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樓
“幾位公子,咱這胭脂樓里的姑娘們各色都有,,您看想找些什么樣的,?”四人站在堂中央,,不時間,,一個體態(tài)豐腴的半老徐娘搖曳著身姿走來,,眼里盡是諂媚,。
“就找你這樣的,。”沈書折扇輕挑老鴇的下頜,,言語輕佻,。
“公子您莫要說笑了,我瞧著各位公子面生,,像是第一次來著胭脂樓吧,。”老鴇向來閱人無數(shù),,看著面前的幾位,,哪里像常喝花酒的恩客。
“咳咳~”沈書不經(jīng)意的掩飾一下尷尬,,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你就去把這兒樓里最好瞧的姑娘請上來就好,?!?p> “好瞧的姑娘嘛,我這樓里盡是,,可這最好瞧的也非玉姑娘莫屬了,。”來胭脂樓的男人們有哪一個不知道玉姑娘的名諱?可像玉姑娘這樣的花魁也不是誰都能夠有資格見一面的,。
“夠么,?”沈書抬手,從袖子里面拾出一荷包的金銀,,打開一看,,全是金燦燦的元寶。
只見那老鴇十分小心的拿出來一個,,用牙一咬,,貨真價實?!肮映鍪终媸情熅b,。”老鴇滿臉堆笑,,眼睛里的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那袋金銀,。
要想在這世道活出個模樣,錢財可是個寶貝??!特別是她這樣的風塵女子,在街上溜一圈便會有千人唾萬人罵,,也只有這錢財會讓她安心。因為她們深知,,男人不能依靠一輩子,,哪里會有什么東西一直如初不變呢?
“請玉姑娘出來,,這袋元寶就是你的了,。”沈書說出這話時,,韓長載默默地看了眼那荷包,,鼓鼓朗朗地。那可是自己出門帶的零花錢啊,,還沒有游玩就這樣花出去了,,肉疼死了。
“公子怕是不知道我這胭脂樓里的規(guī)矩,,樓里的每屆花魁皆是賣藝不賣身,,必須葆有處子之身。這規(guī)矩,,任多少銀子都不能打破,。”老鴇面上笑吟吟,當初立下這規(guī)矩,,倒不是憐惜什么人,,只是她一心想著的就是如何利用好每一位姑娘賺得盆滿缽滿。這樓里的花魁都是接大主客的,,論這破了身的姑娘,,饒是再姿色傾城,也不怎么值錢了,。反倒是吊著人胃口,,這些男人們才可能次次來,且每次花的銀兩更多,。
“無妨”,,沈書暗自慶幸,幸虧姑娘不做生意,,要是她賣身的話,,難辦的人就是她們了。沈書本就是女兒身,,她總不可能荒唐的自己同那姑娘享魚水之歡,,更不會將韓氏兄弟推向旁的女人。
“公子若是同意,,我這便去知會玉姑娘一聲,。”老鴇沒想到還有這么好說話的人,,畢竟來這樓的男人哪個不是來找痛快的,?以往說服那些男人們還得費一些口舌,不然人家花那么多價錢啥也不圖就聽姑娘唱唱曲兒跳跳舞,?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他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是來消遣娛樂的,,不是找什么情懷慰藉。
有時候,,現(xiàn)實就是赤裸裸,,它或許沒有做出什么驚濤駭浪,卻總讓人倉皇失措,,事事無力,。
“怎的?現(xiàn)下我們不能見玉姑娘一面嗎,?”
“實在是抱歉啊,,就在剛才,,相府的公子已經(jīng)早各位幾步約見了玉姑娘,所以還請各位稍等片刻,?!?p> “片刻,是多久,?”
“啊,,這……”自然得等余公子盡興了才行,具體什么時候出來她也不知道,。
“相府的公子,,可是余時謝?”沈書還在想怎么見到余時謝,,這不就機會來了嘛,。
“正是”,余公子可是這胭脂樓里的???,說是老鴇的搖錢樹也不為過。饒是這幾位公子出價高,,可到底是第一次來,,她自然得緊著余公子先來,將他奉為太歲,,不敢怠慢半點,。
“你就去和玉姑娘說一聲,待梅州花開,,到時在下定來贈姑娘一盒玉容膏,,只愿姑娘歲歲花紅如今朝?!?p> “我一定把公子的話一字不漏的傳達給姑娘?!崩哮d大多是見慣了這樣的花言巧語,,她想這話肯定是哄玉兒開心用的??蓸抢锏墓媚?,誰還會去相信男人的嘴巴?然而沈書卻不是她這么想的,,她這話自有用處,。
“阿書,你這么說,,余公子能想到是你嗎,?”畢竟她們現(xiàn)在是男兒狀,沈書的話里只提了一句梅州,萬一余時謝并未留意,,那該怎么辦,?
