“若是亂黨,,餓死就餓死,,因著這些造反的狗東西,死了我們多少戰(zhàn)友,!”
李老漢悻悻不出聲了,,指著一間偏房道,“人就在里頭,?!?p> 陳暮云跟吳大寶張老三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按著刀,,謹慎的往門口走去,。
用腳輕輕一踢,那簡陋的木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屋子狹小又逼仄,,一眼就能看清里頭的擺設,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柜子,,瞧著都灰蒙蒙的,,不知道是光線昏暗的緣故,還是本來就那樣臟兮兮,。
陳暮云略一挑眉,,大步走了進去,這才瞧見傳床榻上躺著一個消瘦虛弱的男人,。
那男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衫,,但他皮相好,細皮嫩肉的,,就算穿著這樣的衣裳,,也遮掩不住他那溫潤如玉的高貴氣質(zhì)。
此刻,,這男人雙眸緊閉著,,嘴唇蒼白而干裂,臉上又有一些不正常的紅,。
“好俊俏的郎君,,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哇。”吳大寶道,。
“沒準真的是亂黨里有權有勢的人物,!咱們要是把他弄回去,肯定是大功一件,!”張老三興奮搓了搓手道,。
只有陳暮云皺了皺眉,伸手放在男人的額頭上試了試,。
她剛一碰上,,就像是被燙著一般收回了手。
“好燙,,他發(fā)燒了?!标惸涸契久嫉馈?p> “小老兒將這郎君救回來的時候,,他就傷的很嚴重,。小老兒找了大夫給他看,大夫也只開了些方子,,說傷的太重,能不能救回來就看天意,。后來人倒是活了過來,,但一直病病殃殃的,,好不容易清醒一會兒,,問他什么又迷迷糊糊的,,像是什么都記不起?!?p> 李老漢站在門口小聲道,“小老兒也不富裕,,沒錢送他去城里的好醫(yī)館治病,,就只能每日給他灌點米粥湯藥,吊著一條命……”
吳大寶看向陳暮云,,“陳老弟,,現(xiàn)在咱該怎么辦?這家伙還昏迷不醒呢,,咱也不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亂黨,萬一他就是一個被土匪打劫了的貴公子,,咱們把他拖回去肯定是要挨棍子的,?!?p> 陳暮云也在思忖此事,,片刻,,她對李老漢道,“去,,取碗水來——”
李老漢一怔,也不敢違命,,很快便取了一碗清水回來,。
陳暮云接過那碗清水,,一只手捏住男人的下巴,,強迫著他張開嘴,,直接將那水灌了進去,。
眼見著一個俊俏公子被捏成河豚臉,吳大寶等人欲言又止:
呃,,陳老弟這未免也太粗魯了些,這細皮嫩肉的小白臉怕是前半輩子都沒被人這樣捏過……
咳,,還好是小白臉,,不是什么小美人,,否則他們可要心疼了,。
喂了一點水,床上的男人好像沾了水的魚,,總算有了點鮮活氣息,。
吳大寶驚喜的伸出一根手指,道,“陳老弟,,他眼皮動了!”
陳暮云掃了一眼,,端起還剩一些水的碗喝了一大口,,然后鉚足勁,“噗”的一聲全噴在了男人的臉上,。
吳大寶等人:陳老弟真是個粗魯?shù)拿Х颍,。?p> 念頭一轉,,就見那男人被水這么一刺激,竟真的睜開了眼睛,。
陳暮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道,“醒醒,,醒醒——”
李老漢忙道,“這位軍爺你可別拍了,,人都睜眼了,,待會兒別又被你拍暈了,?!?p> 陳暮云一怔,,尷尬的收了手,居高臨下的盯著床上的男人,,“你,,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的?怎么弄成這樣的,?”
燒的迷迷糊糊的司空曙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入目便是一張英氣端莊的圓臉,,那雙黝黑的圓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這年輕人的面色不善,,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犯人一般,。
司空曙蹙了下眉頭,,腦子還有些混沌,,只是視線落在年輕人的盔甲上,眸光不由得一閃,。
這盔甲,是大梁的軍隊,!
渾渾噩噩的腦海中迅速閃過許多片段,,皇宮,、軍隊、大梁深紅色的墨龍旗幟……
他表情凝重,,用盡全力拉住了陳暮云的衣袖,,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
“帶我……回營?!?p> 陳暮云,,“?,?,?”
眼見著男人翻了個白眼又暈了過去,陳暮云眉頭擰起,,“喂,,喂,你別暈啊,,再多說兩句?。 ?p> 只是司空曙這回暈得很徹底,,又噴了一回水也沒用。
還是吳大寶不忍心見陳老弟這糙漢再折騰這白白嫩嫩的俏郎君,,忙道,,“陳老弟,,他剛才好像說帶他回營,?他是不是認出咱們的身份了?我看他這樣子倒不像是亂黨,?!?p> 張老三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他主動要跟咱們回營,,這身份肯定不簡單,要不咱們先把他帶回去吧,?”
