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興處理完公務,,聽說白衣等著自己吃晚飯,,動作都快了起來,,浴了手,換了衣服,,去畫堂找女兒——晚飯擺在那里了,自家后花園,,也開了滿園的花,。白衣抿著嘴兒笑,在樓下等著爹爹,,還仿佛才8歲,。她拉著宇文興的袖子上了樓,雖然笨手笨腳地,,但是親自給養(yǎng)父夾了菜,,擺了湯,略具“有模有樣”的雛形,。
“我的女兒,,長大了?!庇钗呐d接了白衣敬的酒,,心里悲喜交加,忍著淚,。
白衣看著爹爹的表情,,心里也是倏然一箭。這些日子父女兩個少相處,,忽然從侯聰的籠罩下回來,,對宇文興愛護自己的那份情,忽然沉淀淀地感受到了,。仿佛這10年,,自己也是沒心沒肺沒良心一般,從全家人的橫死里沒回過神來,,沒去面對過養(yǎng)父,,竟然都理所當然地受著了。白衣不想自己有什么異常,,惹爹爹更難過,,她微微笑了笑,,提出了自己考慮了半天的想法:“爹爹,如果我去拜訪何副總管,,會有什么不便嗎,?”
宇文興愣了愣,知道這個丫頭出去幾天,,跟著侯聰學壞了,,主意大得很。她一定有什么小心思小計劃,,可是,,現在滿是一幅沒打算與自己細說的架勢。問這個問題,,也只是因為對人來客往,、朝廷風俗不熟悉,怕鬧出意外的麻煩而已,。
宇文興沉吟了一下,,“你救了他,他來送禮,,你去回拜,,倒也是常事。何況,,我宇文家世代侍奉侯家,,老侯將軍與何副總管面上還好,從這層上說,,更是無妨,。”
“知道了,?!卑滓曼c點頭,仿佛心里那個決心更大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庇钗呐d勸自己,。
白衣在春日的黃昏,由著父親為自己打點了一些精致回禮,,做了一乘小轎,,出畫屏巷往南,去拜訪何大太監(jiān),。這位皇帝跟前兒的紅人還在家里休養(yǎng)生息,,聽說白衣來了,,“哎喲”了一聲,“這就來討債了,?!闭砝骱螅愿佬母雇降?,將恩人請進來,。
前廳,小太監(jiān)們把禮物收了就退了下去,,只剩了白衣與何副總管兩個人,。
“白衣啊,”何副總管一幅長輩的做派,,又親切又有耐心,,“說吧,凡是你提出的要求,,一個兩個,,我都替你辦?!?p> 白衣又努力笑了笑,,回憶著哥哥都是怎么在場面上混的,打了個腹稿,,“何內相,,您也知道我有些呆氣,要是哪句話說錯了,,您只管當沒聽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我父親,、我哥哥沒關系,。就算是心疼我們宇文家了?!?p> 何副總管笑容滿面,,“真是討人喜歡,你放心,。你救了我的命,。這個好,我記著,。你的話,,錯了也不錯。”
白衣又低著頭理了理思緒,,重新抬起頭來,,“9年前那會兒,我知道小侯將軍護過我一回,。因為龍吟處處月照花的預言,。”
何副總管雖然是沒想到這個丫頭來提這茬兒,,但笑容并未消失,,甚至還有些好奇:她是想怎樣?
白衣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何副總管,,沒有絲毫的回避:“我哥哥后來給我解釋過,這個預言到底為什么能起風波,。一百多年前,,這天下本來是陳家的,國號叫平,。所以無論是理國的君上,,還是成國的君上,對于水龍先生相關的事,,都有所顧忌,。”
白衣曾在閨房望著春風,,琢磨了半天:祖父白深死了,,白深底下的人還在活動。
“水龍先生死了,,水龍先生的弟子,,沒有死絕。水龍先生生前所學所著,,也應該沒有絕跡,。如果有,您一定知道,。我想看看,。”
何副總管倒吸一口涼氣,,他都不怕白衣看出來自己的心境,。他實在是沒想到,這個丫頭此刻會來這一出,。最可怕的是,這件事,,白衣問對了人:本朝太祖起兵,,從陳家天子的國庫里搶來了水龍先生的遺物,。歷代天子自然都要從先帝那里知道這件事,然后歷代天子的心腹太監(jiān),,自然就成了保管人,。——萬一皇帝出了事,,大太監(jiān)要負責把這件事情,,及時傳達給新君。
“有是有,,”何副總管為了報恩,,豁出去了,他實在想聽聽白衣想做什么,,“就在宮里頭鎖著呢,。
“是什么呢?”白衣問,。
“丫頭,,你想做什么呢?”何副總管問,。
白衣的腦袋也不歪了,,正正經經地坐著,開始沉默,。
何副總管沒有自己的孩子,,侄子不是在跟前長大的,偶爾覺得,,還沒有小徒弟親,。宮里的宮女兒他不熟,除了當差,,盡量少打交道,。白衣,竟然是這么多年,,他唯一打起精神來相處的第一個少女,。要是有這么個女兒或者侄女就好了。
他想著,,心里也就軟和了下來,。
“是薄薄的一本琴譜。曲子叫做《水龍吟》,?!?p> 琴,白衣是彈不好的,幾個指法練來練去,,最簡單的曲子都彈不下來,。可是琴譜還看得懂,,背得下,。她也知道何副總管已經給了自己很大的面子,掏出了真心,,等于交了底,,她弄了弄衣帶,又不會撒謊,,只好把自己最大的秘密給吐出來了,。
“小侯將軍,是我的春閨夢里人,?!?p> 何副總管,輕輕地“啊”了一聲,,也就閉了嘴,。
人和人的緣分確實奇怪,他一個太監(jiān),,怎么就在這樣一個春日的黃昏,,和一個少女聊心事呢?
