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韶只覺得身后的人帶著她幾次騰躍,已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眼前恢復(fù)清明時,,她抬頭看到了救她的人,。
“是你?”眼前的面孔,,竟正是午時那個與她起過爭執(zhí)的青年,。
此時兩人身處一片開闊的地方,似是一處民宅,。那布衣青年似乎看到了事情的經(jīng)過,,明白了一點(diǎn)顏韶的計劃,遂道歉道:“姑娘,,先前多有得罪,,沒想到姑娘的膽識竟堪比男兒,是在下有眼無珠,?!?p> 顏韶擺了擺手道:“無妨,公子一腔赤誠,,也是難得,。只是……”顏韶狐疑地盯了他片刻問道:“你跟蹤我?”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坦白了:“不瞞姑娘,,在下確實(shí)跟了姑娘一段路,不過是在進(jìn)澤城再次看到姑娘之后,?!?p> 顏韶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氣的人,頗有幾分俠女的風(fēng)范,當(dāng)即拱手謝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p> 青年沒料到她不生氣,愣了愣倒露出了一個微笑:“在下姓謝,,謝子齊,。”
顏韶也笑了笑:“顏韶,?!?p> 兩人本就生得好看,相對一笑竟美得像畫一般,,一來二去這對璧人也就看對了眼,。
謝子齊說,這處民宅是他的,,顏韶也不疑有他,。或許英雄救美的橋段,,總能在素不相識的兩人之間建立起特別的信任,。
此后,他們一同瞞著顏家的老人與臨城做了幾回危險的生意,,躲過成王的幾番明槍暗箭,,也曾一同加入過義軍參戰(zhàn),一樁樁一件件在旁人看來都是十足的離經(jīng)叛道,。但在亂世之中,,恨不身為男兒的顏韶,為了報效國家毅然地做出了這些選擇,。正因這獨(dú)特的經(jīng)歷,,他們隨軍到過海邊,聽過海浪輕撫沙灘的聲音,;入過叢林,,感受萬千生靈的生機(jī)與寧靜;到過荒漠,,邂逅長河落日圓的壯美,。顏韶與謝子齊做了所有有情人想都不敢想的事,雖然艱苦卓絕,,卻也有著別樣的浪漫,。
兩人在一年多的相伴中,在并肩作戰(zhàn)中情意日篤,,某天謝子齊卻突然玩了失蹤,,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得干干凈凈。顏韶大受打擊。然而僅過了月余,,青嶼皇宮中傳出選秀的消息,,顏韶稀里糊涂就被選了進(jìn)去,成了新皇的妃子,?;实鄣谝煌砭头怂呐谱樱伾剡@時才知道,,這皇帝不是別人,,正是謝子齊。他單名一個冕字,,子齊是他的表字,。
是啊,若不是儲君,,怎會具備某些常人想不到的能力,,多次在危難之際順利脫身呢?顏韶輕笑,,是她沒有想到,,不過萬幸,倒也不是真心錯付,。
謝冕年紀(jì)尚輕,,與顏韶都懷著青年男女忠貞不貳的感情。在入宮后的很長一段日子里,,顏韶確實(shí)是獨(dú)得圣眷,寵冠六宮,。
這個長長的夢境,,仿佛被夢幻的粉紅色籠罩,溫馨而甜蜜,。林鹿棲雖為旁觀者,,那種甜意卻那么真實(shí),那么清晰,,讓她的心扉也漫溢出甜味來,。
所以,當(dāng)畫面突然切換到兵荒馬亂的場景時,,林鹿棲簡直猝不及防,。她看到了戰(zhàn)火肆虐,生靈涂炭,,那些場景對她產(chǎn)生了巨大的沖擊,,她身處夢中那種不甚清醒的神智之下,忽然隱隱約約想到似乎有人切切實(shí)實(shí)地經(jīng)歷過這些,這讓感同身受過的她產(chǎn)生了一些唏噓,。不過那個人到底是誰,,大腦中一片混沌,她想不起來,。
事實(shí)上,,青嶼國早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無論是誰接手這個國家,,都難挽頹勢,。很不幸,謝冕正是這位悲情的皇帝,。而顏韶終究是個女子,,還是亡國之際后宮之中美得奪目的女子,自然逃不過被冠以紅顏禍水之名的宿命,。末世的絕戀,,總會相伴著千古的罵名,讓那份純粹的美好被太多的指責(zé)所玷污,。
林鹿棲眼睜睜看著亡國那日,,謝冕在明黃龍椅之上端坐,帝王之威一如往昔,,一雙眼清清亮亮,,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即便是無可奈何也自有一番清貴風(fēng)流,。那笑容,,仿佛穿越了時空,撞在她心上,,無端讓她覺得有些眼熟,。在不遠(yuǎn)處的宮墻之外,叛軍與他國軍隊(duì)勾結(jié),,鐵蹄踐踏王城,,兵鋒直指太極殿。
刺目的火光與血色將皇宮染作滿目的紅,。光怪陸離間,,林鹿棲忽然看到有人一劍刺向一襲宮裝狼狽倒地的顏韶,那劍又在電光火石之間沖著她這個局外人刺了過來,。
畫面轉(zhuǎn)換,,林鹿棲隨著顏韶走上了黃泉路,看到了滾滾忘川河,。曼珠沙華從眼前鋪到天邊,,一如彌漫青嶼皇宮的血色,,那種妖異之美讓她不寒而栗。踏上奈何橋,,她的目光被橋頭老嫗身后高大的石頭吸引,。她踮起腳努力去辨認(rèn)密密麻麻的一排排名字,視線終于捕捉到那一對熟悉的名字——謝冕,,顏韶,。然而在那之下,她只隱隱瞥見一個“許”字,,就被大步上前的孟婆揪住,,要往她嘴里灌湯。
那一刻,,她的靈明仿佛突然與什么相通,,又頓時掙扎起來——不是她!該喝孟婆湯的,,不是顏姑娘么,?
孟婆的聲音是蒼老而扭曲的,甚至她都不確定那是孟婆在與她說話:“喝啊,,不喝下去,,怎么忘記那個人呢?你還想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帶去痛苦嗎,?既是孽緣,,你又怎能如此自私,不肯放手呢……”
她仍努力望向三生石,,三生石上的名字卻都迸發(fā)出了炫目的白光,,恍如利刃一般向她刺來。極致的純白之后,,視線驟然被黑暗吞噬,。這片漫無邊際的黑暗將她囚困了很久很久,林鹿棲看不到任何東西,,卻又能感覺到似乎有誰在嘆息。是禍國妖妃顏韶嗎,?是亡國之君謝冕嗎,?她不知道。
這片黑暗似乎在不停地運(yùn)轉(zhuǎn),,混沌中又孕育著新生,。有梵唱與仙樂飄飄蕩蕩,難以捕捉,,卻撫平了林鹿棲心頭的燥熱,。她開始在這種安謐的虛無之中靜坐,,與這片虛無融為一體。終于有一天,,一絲光亮透進(jìn)了這個世界,。林鹿棲循著光亮而去,只覺得身軀越來越輕盈,。意識突然中斷了一瞬,,下一刻,她睜開了眼睛,。
七七四十九個月已過,。林鹿棲以仙的身份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