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shù)月才回京城,,要處理的政事總是很多,。
自出了仁壽宮,朱祁鎮(zhèn)連永寧宮的門也來不及踏進,,便要趕著回乾清宮召見群臣,。直到過了戌時,,才稍微緩了下來。
天色漸晚,,乾清宮里的燭臺都一一點了起來,,燭光照亮了整座大殿,也照亮了朱祁鎮(zhèn)伏案批閱奏折的臉龐,。
草草批完最后一本折子,,他總算是微微松出一口氣,將筆在硯臺邊擱下,,輕輕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便見小順子靜悄悄地從一旁走上天階,手里端了一盞茶遞給朱祁鎮(zhèn),,笑瞇瞇地道:“皇上才剛回來就忙了一整天,,一定累壞了吧?”
但凡他這樣笑便沒有好事,,朱祁鎮(zhèn)扭頭瞥了他一眼,,低頭抿了一口茶,順勢站起身來:“有話就直說吧,你這樣溜須拍馬朕也不會給你加官進爵,!”
小順子聽了也不惱,,忙顛顛地跟上去:“皇上,小奴這回可不是為了自個兒的事……”他說著,,笑得更是歡脫,,兩只眼睛都要瞇到一塊了,“是如香姑姑方才來傳信,,說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在永寧宮,,備了飯菜要給您接風洗塵呢!”
朱祁鎮(zhèn)聞言,,眼底立刻便泛上些柔情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旖旎畫面,忽然就自顧笑了起來,。
自允賢進宮,,小順子也不知多少次見到皇上這樣傻笑,起初還覺得尷尬,,看到現(xiàn)在,,朱祁鎮(zhèn)還是這副模樣,他看得久了,,反倒覺得這才是皇上真正的樣子了,。
朱祁鎮(zhèn)邊笑邊攏了袍子,也等不及把折子收好便大步往外走:“小順子,,快走,!今兒個咱們一家人吃個團圓飯,可不容易??!”
乾清宮離永寧宮并不遠,即便是慢慢走也不過一刻便能到,,他卻一路走得飛快,,像是怕晚了一刻便吃不到飯似的,倒讓小順子在后面追得氣喘吁吁,。
這時的永寧宮內(nèi),,飯菜才剛端上桌。
屋子里都點上了暖燭熏香,,燈罩里閃著黃橙橙的燭光,,照亮了一室溫馨,也把這一桌飯菜映得格外可口,。
丁香正低頭擺著碗筷,,宮里用度講究,,允賢又是皇后,此次再度回宮,,十二監(jiān)自然是能多巴結(jié)就多巴結(jié),,送來的用具一律是最好的,這燭光照在雪白的景德玉碟上,,連紋路也十分精致,。
窗外透過淅淅瀝瀝的雨簾,雨點滴在院子里的鵝卵石上,,便發(fā)出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響,。丁香抬頭望了望屋檐上滴落的雨水,不禁笑了起來:“都說秋雨滋潤,,這紫禁城里也有好一陣子沒下雨了,,正巧趕上皇上和娘娘回來就下了雨,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花廳那端的山水屏風后面映出允賢隱隱約約的身影,,她聞言,也沒有說話,,只是若有若無地勾了勾嘴角,把懷里的小公主抱緊了些,。
落雨是功德,,治病救人是功德,體恤民情也是功德,。但如果可以,,她寧愿用所有這些功德,只讓她身邊的人平安喜樂,。
只是有些話,,可以藏在心里,終究不能對旁人說罷了,。
這時,,卻聽屏風那頭傳來丁香恭敬的行禮聲:“奴婢向皇上請安,晚膳還沒有開始,,皇上還是再坐一會兒吧,。”
朱祁鎮(zhèn)今日似乎性質(zhì)頗高,,只要踏進這永寧宮,,見到允賢,他便覺得仿佛這世間任何困難都不再難,。無論是太后的刁難還是百官苛責,,都可以一笑置之,。他朝丁香抬了抬手,笑道:“允賢呢,?怎么沒見她,?”
丁香擺好最后一副筷子的間歇抬頭笑了笑:“娘娘剛給小公主喂了奶,這會兒應(yīng)該要出來了,?!彼f著,朱祁鎮(zhèn)已經(jīng)繞過屏風,,輕輕走到了床邊,。
這燭光幽幽地照著雕花床幔,照著允賢側(cè)坐在床邊的身姿挺拔而優(yōu)雅,,她安靜地坐著,,一只手輕輕拍著小公主的后背,見朱祁鎮(zhèn)進來,,輕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笑道:“熙兒剛剛睡著,你小心點,?!?p> 朱祁鎮(zhèn)看了看寶寶睡熟了的面容,心頭微軟,,也慢慢放輕了腳步:“等熙兒睡熟了,,待會就讓如香抱去側(cè)房吧,免得再吵醒她,?!?p> 允賢抿唇笑了笑,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熙兒雖只有三個多月,,卻從未離過我身邊,,就算只是一頓飯的時間,我也不想讓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比欢f這話時雖嘴角含著溫柔,卻像是要遮掩眼底流露出的悲傷一般,,微微低下了頭,。
一時間,兩人都是無話,。良久,,才聽允賢幽幽地道:“元寶?!?p> 她叫得那么突然那么認真,,仿佛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問他,,卻又說不出口。朱祁鎮(zhèn)自然也感覺到她語氣里的不對勁,,可他又怎么想得到她都知道了些什么,?也只是模糊地應(yīng)了一聲:“怎么了?”
允賢微微張了張嘴,,卻還是吸了口氣,,抬起頭來,漆黑的眸子映著幽深執(zhí)拗的光芒:“你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就在這時,,卻聽花廳里傳來丁香和見深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如香滿是喜悅上揚的聲音:“皇上,,娘娘,,晚膳準備好了!”
這聲音打破了她的詢問,,也打消了他的回答,。寂靜在一瞬間落幕,朱祁鎮(zhèn)只是微微一笑,,輕輕牽起允賢的手,,柔聲道:“走吧,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