白衣的臉紅了一下,,雙頰粉透透的,,格外可人,“全理國都覺得他是大英雄,,又是名門望族之后,。可他也不是三頭六臂,。這些日子,,我跟著他學軍營里的規(guī)矩,覺得他要管的事兒太多了,。南下的事兒,,太危險,所有人都在動心眼子,。我第一次聽他和皇上匯報計劃,,覺得他像神仙一樣。如今不是了,。他總會遇到危險,,遇到難題的,。可是,,我太笨,,我不能為他做什么。我琢磨了半天,,想起了這件事兒?!?p> 白衣頓了頓,,方才的猶豫已經沒有了,露出了她在戰(zhàn)場上的堅定神色,,“事關理國成國的一切,,眼前的,具體的,,是莫昌殿下,;久遠的,宏大的,,就是龍吟處處月照花的預言,,和水龍先生留下的一切。我準備打這個上面起頭,,了解起來,,學起來,哪怕我再笨,。我——”
白衣沒有說下去,。因為后面的話,何副總管已經明白了,。
眼前這位少女殺手,,只要捏住了事關國運的任何一點兒消息,將不再只是棋子,。任何時候,,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將有機會幫心上人翻盤,。
“真好啊”,,何副總管自己也不相信自己這樣說,“明白了,。我?guī)湍?。”他喚來最信任,、最伶俐的小太監(jiān),,讓他帶白衣?lián)Q了一身宮女兒的衣服,。又派了馬車,將白衣送走,,通過朱紅色的高大宮門,,靜悄悄地踩著宮里傳晚膳的點兒,經過一座座壓得人抬不起頭來的宮殿高高的檐角兒,,到了桂香殿后頭的皇帝私人小庫房,。
這里,有一隊禁軍守著,,但是能進出自由,、送東西、取東西的,,只有何副總管和他底下的人,。小太監(jiān)說“拿點兒東西”,就在禁軍校尉眼皮子底下拿把大鑰匙開了門,,與白衣進去,。夜幕低垂,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只把白衣當成何副總管自己私宅伺候的丫頭,。
庫房看著小,進去后意外地大,。這里怕火,,小太監(jiān)點燃一個玻璃罩子的小巧手燈,走在白衣身后頭,,靜悄悄地,,確實是訓練有素。一進門就看到向上向下兩個樓梯,,都是青銅的,,上面,下面,,是幾十排幾乎有兩人高的大架子,,箱籠罐子齊齊擺在上面,標記著鵝黃簽子,。
小太監(jiān)示意白衣往下邊走,,兩個人來到最深處的角落,底排架子上,,孤零零放著一個粗糙的木頭盒子,,打開來,有兩粒樟腦丸而已,,薄薄的一個小冊子,,正是《水龍吟》的琴譜,。
白衣拿手在空中,挑抹捻揉,,試著去記下來,。小太監(jiān)自去忙自己的事兒——總要真的收拾出什么東西帶出去、讓禁軍看到才好,。
白衣記好了,,小太監(jiān)親自接過去,重新弄好,,捧著的東西,,分給白衣一半,帶著她往外走,。“姑娘,,”他的聲音溫和妥帖,,“一會兒咱們出去,您就跟著我,,我是何副總管的徒弟,,沒人問,也沒人攔,。我?guī)趯m里頭,,能走的地方走一圈兒。咱們也不用說話,,等出去之后,,您有什么不懂的,您問我,。您是去成國辦大事的,,去了成國,總要進宮的,。這成國理國啊,,兩個國家的皇宮,據說是一模一樣的,。您把這里走一遭,,去了那里,有備無患,,說不上什么時候就有用,,是吧?”
白衣看著他,,點點頭,。她聽了他的話,,看他鎖門,與那隊禁軍告別,,又帶著自己大大方方在皇宮里轉了一圈,。
回去的馬車上,白衣問他為何如此,。
“嗨,,奴才是師父調教的人,姑娘救了師父,,就是奴才的恩人,。這么丁點子事算什么呢?最好呀,,是您吉人天相,,平平安安,什么都用不上,。奴才等您從南回來,,給您倒茶上點心,那才高興呢,!”
小太監(jiān)笑著,,似乎沒當回事。
白衣心里頭一酸,。
這世上,,總有這些想不到的、可貴的,,善意與柔情,。是她以前沒想過的。
要赴死了,,居然這一切都撲面而來,。
她掀開馬車的簾子,任由晚風拂面,,大桐城里亮起萬家燈火,,街上都是忙忙碌碌回家的人。離皇宮越遠,,行人越多,。兩邊兒樓上,新瓦舊瓦,,層層堆疊,,月光流了下來,摻雜進紅塵萬丈里,。
活著,,真好啊,。
編劇陳綠
謝謝“基佐小天使”。 謝謝“繁星上的倒影”,,即便是打了幾次你的名字,,還是那么美。 謝謝對我寵溺的“左邊路人甲”,。 其實這一章是我獻給你們的,。 最后面那幾句話,是因為你們,,讓我擁有的,,真實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