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大驚,忙問起原由,,孟嵐哽咽著照實說了,,原來那袁守平坐著縣太守的位置,,卻不思其職,,整日搜刮民財,,攪得民怨四起,,前不久不知被誰捅了上去,,上面下令嚴查,,如今袁守平使了不少銀子,四處打點,,勉勉強強拖延下來,,上峰的意思是把貪來的銀子如數(shù)交上去,再使些錢財打點,,便無事了,,如今夫妻倆回門也是來討救命銀子的!
王氏聽著女兒絮絮叨叨的一串話,,額頭上汗津津的,,官場不比后宅,她這一輩子的能耐加在一起也不如人家的一個手指頭,。
“只要銀子打點就行了,?”
孟嵐含著淚點頭,“老爺說是這個意思……我們兩口子把值錢的家當(dāng)都賣了,,只留了兩個保命的莊子田土,,如今已經(jīng)快要山窮水盡了,母親,,我可是您的親生女兒,,你就救救我們吧!”
王氏握著桌角的手不禁抖了起來,,當(dāng)初女兒出嫁,,她是盡孟家之所能給女兒備了一份極厚的嫁妝,,竟然都添了進去還不夠,“要,,要多少……”
孟嵐抿了抿嘴,,輕聲道,“還要十萬兩……”
王氏險些暈了過去,,十萬兩,,他們夫妻倆這些年都干了什么,?她捶著桌角一腔子火無處發(fā)泄,,禁不住大聲咳了起來。
孟嵐忙起身給王氏拍著后背順氣,,“母親,,是我不好,您這一把年紀(jì)了,,還要為我煩心,,都是女兒不孝,可是我不能看著守平就這么去死啊,,還有柏哥兒和明姐兒……”幾句話又是說的聲淚俱下,,無奈拿袖子抹著眼睛,也不顧臉上的胭脂花了整張臉,!
王氏喝了茶,,順過氣來,“我手里的銀子地契你都拿去也不過兩萬兩的銀子,,至于你兩個嫂子那里就看你的本事了……”
孟嵐知道王氏能給她的早在她出嫁時就一并給了,,如今能有這些體己已是不少了,眼眼眸一轉(zhuǎn),,驟然道,,“母親,二嫂,,二嫂的嫁妝呢,!”
孟嵐說的二嫂是林氏,當(dāng)年林氏進門,,孟家何等風(fēng)光,,羨煞眾人的眼,孟嵐當(dāng)時也是艷羨了好一陣,,再到自己出嫁時,,王氏給她備的嫁妝也不少,這么多年她也沒在這上面用心,,如今想起來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王氏的心也是一動,,卻又搖頭,“林氏精明的什么似的,,自然都要留給小九的,!三年前小九險些喪命,老二心里是怨我的,,就算我豁出去這張老臉向他去討要恐怕也無濟于事,!”
沒來由的,孟嵐臉上一狠,,“不行,,林氏既然嫁進來就是孟家的人,嫁妝銀子也是孟家的,,那筆銀子我一定要拿到手,,小九才多大,又不是急著出嫁,,我是她姑姑,,借我應(yīng)應(yīng)急又怎么了!”
王氏欲言又止,,心里自然也是偏心女兒的,,琢磨道,“這事得好好琢磨,,走老二的路子怕是不通,,還不如直接去問小九,讓小九自己點頭,!老二再想回絕,,咱們也好有話說!”
孟嵐聞言眼睛又是一轉(zhuǎn),,不禁笑了,,“母親不是說小九那孩子很是孝順嗎?如今我就要讓她自己求著把嫁妝送到我手里……”
且說含玥隨含璃往東院走,,只聽含璃道,,“屋子狹小了些,讓九妹妹笑話了,!”
東院不同西院,,膝下的子嗣多,住著也就緊湊了些,,嫡出的三個姑娘同住楊氏主院之外最大的雨花閣,,三個庶出的姑娘住著小一些的紫薇閣,姨娘們也是同住一個院里,幾個小爺平時都在書院讀書,,回來了也都被楊氏打發(fā)到外院歇著,,等閑是不進內(nèi)院的。
含璃是去過靈犀閣的,,闊大又富麗別致,,想九妹妹一個死了生母的女兒家能住西院的主院,就知道二叔又多疼這個女兒了,,就算是她如此高的心氣,,也免不了要拈酸。
“哪有,,我還羨慕姐姐們住在一處熱絡(luò)呢,!”含玥笑道,“十妹妹與我也是親姐妹,,卻自來不親厚……”
“九姑娘來了,,快請進來……”丫鬟松香聽到二人的說話聲,,已然掀了簾子請含玥進去,。
含玥疑道,“我記得去年回來時,,松香姐姐還是在四姐屋里呢,,怎么如今跑去伺候大姐了?”
含璃眼睛一閃,,笑道,,“大姐身邊的蕙香急著出嫁,大姐這人又壞,,非要巴巴的要了我的人去……”
含玥笑笑并不點破,,若是她沒記錯,連七姑娘身邊的盈香,,早年間也是含璃屋里出來的,,她們?nèi)忝帽揪驮谝粋€院子里住著,身旁帶著哪個丫鬟并不惹眼,,若不是她心思細只怕也被蒙混了去,,從前不知道這四姐姐這么會調(diào)教人。
進門時含珠正坐在炕桌旁拿著黃銅火箸攪著香灰,,屋子里香氣繚繞,,細品之下起碼有四五種香,含玥暗笑,,怪不得不出門,,這樣的手法著實是需要多練練的!
