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奉天殿上卻是一片肅穆,。
朱祁鎮(zhèn)端坐在王座上,,冷眼看著殿下跪了一地的文臣,皺眉道:“朕才舉行個大婚,,你們就亂成這樣!要是朕再休朝幾天,,豈不是就要天下大亂了,?,!”
一眾文臣統(tǒng)統(tǒng)跪在地上,其中一人俯首道:“皇上,,事發(fā)突然,,臣等也是驚恐萬分……”
徐有貞向前一步跪道:“皇上,臣認為此事必有蹊蹺——昨日是皇上與皇后的大喜日子,,舉國歡慶,,必然戒備松懈,究竟是什么人擄走汪國公尚不可知,,但此人必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祁鎮(zhèn)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用你說,朕也知道有陰謀,!”說著,,轉(zhuǎn)頭望向石亨道,“忠國公,,五軍營在你手下,,汪國公失蹤后,你可有派人前去他府上調(diào)查過,?”
石亨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胡須,,拱手道:“啟稟皇上,臣今日一早接到線報,,便即刻帶人前往汪國公府,,沒有發(fā)現(xiàn)汪國公的蹤跡,也沒有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線索,,但是臣卻意外地找到了另外一些東西……”
堂上眾臣,,一聽此話,頓時紛紛議論起來,。朱祁鎮(zhèn)微微皺眉道:“你搜到了什么,?”
便見石亨一拍手,一名小太監(jiān)舉著一張托盤走進殿來,,將托盤高高舉起,。小順子自去接了托盤呈到朱祁鎮(zhèn)桌前。
朱祁鎮(zhèn)隨手將那東西抖開,,竟然是一件龍袍并著幾封書信,!
隨著龍袍一被抖開,堂上的文武百官頓時齊刷刷跪倒在地,,更有人已經(jīng)忍不住高呼大逆不道,。若說汪國公身負爵位,位高權(quán)重,豢養(yǎng)私兵尚可從輕裁剪,,削去官位,,那么如果他當(dāng)真私藏龍袍,便連庭審也不用過就可以直接處斬,。
汪瑛一黨見形勢不妙,,紛紛叩首道:“皇上,私藏龍袍乃是謀逆之罪,,重者可株連九族,!臣以為,汪國公再糊涂,,也不可能犯下如此大罪,!”那人伸手一指忠國公,反而厲聲道,,“忠國公,,恕微臣斗膽,你與汪大人不和是滿朝皆知的事,,你如何能證明這龍袍就是汪大人私藏,,而不是你偷偷放進汪國公府的呢?,!”
石亨像是料到他會這么說,,撇了撇胡子冷冷道:“石某接到汪國公無故失蹤的消息,再到帶兵搜查汪國公府本就是臨時之舉,,何來謀劃,?何況一應(yīng)搜查皆在汪國公其家人監(jiān)視下進行,又如何進行這等偷天換日之舉,?在場諸位若是有誰不信,,大可將汪國公府的人都叫來問問——”他瞇了瞇眼,盯住那人道:“反倒是你,,劉大人,,若石某沒記錯的話,前陣子的官匪案還未完結(jié),,就是汪國公替你辯護的吧,?難不成你其實是汪國公一脈的黨羽,這才如此言辭激烈地替他說話,?”
那人被他氣得不輕,,偏生又找不出言語反駁,只得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卻見殿外噗噗飛進來一只鴿子,那白鴿落在奉天殿外,,便蹣跚著不再展翅,小順子忙跑出殿外捉了那只白鴿,,取下手信,,躬身放到朱祁鎮(zhèn)手上。
朱祁鎮(zhèn)看了小順子一眼,,卷開那張小紙,,不過片刻,便臉色陰沉,,冷笑道:“倒是來得巧,,忠國公才剛提到那樁官匪案,錦衣衛(wèi)便有密信報了上來,。若不是親眼看到,,恐怕朕也不相信,汪國公竟有如此大膽——”他目光平平慢慢掃過一眾大臣,,忽然一拍桌子道,,“來人,宣汪國公夫人進殿,!”
奉天殿外自有秉禮太監(jiān)揚聲高呼:“宣——汪國公夫人入殿覲見——”
一聽皇上竟連汪國公夫人也要召上殿來,,便是擺明了這次不會再放過汪國公。文臣一派大多都是汪國公的人,,一時間滿朝噤聲,,竟連呼吸的聲音也聽不到。
這寂靜就這樣一直持續(xù)到汪國公夫人進了奉天殿,,一頭扣在地上才算結(jié)束,。
汪國公雖是朝廷重臣,又身負爵位,,但其夫人卻只是普通官家千金,,汪國公素日謀權(quán)算計,也從不會告知她,。
自古以來朝堂就是男人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能懂這其中的風(fēng)波,?一路走來處處聽聞宮中在議論自己夫君失蹤的消息,,再看這奉天殿上巍峨莊嚴(yán),早已經(jīng)嚇得肝膽俱裂,,恨不得一頭撲在地上,,連聲音也不斷地發(fā)著抖:“民婦……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鎮(zhèn)臉色雖沉,,卻也不急著責(zé)罰她,只是微微笑道:“汪夫人不必客氣,,朕傳你來,,不過是有些事想詢問你?!彼穆曇羝届o而溫和,,仿佛真的是怕嚇壞了汪氏,“汪國公乃是朕殿前的重臣,,朕也素來很是器重他,。雖然前陣子降了他的職位,其實朕也是被逼無奈……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但汪國公輔佐朕多年,,朕也不舍得令他為難,這才許他回家休養(yǎng)一段時間,。如今汪國公突然失蹤,,朕心甚憂啊,!這才想召你入宮詢問一些情況,,好及時找到能找到汪國公……“
許是他的態(tài)度讓汪氏得到了一些慰藉,汪夫人哽咽了幾聲,,總算是不再抖得那么厲害,,微微直起身子哭道:“民婦在此,皇上盡管問,,民婦定知無不答……”
便聽石亨出列道:“汪夫人,,本官想問你,你是昨夜何時發(fā)現(xiàn)汪國公失蹤,,又是何時上報的官衙,?”
