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店門外，張振安告訴跟出來的女生,，他去一趟超市就回來,。趙穎青要求同去，兩人便并肩往超市而來,。張振安說你怎么不想接受高尚文化的熏陶了,。趙穎青瞪眼說你干嘛找他來氣我。張振安說人好像不是我安排的,。趙穎青說我讓你干嘛你就干嘛,，我讓你摘天上星星，你也爬上去摘啊,。此話一出,，張振安聽得奇怪，未作回應(yīng),，趙穎青也不吱聲了,。不一會兒，道路引入通向超市的小街,。與尋常街道相比起來,，小街既狹窄又曲折，兩旁還矗立著高大的居民樓,。每到夜晚時候,，昏暗的路燈光難以照亮前行的道路，小街顯得越發(fā)逼仄,，時有穿街冷風(fēng)襲來,，似有某種神秘力量隱匿其間，充滿令人不安的危險氣氛,。為了緩解不適,，張振安主動挑起了話題。他告訴女同學(xué),，文安其實人很好,，就是說話直來直去,，不會照顧別人想法，你別往心里去,。趙穎青說這種人眼里什么都是陰謀論,，我覺得這是缺愛的表現(xiàn)，他是單親家庭么,。張振安搖頭說據(jù)我了解他爸他媽都健在,，又說三教九流百花齊放，不同人不同看法,，不是什么心理變態(tài),，別給他繞進去就行了。趙穎青說本小姐見多識廣,，思想健康,，積極向上，他想得美呀,。他們穿出小街,，路口便有一家連鎖超市。趙穎青卻改變了主意,，說我們回去吧,。張振安建議隨便買點什么。趙穎青說我說不喝就不喝,，哪來那么多廢話,。
兩人空手回到飯店，什么飲料也沒買,。文安不知說了什么,，王媛笑個不停，看到東道主進來,，才止住不笑,。飯桌上還新添了兩瓶啤酒。趙穎青瞪大一雙冷眼,，說有人能喝白的么,。文安舉手表示贊成。于是,，張振安下樓去柜臺領(lǐng)來一瓶白酒,，十塊錢一瓶的,。除了王媛,，每個人都倒?jié)M了酒。趙穎青舉杯伸向文安,，說大才子能喝酒么,。文安說趙書記我敬你,。兩人碰了一下塑料杯，雙雙一干而盡,。張振安驚得閉不上嘴巴,，說這好像不是水吧。文安晃著空杯說別磨嘰了,，快去拿酒,。趙穎青隨著催促。東道主人只得再去拿酒,。兩瓶白酒下肚后,，飯桌上的人們酒酣耳熱，氣氛不再那么不自在,。
文安微睜醺醉的眼睛,，“他們宿舍胖子，你們都認(rèn)識吧,？哥們兒,，好人呀。這哥們兒有個毛病,，不喜歡疊被子,。查房老太太深惡痛絕，恨不得踢他的屁股,，叫他滾出去睡馬路,。他的床單目測出廠就沒沾過水，胖子口頭禪,，曬一曬,，曬曬就好了，那個味道保證讓你聞過一次就不會忘記,。那么,，問題來了，諸位從中看到了什么,？”
王媛說：“他這人性格比較粗放,？”
趙穎青一臉的嫌棄，“幼稚,，無聊,，惡心！笑話,，腦筋急轉(zhuǎn)彎,？他說的不會就是他自己吧？”
張振安笑著說：“此處必有反轉(zhuǎn),?！?p> 文安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跳來跳去,，“我認(rèn)為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具有非凡的創(chuàng)造力,。他象棋,、打牌、星際都很強,，拼變形金剛最快最好,。要是借他一雙機會的翅膀，他會是一個極具潛力的發(fā)明家,?！?p> 趙穎青譏笑說：“發(fā)明家都不愛疊被子，都不講究個人衛(wèi)生,，而且總逃課,，貪玩成性？”
“文哥忘了說李胖CS技術(shù)也很棒,，甩狙溜得不行,，”張振安拿起筷子，想要表演甩槍的動作,，想了想還是放下了,，“不過，按文哥的理論,，男生宿舍里恐怕至少一半人該有發(fā)明專利,。”
文安悠悠然喝下一大口啤酒,，又開了口：“旁邊宿舍有個男的,，別的班的，名字我就不提了,。他上澡堂洗澡,，道遇一個大班的女生，剛剛洗完澡出來,。他心想,，大家都是同學(xué)，不打招呼不禮貌,，于是說了一句應(yīng)酬話,。那女生聽了，羞得面紅耳赤,，不理他就走了,。你們猜他說了什么？”
王媛興奮地挺直腰身,，“他說,，你很性感？”
趙穎青撇了撇嘴巴,，“我看這樣聊下去,，媛媛你還小呢，應(yīng)該回避了,?！?p> 文安見沒人再接話頭，只得公布了答案：“那個男生問：‘澡堂里人多嗎,？’”
趙穎青大聲說：“這人真猥瑣,，我受不了了！”
王媛對女伴說：“這好像是個笑話,，我在哪里看過,！”
