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雪終是停了,,世間一片靜謐,,幾近呼吸可聞,我的耳邊是欺欺若有似無的的低低抽泣聲,,我側過頭看她,,頓時心中很是心疼,她的話,,輕的如農(nóng)家裊裊升起的炊煙,,我卻聽的很清晰,。
“那少年告訴我他叫覃姜,他說,,要我記得他的名字,,還說最深刻的記憶,應該是靈魂里的烙印,,是永遠都不能忘記的,。”
“他不是答應你要勸說他父親么,?怎么……你的心上人……還會死……”我有些不明白,,明明各退一步便能兩廂安好,為何還會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誰知欺欺卻隨手揚起一捧雪,,笑的凄麗無比,一雙原本清麗的眸子亦變得血紅,。
“這世間有些事,并非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他雖然答應了要勸說他的父親,,卻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嘔血而死了……就死在與我們分開的第二日夜里,,前一日本是他的生辰,,那天,他剛剛滿十七歲,,呵,,這凡世種種,真真造化弄人,,我雖無心害他,,他卻實實在在因我而死?!?p> 我心中一片冰涼,,不知是為了那個少年而惋惜,還是為了這世事無常,。
“那一日,,因為覃姜,官兵已經(jīng)放過我們,,可,,為著他的死,官老爺終是再不能饒恕我們,,下了死令圍剿我們,,我如今還記得那一日的刀光劍影,,處處尸橫遍野,廝殺聲震天,,寨子里一百二十四個兄弟無一生還,,整整纏斗了三日方才停歇,我與他堪堪能站起來,,我攙扶著他,,看著他滿身的傷痕哭的不能自己,那時我想,,如若那日夜里死的是我該多好,,他與覃姜都是無辜的,最該死的一直都是我,,但我心中也明白,,如今我說什么都不能使官老爺改變心意了,我看著他,,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我問他:一直都喚你大哥,你還未告訴我你的名字,,總不能到了黃泉,,還叫你做大哥吧?”
“他亦是笑了,,眼角帶著淚:我終是沒能保住你,,我叫孟肆,爹在時常說,,如若人生能縱情肆意的過,,便是不枉此生了?!?p> “孟肆,,我輕輕喚著他的名字,一字一句的對他說:我定時時刻刻記得,,永生不忘,。”我看著欺欺,,愕然發(fā)覺,,她說這句話時,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那官老爺接過隨從手中的弓箭拉起弦對著孟肆的心口,,我擋在她的身前,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我說:這一次由我保護你,,可他卻將我用力推開,,閃身擋在我身前,冰冷的箭無聲的穿過他的胸膛,,一股溫熱從他的胸膛噴涌而出,,他就那樣倒在我的懷里,臉色蒼白的嚇人,,我嚇壞了,,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的名字,可,,沒有人答復我,,他的眼睛,緊緊的閉著,,再也沒能睜開,。”
“我心中一片絕望,,木木的將他的尸身平放在地上,,決然的站起來,面對著官老爺滿是恨意的眼睛,,緩緩閉上了眼睛,,就在我以為我必死無疑之時,一個人,,救了我?!?p> “是……陸驚鴻……”我的聲音發(fā)顫,,這個名字曾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便覺得刺痛無比,。
“是,。”欺欺點點頭,,繼續(xù)訴說,,他身著一身玄青色長衫,翩然而來,,那官老爺人手雖多,,在他百般周旋下,我們終是逃了出去,,他將孟肆放在一棵樹下,,我匍匐在他的尸身前,眼里流不出一滴淚,,只緊緊握著他略顯僵硬的手心,,那里沒有一點溫度,,冰冷無比,陸驚鴻探了探他的脈息,,又細細查探一番,,看向我,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我早該直到的,那只箭力道十足,,已然貫穿了他的胸口,,怎會有生還的可能,我木然的道了聲謝,,轉而扶起孟肆的尸身,,讓他靠在我的懷里,我輕撫著他的頭發(fā),,手緩緩向下移,,我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那一瞬間竟將插在他胸口的那支箭拔了下來,,下一瞬間,,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的插進了我的心口,,那箭上沾滿了他的血,,如今,也沾滿了我的血,?!?p> “陸驚鴻似是沒想到我會如此做,死的又那么堅決,,他啞著聲音,,對我說:你……何苦……”
“我當時尚有一絲神志,對他說:先生的救命大恩今生無以回報,,來世定然當牛做馬,,結草銜環(huán),如今,,我還有一事要求先生,,求先生將我與他埋葬在一起?!鄙?,他們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死后終是可以在一起了。
“他應允了,,將我與他埋葬在一起,。”欺欺講到這里,,已然沒什么可說的了,,我與她一陣無話,彼此心中皆是一片惆悵,,靜謐了許久,,欺欺看著我道:
“前生,我欠了他的,,今生,,總該還了,我得知他投生到裴家,,便從他出生之時就守在他身邊,,對大少爺是報恩,對二少爺則是還情,,還前生欠下的情,。”
“你與我,,我與他,,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蔽业偷蛧@了一口氣,頓覺世事無常,,老天卻總是捉弄人,。
“他如今倒是變了,見了我便怕,,不過,我很開心,?!逼燮鄞瓜卵劢蓿坏尉К摕o聲無息落下,,其實,,她的心中并非像她所說的那般輕松,她,,本應還欠著另一個人的,,那個少年覃姜,那個無辜的人,在見過她的后一日夜里嘔血而亡,,死時手中緊緊握著的,,是曾日夜臨摹的,她的畫像,,畫的極是相似,,入木四分,想來是常日臨摹所練就的熟悉,。
她曾輕信傳言,,先入為主將他認定成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后又自作主張的逃了婚,,造成了后來無可挽回的后果,,本是罪大惡極,她放棄了投胎,,在世間游蕩千年,,做了千年的孤魂野鬼,也算是懲罰,,這千年她嘗遍了這世間的一切苦厄,,入骨的孤獨日夜啃噬著她的心,她想,,這一切,,都是活該。
而他,,今生過得很好,,她只靜靜守在他的身邊就好了。
那個少年,,她終是負了他,,她沒能找到他,亦沒法對他說出心中的愧疚與悔恨,,這何嘗不是另一種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