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一見允賢回來,,忙抽身出來扶住她:“怎么樣,,那宮的娘娘有沒有為難你,?”
允賢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是權(quán)麗妃娘娘,?!彼恍α诉@一下,,便沒再說話,,只自顧低頭將藥箱放下來,,又伸手去撥籃子里沒整理的藥材,,“這些藥今天都要理好,否則明天就要來不及碾藥了?!?p> 丁香站在一旁狐疑地看著她,,皺眉道:“譚娘子,你當(dāng)真沒事,?”
允賢驀然抬起頭來,,看她半晌,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呀,,可比我奶奶還啰嗦,!”她伸手彈了一下丁香的額頭,忽然側(cè)過頭道,,“說起來,,都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奶奶她老人家了,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還好不好,。去年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都已經(jīng)不能出門了……”
允賢才剛出神,便聽朱祁鎮(zhèn)大步從院門外走進(jìn)來,,朗聲道:“這有什么難的,?你若想見譚老夫人,等過幾日朕便陪你去一趟就是,!”
允賢乍見他,,不由微驚,有些佯怒道:“你怎么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地偷聽人家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皇帝是屬老鼠的呢,。”
朱祁鎮(zhèn)抿著嘴干笑兩聲,,走到允賢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朕太想你了,所以總是忍不住往御藥房跑,。誰知道每次來都能聽見你們在說話……”他忽然原地轉(zhuǎn)了個圈,,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新?lián)Q的黑色織錦金繡宮服,眉開眼笑地朝允賢一昂脖子道,,“你看,,朕今天這身行頭怎么樣?”
允賢微微撇了撇嘴,,頭也不抬道:“穿成這樣,,你是要去微服私訪嗎,?”
“朕這是為了……”他剛開口,,便見一名醫(yī)女忽然從旁邊過,躬身朝他拘了一禮道:“奴婢見過皇上?!?p> 朱祁鎮(zhèn)忙輕輕朝她擺手,,低聲道:“行了,你去忙吧,。就不用叫其他人過來行禮了,。”
那名宮女不由斜眼看了看允賢,,又看了看朱祁鎮(zhèn),,撲哧笑了一聲,匆匆轉(zhuǎn)身走開了,。
便聽朱祁鎮(zhèn)在她耳邊輕聲道:“朕想過了,,以后朕下了早朝,閑來無事,,就多來御藥房陪陪你,,這一別五年,朕能見到你的日子,,又豈是半輩子能補(bǔ)回來的,?”他正說著,卻聽院子里傳來一聲高呼:“譚姑姑,,您快過來看看,,御馬監(jiān)有個小太監(jiān)摔傷了腿,血流不止,,奴婢們用了多少草藥也沒辦法……”
允賢探身向前望了望,,見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幾名醫(yī)女團(tuán)團(tuán)圍坐在一圈,,有幾個裙子上都沾滿了血,。她丟開手里的藥草,拎了裙擺就要過去,,卻被朱祁鎮(zhèn)一把拉?。骸霸寿t,朕還沒……”
允賢回頭看他幾眼,,實(shí)在沒工夫和他糾纏,,抿嘴笑了一下,搬了一筐蕁麻到他眼前:“你就在這,,把這些弄好,,要是弄壞了,我就把這蕁麻都涂到你臉上,!”轉(zhuǎn)身時還忍不住仰頭瞪他一眼,,仿佛示威一般抬手在自己臉頰上輕輕拍了一下,,便掉頭快步走了過去:“快,讓我看看,?!?p> 朱祁鎮(zhèn)一個人站在藥柜旁,手足無措地低頭看了看籃子里的蕁麻,,隨手捏起一根——“啊呀……”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守在宮外的小順子一聽見朱祁鎮(zhèn)的慘叫,,第一時間沖了進(jìn)來,卻見朱祁鎮(zhèn)一手捂著另一只手,,黑著臉冷眼道:“朕沒事,,不過是被刺扎了一下而已,你出去吧,?!?p> 小順子抬頭看看朱祁鎮(zhèn)疼得忍不住咧開的嘴角,再看看院子另一邊正專心替小太監(jiān)包扎傷口的允賢,,不由心有戚戚,,一步一回頭地往外走。
這邊丁香正好拿來了紫草,,允賢正低頭仔細(xì)地清理傷口周圍的沙粒石子,,頭也不回地一把接過草藥,在藥缽里使勁磨碎,,伸手糊了涂在那人的傷口上,,又從針包里抽出銀針,眨眼間施針封住那人的少商,、涌泉穴,,擰眉對旁邊一名醫(yī)女道:“快用紗布綁住他的腿,越緊越好,!”