汪夫人抬頭看了一眼石亨,自然認出是早上帶人搜查汪國公府的將軍,,臉色又是一白,,諾諾道:“我家老爺是……昨夜……丑時失蹤的……“她說了一半,抬頭望了望朱祁鎮(zhèn),,又低頭說得更詳細,,”民婦記得昨夜巳時開始下雪,到后半夜外頭全都白了,,當(dāng)時民婦睡得正熟,,半夜被一股冷風(fēng)吹醒了,起來便見房門大開著,,老爺卻沒了身影……民婦起初以為老爺是去起夜,,可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等到人,,這才連夜召了家丁在府里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所以你就上報了府衙,?”
汪夫人一聽滿臉驚恐,,連連搖手道:“不不不,不是民婦報的官……我家老爺本就是朝廷命官,,民婦要告而不知該去哪里告……何況老爺從前也曾有過夜半出去的情況,,所以民婦只是命人加緊出去找,卻不知道怎么,,早上就見大人帶著兵來了府上……”
朱祁鎮(zhèn)聞言臉色更沉:“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報官,,可忠國公卻收到了線報帶兵去搜查汪國公府,?”見汪夫人點頭,只覺得心底一沉,,仿佛有什么念頭浮上心頭,,卻不動聲色,只是追問道,,“那你說汪國公從前也曾有過這樣的情況,,是指什么時候?”
汪夫人一聽朱祁鎮(zhèn)這么問,,才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可如今滿朝文武都這么看著她,若是一句說錯了話,,她這條命又豈能保得?。恳粫r間又驚又怕,,支吾了良久,,才斷斷續(xù)續(xù)道:“這,這……民婦也不清楚……或許是老爺自己想出去散散心……“
朱祁鎮(zhèn)輕輕哼了一聲,,也不追問,,只是盯住汪夫人道:“那朕再問你,汪國公在家休養(yǎng)的這段時間,,可有出去散散心,?或者見見老朋友……朕想著或許真如你所說,是去了什么別的地方……”
汪夫人聞言,,低頭想了半晌,,伏身道:“有,有有……老爺近來不常出去,,但有位老朋友常來府上拜訪老爺……”
“你可知道是誰,?”
汪夫人叩首道:“民婦不知……只知道是位大人,,總是穿著一身黑衣,民婦還曾問過老爺為什么,,只是老爺從不讓民婦過問朝政之事,,只有一次民婦經(jīng)過書房,隱約聽見老爺和那人提起什么太師……”
問了這半天,,雖說不是一無所獲,,卻也不能一針見血。汪夫人終究是不肯說出實話,,再嚴(yán)刑逼供也無用,,但至少要定汪國公的罪,卻也綽綽有余了,。
然而朱祁鎮(zhèn)心中自有定論,,石亨卻比他更清楚,光靠皇權(quán)打壓,,誰知道要多久才能除掉汪國公這塊老油條,?對付權(quán)臣,自然是要用權(quán)臣的法子,,量他汪國公羽翼再豐厚,,若是戴上了謀權(quán)篡位、勾結(jié)瓦剌的帽子,,也妄想輕易摘下來,!
卻見朱祁鎮(zhèn)揮了揮手,疲憊道:”行了,,送汪夫人出宮吧,!“
這才聽徐有貞跪地道:“皇上,這汪夫人的話……”
朱祁鎮(zhèn)看了他一眼,,隨手將那張手信丟到殿下,,冷聲道:“你們且看看,這紙上都寫了些什么,!”
徐有貞忙從地上撿起那張紙,,在手心攤開,只見上面赫然列出了汪國公數(shù)次夜出的時間,,還有黑衣人來訪的時間,、地點……甚至有些部分連談話內(nèi)容也略有涉及,所見之處皆指向官匪案的掩蓋及暗通瓦剌之詞,。
文臣一脈傳閱到這信,,頓時個個嚇得不敢開口。
堂下已是一片死寂,,朱祁鎮(zhèn)卻像看不見一般,,又伸手把那夾在龍袍里的信打開看了幾眼,,卻是汪國公指使親信一股腦掀翻到地上,目光沉沉,,怒道:“來人,,給朕傳刑部驗筆官,把這些信統(tǒng)統(tǒng)都給朕仔細查驗一遍,!“
“若經(jīng)查明全部屬實,,則即刻下令,全國緝拿汪瑛歸案,,就算是死了,,也得給朕把尸體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