張振安說：“以管窺豹，可見一斑,，也可以說一葉落而天下知秋,。這是一個論證題，如何解析女澡堂顧客分布密度與男澡堂相關(guān)核心參數(shù)的邏輯關(guān)系,?！?p> 文安看起來有氣無力，不過他還是抬起了醉眼,，“大學(xué)附近有一條開滿小店的小街,，小吃店啊，書店啊,，光碟店啊,，錄像廳啊，網(wǎng)吧啊,，什么都有,，校園里擁有一片可以坐著、可以滾人的大草坪,，女生們穿得漂漂亮亮的,，走出校門，不是鉆進路旁的豪車,，而是坐公交車還有出租,。諸位，這說明了什么,？”
王媛炯炯的眼睛盯著男生,，“這很正常呀！我們不就這樣,？草坪小了點,，聊勝于無,？”
文安不滿意這個回答，然而和應(yīng)者寡,，“學(xué)校門口各種小店生意興隆,，說明這個學(xué)校比較開放，比較民主,，不會過多限制學(xué)生的自由,。校園有大草坪，可以坐著,，可以躺著,，說明這所學(xué)校一定很大，衛(wèi)生搞得也很到位,，校園管理是健康有序的,。女生們不去傍大款，說明她們自信而獨立,，對親手創(chuàng)造未來充滿信心,。”
王媛樂得直拍手,，“有些牽強,，不過也有點道理，是吧,？”見朋友箍住她的胳膊,，看起來快要睡著了，便讓她靠在自己肩頭,，“至少我們要對自己有信心,。”
文安搖頭道：“世道媚俗,，物欲橫流,。女大學(xué)生作為知識青年，取向要正確,，要合理,。這很重要，非常重要,。比如吧,，像小張這樣的，年輕,、不丑,，對，不丑！而且,，他很健康,，還博學(xué)，還積極向上,，還前途無量,，必須是單選答案，如假包換,。這道理沒錯吧，趙書記,，趙書記,？”他已經(jīng)得不到回應(yīng)了。
一行人從飯店出來,，文安與趙穎青都喝高了,。趙穎青不愿受人扶持，自顧自走著曲線,。王媛緊緊跟著舍友,，以防發(fā)生意外。女醉鬼一會兒東看看西摸摸,，一會兒嚷著要唱歌,，一會兒又要去逛夜市。王媛假意應(yīng)承,，哄騙舍友回去睡覺,。趙穎青看破了這個詭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河邊欄桿,，堅不撒手，轉(zhuǎn)而竟是哭了起來,，還威脅舍友說不讓玩便要跳河,。王媛束手無策，說你們派個人吧,，我還要回去寫作業(yè)洗衣服呢,。文安還算有點清醒，說讓小張陪她待會兒,。王媛說也只能這樣了,，等我忙完了，給她打電話,。
時間已是晚上八九點鐘的光景,，城市的街道華燈明燦，車輛來往穿梭，絡(luò)繹不絕,，喧囂著清冷的冬夜,，迷亂著路人的心目。張振安面朝馬路,，回味往日舊事,，心中翻涌陣陣酸楚。與此同時,，他用身體靠住石欄桿,，以腿作支擋，防止身旁的醉酒女生滾落下去,。趙穎青歪向另一邊,，半晌一動不動，看起來睡得正香,。他整理紛亂的思緒,，心情轉(zhuǎn)好了一些。他想到久坐或會受涼生病,，輕拍女生胳膊,，打算扶她起來走走。對方卻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他心中咯噔一下,，暗想壞大事了，連忙扳過女生肩膀,。趙穎青微睜醉眼,，厲聲說：“別動！”聲調(diào)甚是嚴(yán)決,。她瞥看男生一眼,，吧嗒兩下嘴皮，摸了一把流出來的涎水,，歪靠住男生,，還將腦袋拱了供，很快又沒了動靜,。他嚇得不輕,，不敢再動她了。過了片刻,，女生突然挺坐起來,，叫嚷道：“我腿，我腿沒了,！哎呀,，快,，快救我起來！”他忙將醉鬼拉拽起身,。趙穎青腳下站立不穩(wěn),，倒向男生懷里，攬住他的脖子,。他擔(dān)心女生失力摔倒,，控住她柔軟的腰身。不過,，他發(fā)覺這個動作輕佻而失禮,，于是發(fā)聲提醒，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他想了想,，只得將雙手懸空交叉，與女人身體隔開一小段距離,。過了片刻,，趙穎青開口發(fā)話了,，聲音輕柔無力,，完全不類平日模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人,。他懷疑女生認(rèn)錯了人,，首先自報家門，又問你好些了嗎,。趙穎青好像沒聽見他說話,，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臉皮很厚。