那名醫(yī)女忙彎腰一層層地往傷口上裹紗布,,剛開始每裹一層便被新溢出來的血濕透,那小太監(jiān)疼得兩眼發(fā)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允賢微微皺眉,又抽針在他的腿部幾處穴位一一扎上針,,一手緊緊握住那人的足踝,,過了許久,才見血慢慢止住,。
旁邊的幾名醫(yī)女不禁興高采烈地叫起來:“血止住了,,真的止住了,!”他們都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止不住血的病人,一時間手足無措,,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那名小太監(jiān),,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失血過多,,整張臉都白成了一張紙。
允賢伸手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坐在石凳旁邊,,細(xì)心叮囑道:“你的體質(zhì)與常人不同,屬于血淤體質(zhì),,又加之你體寒弱乏,,一旦受傷就很難止血,所以你今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磕磕碰碰,。平日里多吃些紅棗、粟米,,還可以拿花生衣熬三紅湯每日多喝,,以后應(yīng)該會慢慢好起來?!?p> 那名小太監(jiān)忙不迭地點(diǎn)頭,,一瘸一拐地扶著他的同伴站起身來。
允賢見他走得急,,上前兩步,,正想叮囑他這幾日好好休息,便聽朱祁鎮(zhèn)從她身后大步走過來,,朝著那小太監(jiān)冷冷道:“站?。 ?p> 兩人回過頭來,,一見朱祁鎮(zhèn),,嚇得一膝蓋又跪倒在地。朱祁鎮(zhèn)一把伸手扶住小腿有傷的那人,,撣眼看了他兩眼,,似是不經(jīng)意地道:“你就不用跪了,朕看你在御馬監(jiān)表現(xiàn)不錯,,便免了你這幾日的侍奉,,在自己房里歇著吧!”
那小太監(jiān)一聽,,又驚又喜,,又想下跪,,卻被允賢攔住,微微笑道:“皇上既然許了你的假,,你這幾天就不要多跑了,,否則再止不住血,可就難辦了,?!?p> 兩名小太監(jiān)自千恩萬謝,慢慢出了御藥房,。
允賢這才慢慢轉(zhuǎn)身面向朱祁鎮(zhèn),,抬頭看著他,微微撇嘴道:“把你的手拿過來,?!?p> 朱祁鎮(zhèn)握住指頭的手慢慢往下一放,猶豫道:“你要朕的手做什么,?”
允賢笑著看他一眼,,搖了搖頭,用力拽過他的手舉到面前,,慢慢拿指甲擠他指尖里的刺:“你呀,,扎了手都不知道說?是準(zhǔn)備晚上回去在被窩里慢慢捂著嗎,?”
被她這樣一說,,朱祁鎮(zhèn)不由尷尬地干笑兩聲,想抽回手,,又舍不得離開,,只是靜靜地低頭看著她,看著她微微彎起的嘴角,,柔軟的笑容宛如盛滿露水的初荷一般盛開,,還有面向他微微側(cè)著的半邊臉頰,肌膚如玉,,透著淡淡光澤,,纖長的眼睫微微眨著,眼珠黑而沉,,目光認(rèn)真地停在他的指尖,,仿佛那是一件珍奇的寶貝。
他看了良久,,忽然低頭在她額際落下一吻,,任時光靜止在那一刻。
她低垂的眼睫倏忽一顫,。
御藥房里人來人往仍是一片繁忙,,他單手?jǐn)堅(jiān)谒珙^,,她低低垂著頭,夕陽將他們的影子并作一條,,長長地拉在地面,。仿佛整個世界忽然變得安靜,允賢微微抬起頭來,,對上朱祁鎮(zhèn)深深注視著她的眼,,唇邊綻出一抹笑容。
便聽那一片寂靜里,,朱祁鎮(zhèn)低沉的嗓音帶著莫名的曖昧,,輕輕在她耳邊纏繞:“允賢,,搬去乾清宮……和朕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