含璃也皺眉,吩咐松香,,“快去開窗散散,,這么多香混在一起再熏壞了眼睛……”
含珠嘆了口氣,把火箸扔在一旁,,“這勞什子的東西,,扭得我手腕疼!”
“大姐別心急,,這東西考究的就是慢功夫呢……”
“九妹妹也會,?”含璃的眼睛悠的看過來。
含玥搖頭,,“在京城時去過兩次香鋪,,見里面的姑姑點一爐香要小半個時辰,想來是慢工出細活,!”
含珠叫了丫鬟沏茶,,嘴里嫌這嫌那的,“也不知道那些王公貴眷們整這些東西做什么,,完全是難為人的活兒,!”看著手指上微紅的一片她忍不住抱怨。
“大伯母要大姐學(xué)自然是有用的,,也不知這東西用的多不多,,尋常富貴人家的夫人,會使喚人就是了,,難不成這玩意還要自己動手,?”含玥歪著頭,一團孩子氣,。
“我也這么說,,可母親不依!”
含玥笑了笑,,這些個精巧玩意兒多半是宮里傳出來的,,宮里閑著無聊的怨女多,這些耗時費力的功夫豈不是正合適,,傳到了宮外就成了婆婆為難媳婦的好法子,!她做曲靈璧時,祖母就教她,,有些事可以不做,,但一定要會,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能失了體面,!
這話不是能在這兒說的,,含玥也就閉口不言語,兀自端茶來喝,茶,,是六安瓜片,,沏的火候正好,這松香儼然有幾分功夫在的,,怪不得要被含珠“搶”了來,!
含玥打量著屋里的擺設(shè),大紅木箱子累了十幾個,,成堆的繡品零零落落的擺在一旁,,繡床邊的木架子上掛了一件珍珠紅的錦繡嫁衣……
看來楊氏面上不顯,對長女的疼愛并不比人前人后都異常出眾的含璃少,。
幾人正說話,,襲香突然從外面進來,見含玥也在,,到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卻是含珠皺眉,“做什么吞吞吐吐的,,還不準(zhǔn)我們聽不成,?”
含璃頓了頓使了個眼色,襲香便道,,“也沒什么,,是太太屋里的煙兒,與老爺?shù)男P在二門處拉拉扯扯的,,被老爺撞見了,太太發(fā)了脾氣,,奴婢素日與她交好,,想求我們姑娘替她說個情,本就是那小廝喝醉了,,錯不在煙兒,!”
含璃微微壓下了一口氣,“我去瞧瞧,,九妹妹多坐坐,,我去去就回!”
含珠滿不在意,,含玥卻是心里暗嘆,,襲香能在這么短的時間編出這一套說辭也是聰慧!
含璃去了大半個時辰,,回來時正見含珠與含玥兩個挑著做春衣的料子,。即便極力掩飾,含璃的臉色卻不怎么好看。
“四姐可回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睡在大姐這里了……”
含珠道,,“九妹妹的眼光好,給我挑的幾匹料子都極好看,,回頭就讓母親找人裁了去,。”看著跟在含璃身后的襲香不禁問起,,“你那小姐妹救下來了,?”
襲香脖子一縮,不自在的點了點頭,。
含玥在東院坐到半下午才回了靈犀閣,,正見孟山海在她屋里,站在書桌前端看著一副自己昨日剛剛寫好的體貼,!
“爹爹,!”含玥上前拿走了字帖,“寫的不好,,您別看了,!”
早前的含玥一直臨摹衛(wèi)夫人的字,她做曲靈璧時學(xué)過一二,,如今寫字也在極力模仿含玥的筆體,,可到底寫慣了薛濤體,時有收斂不??!她害怕被孟山海看出端倪,!
“玥兒寫的極好,!”孟山海欣慰笑道,“為父只是覺得,,你不如改學(xué)薛先生的字,,或許更合適……”
含玥抿了抿嘴,到底是墨池子里泡出來的文人,,一眼就看出端倪,,“薛先生的字的確更揮灑自如些……爹爹在這里等我,可是有事,,怎不叫丫鬟去叫,,我在大姐那里來著……”
看著乖巧懂事的女兒,孟山海心里微微發(fā)酸,,若是澄玉還在該有多好,,她是否看得到他們的女兒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又想到早前在外書房妹夫袁守平說的話,孟山海心里不大暢快,,只摸了摸女兒的頭,,“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玥兒,,我給你的印章你可收好了?”
含玥眼睛一轉(zhuǎn),,明媚的大眼帶了一絲皎潔的光,,點頭道,“自然,,莫說旁人連您找不到,!”
孟山海欣慰的點頭,“那就好,,你記住,,不管誰要都不能給!”
孟山海沒說幾句話就出去了,,含玥看著老父親的背影,,又想起他剛剛緊縮的眉頭,不禁心下計較起來,,大約是出事了,,牽扯印章就是牽扯到母親林氏的嫁妝,難不成姑太太孟嵐回門就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