他聞言渾身如有蟲咬,，說趙書記你以后應(yīng)該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趙穎青依舊沒有回應(yīng)他,。他說你要是感覺好點了,，我們就回去吧，千萬別凍感冒了,。此話依舊如石沉大海,。又過了片刻,，趙穎青猛然脫開男生的懷抱，理了理頭發(fā),，看起來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說回去不準(zhǔn)跟別人亂說,。他說這個我知道,。趙穎青問我剛才是不是很難看。他說我今晚也喝了不少，剛才差點睡著掉下去,。女生擠出笑容,，說我們回去吧。剛邁數(shù)步,，她奔向河道,，手扶欄桿，沖著下面大口嘔吐,。他上去抓扶女生胳膊,，防止她失足掉下去。趙穎青吐完了,，滑坐在地上,，問我包呢。他說你自己背著呢,。女生解下小挎包,，扔在地上，說包里有紙巾,，你拿一張給我,。他伸出手又縮回去，說這個是不是不太方便,。趙穎青欠身夠過小包,，將包里東西一一取出來，有洗面奶,、手機,、護手霜、錢包,、手套,、隱形眼鏡小盒、MP3,、鑰匙,、指甲剪等，全都丟在地上,，終是沒有發(fā)現(xiàn)紙巾,。她突然嘴巴一歪，又嗚嗚地哭了起來,。他既無奈又緊張,，說趙書記你快別哭了，別人都以為我欺負你呢,。趙穎青一邊哭一邊說你們都欺負我,，紙巾都知道我好欺負,。他勸慰說地上又涼又臟，我扶你起來吧,。女生卻將胳臂抽開,，說你們都知道我媽走得早，我爸一天到晚忙,，也不管我,，我就跟孤兒一樣，單親家庭都不算,，你們有爸有媽的都給臉色給我看,，是不是啊。他聽了腦袋嗡嗡的,，自思只能將這醉鬼當(dāng)小孩來哄,，于是說你是我們老大，沒人敢欺負你,，要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就去幫你揍他。趙穎青反抓男生的胳膊,，說要是孫貴發(fā)欺負我,，你會幫我揍他。他問是不是那天晚上跟你操場約會西裝哥,，長得跟地主老財暴發(fā)戶似的,。趙穎青說人家留過學(xué)的,，走的國際路線,。他說我倒是有眼不識泰山，那你也不能不識抬舉啊,。接下來,，她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西裝哥以及小時候的往事。孫貴發(fā)果然是個暴發(fā)戶,，趙穎青與他從小便認(rèn)識,，兩人曾同住在一個大院里。趙穎青說,，孫貴發(fā)仗著歲數(shù)大點,，長得也五大三粗，時常欺負她跟其它小朋友,。更糟糕的是,，孫貴發(fā)媽媽是個心眼壞透的毒女人。每當(dāng)小朋友們受到欺凌,，家長去他家告狀,，孫媽媽當(dāng)面罵上兩句,，背地里不僅不加管教，還教唆兒子行兇,。這導(dǎo)致孫貴發(fā)越發(fā)肆無忌憚,，小伙伴們都很怕他。后來,，孫貴發(fā)爸爸下海經(jīng)商,，賺到了錢，他家搬離了大院,，小伙伴們的童年噩夢才得以結(jié)束,。趙穎青說，她跟孫貴發(fā)已經(jīng)多年沒有聯(lián)系,，上次見面是她大媽媽從中摻和,。張振安聽了心里不爽快，說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人家海歸人士,，鍍過金的，不能跟小時候相比,，你跟他門當(dāng)戶對,，應(yīng)該嚴(yán)重考慮考慮。趙穎青卻沒聽出他的挖苦意味,，說我這童年陰影正硌著呢,，你倒好了，也來給我當(dāng)紅娘,。
馬路對面有家小商店,，張振安去為女生買來了一包紙巾。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再次提議動身回校,。趙穎青卻依舊沒有回去的打算，要求男生帶他上網(wǎng)吧,。她對男生們的干的壞事產(chǎn)生了興趣,，一會兒說要取證后向輔導(dǎo)員舉報，一會兒又說是要與民同樂,。張振安只得隨她往網(wǎng)吧而來,。在半道上，趙穎青醉態(tài)萌發(fā),，又是癡笑又是唱歌,，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張振安擔(dān)心遇到熟人,，面上都不好看,，見前面有家錄像廳,，便連哄帶勸，將這個丑態(tài)畢露的女人帶進了錄像廳,。
