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想追上去，可是泥沙路不平，腳下一崴,，身上的傷口扯著疼,。船上沒有能換的衣服，剛才一直裹著毯子躲在陸歇懷里,，現(xiàn)在身體回溫,，知覺變得敏銳，湖邊的風(fēng)將剛化開的熱乎氣一吹,，半濕的衣裙幾欲再度凝成冰渣,。

　　想起被鎖在浮室之下、不知是死是活的劉祁,；想起不知多少無辜的孩子在煉夜宮鼎中掙扎慘死,；想起那么多人命喪荷龍?zhí)叮幌肫鹱约褐荒芨朗鲁粮?，卻什么都改變不了……一時(shí)間,，又疼又冷，漫天的無力與無意義感裹挾而至,。

　　“……沒事吧,？”

　　一抬頭，是大霆子,。

　　陸霆等人等在灘涂渡口旁,，看見自家王爺、王妃一上岸“分道揚(yáng)鑣”,，本不敢打擾,。直到見秦蒼神色不對(duì)，瑟縮著停下腳步,，陸霆才上前,。

　　見是陸霆，秦蒼想起之前在奉器,，他曾因?yàn)闆]有看守住她受過懲罰,，害怕舊事上演，趕忙上下打量：“大霆子,，你還好嗎,？他有沒有對(duì)你……”

　　誰想陸霆聽了，眉頭比平時(shí)皺得更深,，低下頭,，便要單膝跪下：“是陸霆保護(hù)王妃不利,，甘愿……”

　　話到一半，被秦蒼一把扶?。骸安辉S跪我,。起來！”

　　“你倒是忙,。自己都走不穩(wěn),，還有心思關(guān)心別人?！?p>　　大霆子的目光越過自己頭頂又垂下去的時(shí)候,，秦蒼就知道定是陸歇又回來了。她更知道,，只要自己抓緊時(shí)機(jī)放軟語氣,、再次道歉，陸歇多半會(huì)既往不咎,。只是現(xiàn)在,，她突然不想、也無力諂媚,，于是沒有回頭：“你不是腿長嗎,？健步如飛！知不知道偷聽別人講話是很沒……啊——”

　　身子一輕,，再次墜入那個(gè)熟悉的懷抱,；想掙扎，身上傷口卻被衣料摩擦,，刺骨鉆心,。

　　“別動(dòng)了，車?yán)飩淞颂鹤雍退??！?p>　　秦蒼擰不過，又聽陸歇是有意放低了聲音,，語氣溫柔和她講話的，眼圈一下紅起來,。這下既難過又丟臉,，將頭埋在男人懷里，閉上眼睛不看人,。

　　“我沒罰他……我不該走那么快……還傷在哪了,？”

　　馬車上，陸歇為秦蒼重新裹了毯子,；藥物齊全,，仔細(xì)幫她處理手臂劍傷,。只是還沒等來秦蒼開口，倒有個(gè)矯健的身影朝馬車跑來,。

　　“瑞熙王,。”

　　閑雜人等太多,，段飛只向陸歇抱拳施禮,，就即刻轉(zhuǎn)向他懷中秦蒼：“老大，我就先回府衙赴命了,。船艙下面的猛獸得放歸山里,，我也要清點(diǎn)帶回來的人數(shù)。集市中為四方宮詿誤劫略者甚,，雖罪不至死,，但也要依西齊律處理?！?p>　　見是段飛,，秦蒼打起精神：“林壬她……”

　　“她……沉在水下了。

　　想到一個(gè)在四方宮潛伏了五年多的人,，秦蒼說不出“尸骨”二字,。

　　“那你找的東西呢？”

　　眼下已無需再隱瞞,，段飛知道秦蒼是說那份四方宮的使者名單：“找到了,。那份名單刻在集市兩層底艙的側(cè)板上，和我們一并回來了,。還有這一次海螺渡參與夜宴之人的名單,，活著出來的、還有沒出來的,，都在里面,。之后我們會(huì)與其它郡縣府衙通力合作。清掃余孽的活兒就放心交給我們吧,?！?p>　　林壬最終選擇的解決四方宮問題的方式難說不極端，但不得不承認(rèn)她擔(dān)得起司徒衍口中“高人”二字贊譽(yù),。

　　參與夜宴的名單是段飛手寫的,，秦蒼接過掃了一眼，又遞回去,，問：“沒了嗎,？”

　　“老大是想起缺了誰？”

　　“……沒?！鼻厣n搖搖頭,。陸歇還在，她不好多說,。

　　段飛聽完點(diǎn)點(diǎn)頭,，又寒暄幾句就急急告辭。

　　“他叫你‘老大’,？”陸歇手中還拿著藥,，看看段飛離去的背影，低頭問：“你這位小弟看上去心情不大好,?！?p>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同仁又喪了命,，定然心情不好,。”

　　“那他為何一副很討厭我的樣子,？”

　　秦蒼一愣,，意識(shí)到從船上到現(xiàn)在陸歇幾乎一直擁著自己：“從前在齊昌我一直著男裝，他大概也一直默認(rèn)我就是男子,。如今這樣……他多少有點(diǎn)接受不了,。”

　　“哦……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陸歇盯著懷里的人蹙眉不解,。

　　“就是……”秦蒼抬起頭，正對(duì)上男人一臉純凈：“他以為我是男的……以為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你……你怎么不懂呢,？”

　　“我該怎么懂……”陸歇還沒說完,，自己竟率先繃不住笑了出來。

　　“……你又戲弄人,！陸歇,！”

　　“陸歇？呦,，叫我大名了,？”

　　“你還笑……二哥，我一點(diǎn)都不想理你了,?！?p>　　“別不理我?！标懶谷バσ猓畔滤帲瑢牙飫e過臉不看自己的人抱得更緊一些,，用下巴去貼她軟軟的發(fā)絲：“我擔(dān)心了這么久,，你什么都不解釋，還不許我以這樣的方式解解氣,？”

　　秦蒼回頭,，陸歇雙眼布滿血絲，此刻放下心來更顯得憔悴,。

　　他不明真相,，只知道自己不見了，大半夜奔襲印芍,，不顧身份前往荷龍?zhí)妒┚取?p>　　“我留了信,，叫你不要擔(dān)心的……”秦蒼伸手去摸他下巴上青青胡茬，一邊道：“他叫段飛,。之前我在極樂閣受傷,，我?guī)煾笣M院子奇珍，卻缺一味普通藥材,。是他連夜帶著他的狐朋狗友,，敲開了大半座齊昌的家門求藥，才救了我的命,?！鼻厣n嘆了口氣：“之前他說要去翕邊求學(xué)，我心里高興地不得了：以為他可以從此離開一個(gè)打打殺殺的世界,，去窗明幾凈的地方平安過一輩子,。可不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給印芍府衙招去了,。”

　　“如果你覺得擔(dān)心,，要不要我去找印芍府……”

　　“不要,！”秦蒼知道陸歇意思，搖搖頭：“人各有志,。隨他就去吧,。”

　　陸歇摸了摸秦蒼的頭,，又挑起她一撮發(fā)絲攥在手里：“那你呢,？要不要坦白從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