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
“老劉,，你就實話跟朕說,，朕的病情……究竟怎么樣了,？”劉平安一診脈就診了老半天,，論是朱祁鎮(zhèn)再有耐心,，也被他逼得忍不住急眼,，“朕的病到底怎么樣了,，好還是不好,，你倒是快說個話……”
劉平安蹙眉沉吟半晌,，才緩緩放下手來,，臉上漸有笑意，猛地伏身跪倒在地,，高聲道：“微臣恭喜皇上,！皇上龍體已經(jīng)康復，身子基本無恙了……”
“你這話可當真,？,！”朱祁鎮(zhèn)聞言，也是又驚又喜,，下意識地就轉(zhuǎn)身一把抱住了允賢,，好像全然忘記了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喜的是撐了這么多個月,，試了無數(shù)次藥,，總算是真正成功了。但他以身試藥,，本就是風險,。每一分藥量，每一種藥材都可能導致不同的結(jié)果,，又如何不讓人心驚,？
見劉平安撫須點頭，朱祁鎮(zhèn)不禁激動地一下站起身來,，重重地在劉平安肩上拍了一下,，眉開眼笑道：“老劉啊老劉，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允賢伸手拉住他,，也是滿眼無奈，臉上卻不自覺地染著釋然的笑容：“你若是真的感激師父,，就應該好好把身體養(yǎng)好,，別再隨便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p> 朱祁鎮(zhèn)自然也知道這些日子最擔心的就是允賢,，微微抿唇，極認真地看著她,，笑道：“知道了,，娘子的話，為夫一定謹記在心,！”
劉平安在一旁看得尷尬,，又向來不多話。卻不敢受這一禮,，只是躬身謙遜道：“微臣不敢居功……此次疫情能真正解決,，還是全靠皇后娘娘……”
他正說著,，程村霞卻等不及地跑了過來：“皇上，師父,，怎么樣,？這藥可對癥了？”醫(yī)館那頭的病人還很多,，這些日子他們一張方子一張方子地試,，雖然大部分百姓都已經(jīng)好轉(zhuǎn)，仍然有幾個沒熬住咽了氣,。如今到了解毒的最后一步,，這最后一張方子可謂是一百步中那重要的一步，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出問題,。
劉平安忙將藥方遞給他,，鄭重道：“眼下未能治愈的病人還很多，你趕緊去抓方子派藥,。不過要記得分別診治,，不要再出現(xiàn)前陣子體質(zhì)特異導致的服藥猝死之事了！”
“是,，師父,！”程村霞滿面激動地接過那張方子，連手都有些發(fā)抖,。他們一群大夫在這杭州城里一熬就熬了整整三個多月,，每天面對數(shù)不清的病人，難以治愈的疫癥,，縱使他有再多耐心,，也不由覺得心浮氣躁，恨不得一把掀了桌子走出這座徘徊在陰影里的壓抑之城……如今終于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就連陽光照在臉上,，都讓人覺得格外明媚。
他正要走,，卻被朱祁鎮(zhèn)一把拉?。骸暗鹊龋藓湍阋黄鹑??！彼呁t(yī)館的方向走，邊皺眉道,，“我們一起在這城里熬了三個月,，想必許多百姓也和你一樣急不可耐……”走了幾步，卻被允賢輕輕拉住衣袖。
他轉(zhuǎn)身看向她,，只見允賢微微笑著，恬淡道：“我知道你是想去給百姓們打氣,，我也和你一起去,。”
朱祁鎮(zhèn)深深地看她一眼,，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好,，一起去?！?p> 醫(yī)館前頭幾十個太醫(yī)大夫們都還在急忙忙地給病人們派藥,，只是他們再多也只有幾十人，這城里的百姓卻有上千人,，一時間也是兩頭亂,，奔波不停。
那幾名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一見程村霞走在前頭,，忙伸手把他拉過來,，忙得焦頭爛額道：“我說村霞啊,！再這樣下去,，恐怕這病沒治好，咱們這些個老骨頭就要先累死啦……自從來了這兒,，我們這些人就沒有一天睡過好覺,，我們就是再盡心盡力，也不是鐵打的……”他還要再說,，卻見朱祁鎮(zhèn)扶著允賢就站在后面,，嚇了一跳，又想起自己剛剛說錯的話,，只覺得心頭一跳,，掌心里拔涼拔涼的，竟然忘記了不要聲張皇帝身份的旨意,，往后退一步,，俯身就跪了下去：“微臣叩見皇上，皇后娘娘,！”
