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很好,,許是因為下了雨,,月亮就顯得格外圓,月光照過永寧宮院子里的錦鯉池,,也照過池子邊幾株凋零的梅花,。
此時已過了亥時,丁香扶著見深回了東宮,,這偌大一片院子里,,便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允賢微微仰頭望著夜幕里不斷落下的雨簾,,雨絲冰涼地打在臉上,,仿佛也染上了深秋的蕭瑟,讓人心生悲涼,。她深深吸進一口氣,,不禁有些感傷:“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間……又是一年過去了,?!?p> “是啊……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有時候想想這一年多,,感覺就像是把一輩子的劫難,,都度過了?!敝炱铈?zhèn)微微笑了笑,,伸手將一件披風(fēng)輕輕搭在她肩上,“入秋了,,夜里風(fēng)大,,你剛出月子沒多久,還是小心點好,?!?p> 允賢側(cè)頭凝視著他,微垂的眼角閃著莫名而幽深的光芒:“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見他一愣,,她微微勾唇,,唇邊的笑意卻慢慢變淡,“南巡遇刺一事,,你是為了護著我才甘愿被刺落水……這樣的事情,,我卻要從一個外人嘴里聽到?!?p> 朱祁鎮(zhèn)猛地一怔,,隨即神色復(fù)雜地蹩住了眉:“你聽誰說的?”
允賢回眸淡淡看了他一眼,,緩緩?fù)職獾溃骸皼]有誰告訴我,。”她忽然歪頭朝他笑了笑,,唇邊微帶一抹自得,,“是我自己聽到的?!?p> “我聽見太后娘娘的話了,。”允賢說著,,忽然頓了一頓,,伸手將肩上的披風(fēng)在領(lǐng)口緊了緊,“所以我就去問了李三,?!?p> 朱祁鎮(zhèn)顯然沒料到她會知道得如此快,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來,,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雙手輕輕握住她的肩,一字一句沉聲道:“允賢,,你聽我說,,我并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再告訴你也只是平白讓你難過……”
雨絲輕輕落在他的眼睫上,,讓他不禁微微眨了眨眼。允賢就那樣微微仰頭望著他,,唇邊的笑容淡的像要化開:“元寶?!彼?,慢慢抬起一只手,撫上他的側(cè)臉,,“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你的愛人,,你的妻子,,還是你千辛萬苦得來的一件寶貝?”
“允賢,,我……”
允賢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眸子里仿佛染了這夜雨的涼意和悲傷:“還記得成親那日,,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我說,,你是我的扎基亞,我是你的阿奈,。所以無論艱難困苦,,還是痛苦快樂,我們都要一起承受?!?p> 她撫過他臉頰的指尖冰涼,,卻又藏著濃濃的眷念和心痛:“我是你的妻子,我想陪你度過我們?nèi)松拿恳豢?,而不是只享受你沉默的付出,。如果讓我選擇……我寧愿陪你一起承受這些苦痛,也不想在欺騙里過一個人的幸福,。”
她的話在這沉沉夜色里如同一聲悶雷句句擊在他心上,。這么些年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沉默地守護她、支持她,,無論是行醫(yī)還是做女大夫,既是她的理想,,也是自己的理想,。
在這個像牢籠一樣束縛百姓思想的年代,他們是唯一能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人。而他只希望她安心完成自己的理想,,走自己的路,。卻忘記了,她是比這世上任何女子都要堅強獨立,,更加不希望拖累別人的人。
只是有些話,,即使能說,,也終究說不出口罷了,。
朱祁鎮(zhèn)望著她的目光沉了沉,,只覺得心底像沉了千斤巨石,,雨絲落在他的臉上,,就像把無限的愧疚和心痛一起落進他心口,讓他忍不住微微濕了眼眶,。
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閉了閉眼,伸手用力抱住了她:“允賢,,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錯了……”
允賢輕輕嘆息一聲,,終究是不忍心怪責(zé)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慢慢攬住他的肩,輕輕回抱住了他,。
這月光柔和,,伴著連綿的雨絲籠罩了大地,,像是要把這天地間的空隙都填滿。屋內(nèi)燭火昏黃的暖映著院子里恬淡的冷,,仿佛這一生的愛與痛,、悲傷與快樂,,都凝結(jié)在了此刻他和她相擁的側(cè)影上,。
而這一刻,,就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