錄像廳老板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臉上一團油亮肥肉，見有客人進門,，忙堆起假惺惺的職業(yè)性笑容,，說你們來得湊巧兒，剛好還有一個小包間,，那親昵勁頭好像是故友重逢,。張振安擺出熟客姿態(tài)，撥看柜臺上成排的碟片,，問有什么新電影,。女老板問要看什么題材的。他表示待上一會兒就成了,。女老板會錯了意思,，問生活片看不看。他連忙擺手說不看不看,。女老板心領(lǐng)神會,，推薦了一部韓國電影，名叫《我的野蠻女友》,。女老板取過光碟,，帶領(lǐng)客人們穿過聲響嘈雜的狹窄走道，來到盡頭處,。她打開一個只有數(shù)平米的小房間,，簡單交代數(shù)句，關(guān)門離去,。在剛上大學(xué)那會兒,，張振安與一幫男生常在這家錄像廳消磨時光,。自從宿舍里買了電腦,，校園FTP上可以得到免費的下載資源，他很少再光顧這里,。趙穎青歪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男生操弄機器，說你是不是經(jīng)常帶別人來這里,。他解釋說軍訓(xùn)那會兒晚上沒事,，跟文安老翟他們來過幾次。趙穎青說我有點渴了,，你給我買瓶水吧,。他買了一瓶礦泉水回來,，女生已經(jīng)倒在了沙發(fā)上。他脫下外套,，蓋在女生身上,，自己坐在旁邊，從頭開始觀看影片,。過了片刻,，他無意中瞄看女生一眼，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醒了,，正看著自己,，忙問你覺得怎么樣。趙穎青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想媽媽了,。他不習(xí)慣一個幾乎陌生的異性對他吐露心事,，緊張得手心有點出汗，想了想才安慰說回憶會束縛人的腳步,，還要努力向前看,，接著又補充說你媽媽肯定也不希望你這樣子。女生半晌沒有接話,，然后支起身體,，問你生日哪天。張振安表示生日已經(jīng)過完了,，當(dāng)然他撒了謊,。趙穎青接過男生遞的水，喝下數(shù)口后,，咳嗽進而作嘔起來,。等到男生將垃圾桶拿在手里，她差不多已經(jīng)吐完了,，濺得遍地都是穢物,。趙穎青說打擾你雅興了。他誠懇地說我才是應(yīng)該道歉的那個人,。女生歇了片刻,，看起來好了些，說你不準(zhǔn)跟任何人亂說,。他點頭說我心里有數(shù),。趙穎青突然變了臉色，說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要跟你朋友匯報,。他說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肯定不會跟別人說的。女生說我累了,，我們回去吧,，自己站了起來,，打開了房門。他提起衣服,，跟著出來,。趙穎青來到柜臺前，從小錢包里抽出一張大票,，放在柜面上,。女老板以為客人弄壞了東西，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張振安向女老板解釋,，同時亮明店中熟客的身份。女老板將信將疑,，揣起鈔票,，進去查看一番，回來后又是一頓抱怨,，不過她最后將鈔票還給了客人,。
張振安推門出來，發(fā)現(xiàn)女生蹲在小街邊上,，正在埋頭抽泣,。他不知道該安慰些什么，蹲在那里,，默作陪伴而已,。過了半晌，女生抬起淚臉,，哽聲說我真的好孤單呀,。他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只得選擇繼續(xù)沉默,。幸好很快,，女生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王媛打來的,。趙穎青接通電話,，卻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接過電話,，通報了具體位置,。不一會兒，王媛趕到錄像廳門前,。他將鈔票還給王媛。王媛表達了謝意,，扶住舍友,，率先離去,。他目送女生們越走越遠，糾結(jié)的心情漸漸順平,。不過,，當(dāng)想到聚餐花了半個月的生活費，卻弄成如此模樣,，新的煩惱籠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