陳暮云離得最近,,自然沒有錯過司空曙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光,。
更何況他剛才說話的口音,可是標準的官話,,明顯是京城人士。
這人,,身份絕對不一般,。
“好,,咱們把他帶回去,!”陳暮云道,。
接下來,幾人合力湊了點碎銀子買了輛板車,,又留了些銀子給那李老漢。
臨走前,,陳暮云對李老漢道,“老人家你放心,,這家伙要是個亂黨,,我們兄弟絕不會再找你麻煩,。若這家伙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那你就等著他回來好好報答你,。放心,,老天爺有眼,你行好事,,會有好運道的,?!?p> 李老漢也不求什么報答不報答的,,但聽到陳暮云這話心里還是熨帖不少。
目送著他們一行人離開,,李老漢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
這一遭進城也不算白跑,,雖沒弄清楚那郎君的身份,,但好歹把人送走了,,總比留在他這里等死強,。
日光西斜,,橘紅色晚霞鋪滿天際時,,陳暮云一行人才回到軍營。
有熟人見到他們回來了,,連忙道,,“陳牧云,你去哪里了???尉遲少將軍找你大半天了,!”
待仔細一瞧,,見著他們板車上拖著人,,一臉疑惑,“你們從哪里拖了個死人回來???”
陳暮云擺了擺手,“去去去,,什么死人不死人的,。”
她斟酌片刻,,打算先向伍長報告這事,,便拖著車徑直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這還沒走到呢,,就見伍長帶著尉遲虎迎面走了過來,,雙方撞了個正著。
陳暮云幾人連忙行禮,,“拜見少將軍——”
尉遲虎很是沉穩(wěn),,“嗯,都起來……啊啊啊啊啊?。,。?!”
陳暮云等人,,“??,?”
抬頭就見一向從容沉穩(wěn)的少將軍一把抱住板車上的男人,,虎目含淚,嘴里發(fā)出嗚嗚嗚的哭聲,。
這個樣子,,像極了抱著丈夫的小媳婦。
只是這小媳婦長著一把濃密的大胡子,,身形又魁梧彪悍,,導致這畫風……很是詭異。
陳暮云嘴角一抽,,仿佛聽到了人設崩塌的破碎聲,。
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看這樣子,,尉遲少將軍認識這個小白臉,?
還沒等她發(fā)問,就見尉遲虎直直盯著她,,追問道,,“你們從那里找到他的?他怎么會變成這副樣子,?”
吳大寶和張老三都被這場面嚇到了,,雙眼茫然的躲在陳暮云身后,還是陳暮云淡定的答道,,“少將軍,,如何尋到這位郎君說來話長。既然你與他熟識,,當務之急是替他尋軍醫(yī)看看,,他好像病的不輕?!?p> 一語點醒夢中人,。
尉遲虎一拍腦門,也不顧上其他,,打橫將司空曙抱了起來,,跑著就往軍醫(yī)那邊去了。
望著尉遲虎那焦急的背影,,吳大寶弱弱的問著陳暮云,,“陳老弟,咱們這是救了個什么人吶,?”
陳暮云略一挑眉,,“不是人。”
吳大寶,,“?。俊?p> 陳暮云,,“咱是撿了個大寶貝回來,。”
看來又立了一樁大功,,輕輕彎了彎唇,,立功的滋味真不賴!
她大步往營帳走去,,心情愉悅道,,“累了一天先回去睡覺咯,醒來等著賞賜便是了,?!?p> ……
找到子言了!
聽到尉遲虎遞來的消息,,元珣倏然站起身來,一向沉穩(wěn)淡然的臉上也染上明顯的情緒,。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定定看向常喜。
“回陛下,,人這會兒就在軍醫(yī)的帳內(nèi),!”常喜公公的語氣中也帶著幾分難以壓抑的高興,這么久了,,司空大人總算尋回來了,!
“……”
元珣捏了捏手指,強壓住心頭的激動,,快步趕往軍醫(yī)營帳,。
當看到消瘦又憔悴的司空曙時,元珣只覺得心頭一沉,。
那個風度翩翩,、溫雅從容的子言,竟變成如今這副狼狽模樣,,這幾個月他經(jīng)歷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好半晌,,元珣才用壓抑著的低啞聲音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軍醫(yī)連忙答道,,“陛下,,臣給司空大人仔細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他身上主要有兩處傷口,。一處是左胸口的箭傷,,根據(jù)傷口來看,箭刺的很深,,拔出后傷口又沒有好好地處理,,造成嚴重的感染,才會一直昏昏沉沉,、反反復復的發(fā)燒,。”
說著,,他還稍稍掀開司空曙的衣襟,,讓元珣可以看到那可怖潰爛的傷口。
三個多月的時間,,放在平日里箭傷老早就養(yǎng)好了,,可子言的傷口還是爛著的,足見他這段時間活得有多么艱難,。
元珣眸光沉沉,,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
尉遲虎則是忍不住嗷了一嗓子,,拳頭砸在桌子上,,“怪我,都怪我,!”
尉遲偉瞪了他一眼,,拉住他道,“陛下面前怎可失態(tài),!”
軍醫(yī)頓了頓,,又繼續(xù)道,“司空大人年輕力壯,,胸口上的傷口好好處理,,并不是什么大問題。比較麻煩的是第二處傷口——”
他指著司空曙腦袋右上處,,“臣在司空大人這處摸到一塊疤痕,,看起來是跟重物劇烈碰撞所致……如今司空大人還沒醒來,臣不好判斷,,但臣恐司空大人腦中有血塊……若真是那樣,,處理起來尤為棘手,。”
腦中有血塊,?,!
營帳內(nèi)靜了一靜。
元珣面上鐵青,,眉眼間滿是森森冷意與戾氣,。
尉遲虎憋著眼淚,差點沒背過氣去,。
其余人皆是一副悲傷擔憂之色,。
好半晌,元珣才語氣低沉道,,“盡全力治療,,首先保住一條命?!?p> 至于腦中血塊,,待戰(zhàn)事結束后,他會尋遍天下名醫(yī),,也要給他治好,!
易文刀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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