朱祁鎮(zhèn)本不想如此聲張地鼓舞士氣,，奈何人沒到地方，卻先“被”公開了身份,，一時間也只得順勢宣了平身,，轉(zhuǎn)頭看向醫(yī)館前面聚集的百姓們。那些人聽見宮里來的太醫(yī)都這樣說，哪還有不信的,，只是誰也沒料到,，這平平凡凡和自己一樣狼狽地過了三個多月的病人加上一個懷著身孕給人看病的大夫，竟然就是當朝的皇上和皇后……
眾人先是一呆,，隨即也不知是誰帶的頭,，就見一個人兩個人跪了下去，緊接著一片一片的人群都跪了下去,，將整座城里的街道空地都跪滿了烏壓壓的一地,。
朱祁鎮(zhèn)忙伸手扶起離他最近的幾名百姓，皺眉緩聲道：“快起來吧,，朕雖是皇帝,，卻和你們一樣都是這城里的病人，君為輕民為重,，如此時刻,，就不必這么講究君臣之禮了！”
他說得認真,，那些人還是跪著不肯起,。這可是當今皇上啊,！是那個住在高高的紫禁城里,，尋常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回的至尊啊,！可他不僅和他們一起流落到這瘟疫橫行的小城里,，甚至他們中不少人還曾經(jīng)使喚過朱祁鎮(zhèn)……只要想到這些，又讓他們?nèi)绾胃抑逼鹕碜樱?p> 朱祁鎮(zhèn)自然也知道他們在怕什么,，不由嘆了口氣,，緩聲道：“你們不用害怕，朕不會怪罪你們的不敬……這些日子,，朕與你們一起度過,，你們中大部分人，應該也都認識朕,。說實話,，朕之所以向你們隱瞞身份，也正是不希望你們這樣動不動就對朕行禮……”
“我們都是這場瘟疫的受害者,，也都曾經(jīng)走在離死亡最近的邊緣,！朕此時此刻想對你們說的，正是朕與你們一起度過的這些日子最真切的感受,！”朱祁鎮(zhèn)微微一笑,，掃過地上跪的烏壓壓的百姓,，目光慢慢變得柔和而深沉，“朕相信,，你們之中一定有許多人,，已經(jīng)對這看上去毫無盡頭的吃藥的日子無比厭煩，此次瘟疫爆發(fā)太過古怪,，無論是杭州城里的大夫們,，還是宮中的太醫(yī)們，都盡全力在救治我們,。朕曾經(jīng)也和你們一樣，感染了瘟疫,，生不如死,，甚至朕從湖州城里逃出來的時候，病情比你們?nèi)魏稳硕家?！”他說著,，忽然轉(zhuǎn)頭看了允賢一眼，衣袖下的手輕輕握住了她,，“即使是現(xiàn)在,，你們中也還有許多人是和朕一起從湖州城里拼死逃出來的，也有許多人是由皇后親手治好的,。所以現(xiàn)在朕想告訴你們,，朕的身體能夠康復，你們也一定能,！只要你們按時服藥,，按時診脈，相信大部分人只要再過幾日,，就能夠完全好起來……如你們所見,，朕是皇帝，她是皇后,，朕和皇后的肩上擔著我整個大明百姓的命脈,。既然從最初決意把你們救出來，救治你們,，救治杭州城,，就絕對不會放棄你們！”
跪在地上的一眾百姓先是聽著,，而后便聽見議論聲漸起,，等到朱祁鎮(zhèn)說完，百姓中間已經(jīng)是議論紛紛,，耳語不斷,。
過了片刻，便見人群里一人突然站起身來，高舉雙手大喊了一聲：“皇上萬歲,！皇后千歲,！”緊接著，人群之中就仿佛火焰漫過樹海,，一下子熊熊燒了起來,。只見所有人都一齊伏跪在地，再三叩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高呼：“皇上萬歲,，皇后千歲——”
整座杭州城都被仿佛被這聲浪撼動了，連運河的水面也被這震動驚起了兩層波瀾,。朱祁鎮(zhèn)便攜著允賢靜靜地站在這層層的聲浪里,，沒有華服玉冠，也沒有鳳釵玳瑁,，卻如同九天上的神仙眷侶般,，攜手并立，眼里倒映出這同一片山河人情,。
良久,，允賢終于忍不住當先扶起程村霞和一眾太醫(yī)們，溫聲朝眾人笑道：“大家快起來吧,，馬上就要到看診的時間了,，你們這么跪著，若是耽誤了病情,，豈不是讓皇上心存愧疚嗎,？”
眾人叩首完畢，卻還是猶豫著不敢起身,，正在遲疑之間,，突然聽城門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破風聲，在還沒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便見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地朝著朱祁鎮(zhèn)所在的方向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