“他會知道的?!蹦前銠C警的人只需要她稍加提點便能猜出,,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想相信余時謝,?;蛟S是因為他機敏不屑小人勾當,或許是他亦相信自己不持懷疑,,或許是旁的什么,。沈書也說不清楚,她知道作為繼位者,,不應該輕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親人好友??伤幌胱谀菢拥母呶荒繜o真情成為一個冷漠麻木的人,。高位從來都是隱含刀光劍影一人孤獨的。她想做一個活生生的人,,眼里有關(guān)懷,,心里藏悲憫。
“娘子,,你什么時候這么了解余公子了?。俊币慌缘捻n長載細瞇起了眼,,像是感受到危險氣息一般,。她和余時謝不就是交談了一個夜晚嗎,怎的如今看來這般熟稔,,好像認識了多年一樣,。這余時謝花名在外,肯定是花言巧語蒙騙了沈書,,他得讓沈書看看誰才是良人,。可他心里面還是像打翻了陳年老醋一樣,,直泛酸,。
“余時謝這個人,可以相信,?!碑吘菇酉聛硪宜献?,而合作的基本前提就是雙方之間相互信任。
“那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多了去了,?!甭牭缴驎鴮τ鄷r謝的維護,韓長載又暗戳戳地回懟了一句,。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沈書說一句他就找補一句。是出門吃錯藥了嗎,?
“我好得很,。”韓長載也意識到自己言語有些吃味,,還沒有見到余時謝呢,,確實有些操之過急??墒撬睦锸艿昧松驎难劾镉衅渌哪凶??他覺得那些人都會傷害到沈書,這可能就是太在乎一個人的結(jié)果吧,。
“你不會是,,吃醋了吧?”沈書遲疑的說了一句,,后來看到韓長載的反應,,反而氣笑了起來,這人,,總是這樣幼稚,。可沈書的嘴角卻彎的合不攏嘴,,生平第一次看到京州太子為她吃醋,,也是難見。
“我,,我才沒有,。”韓長載頓時有一種心事被戳破了的感覺,。“哥哥~”韓長載求助的看向韓助安,,不想韓助安也隨沈書笑了起來,。他這個傻弟弟,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明顯怎么能遮掩???
原來那個一直撒嬌喊“哥哥”保護的小孩已經(jīng)長大,,也有了滿心歡喜的人,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韓助安看著弟弟臉上的窘紅,他還是那么干凈,,真好,!
“幾位公子久等了,余公子說了,,幾位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和他一起聽玉姑娘唱曲兒?!崩哮d走近,,看著他的搖錢樹樂的走路都是飄扭著,加上一身華服,,活像一只大花蝴蝶,。本來她將原話轉(zhuǎn)給玉兒時,沒成想一旁的余公子聽完這話,,竟然同意和別的公子一起,。這要是放在誰身上,不都要是樂開花了,。余時謝本來就已經(jīng)定下玉兒,,而現(xiàn)在同他人一起,不就相當于是一份活兩份錢嗎,?和和氣氣地,,白拿的銀子誰不想要?
“公子們隨我來吧,?!?p> 幾人收起玩笑,同老鴇走上閣樓,,越往上就很少聽到地下的靡靡之音,。四樓,胭脂樓的頂樓,,老鴇帶著他們在一間房子前停下,,示意這就是玉姑娘的房間。末了說了一句“各位公子玩好啊”就扭腰離去了,,她還有其他的恩客要招待呢,。
“吱呀~”
推門而入,只見正門前處的美人榻上平躺著身著櫻草色長裙的女子,,雙目緊閉,,像是睡著了一樣,。沈書走近一看,那女子朱唇輕點,,彎彎黛眉,,頗有幾分姿色,應該就是玉姑娘無疑了,。四處張望,,卻并未看見過余時謝的身影。難道他已經(jīng)離開了,?可若是離開了,,將玉姑娘打暈算什么?他大可以直接離開啊,。
“還說余公子值得我們相信,,現(xiàn)在連我們?nèi)硕疾桓乙姟,!表n長載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
“靜萱,秀引蝶,?!鄙驎粗o萱,秀引蝶生長在梅州的萬花谷,,素來有嗅聞梅香之敏,,可用來追尋他人。但凡那人身上遺留著梅香,,且在一定范圍內(nèi),,秀引蝶便能找到他。夜探相府的那晚,,沈書沈書身上混有梅香,,余時謝離她那么近,身上一定有沾染,。
靜萱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甫一打開,里面就飛出來一個拇指大小的紅蝶,,撲棱撲棱的繞著幾人飛旋,。不一會兒,秀引蝶便高高飛去,,直繞幾人斜上方的房梁旋轉(zhuǎn),,不肯離去。
沈書當下了然,向韓助安暗暗使了一個眼色,,韓助安接過示意后,暗暗使勁,,借桌子踮腳,,足尖起點,穩(wěn)穩(wěn)地落在梁柱子上,。尋著秀引蝶的位置,,往梁柱盡頭走去,里面有些黑暗,。在下面三人看不見的地方,,韓助安在上面卻瞥見了一襲衣角。他慢慢接近,,正要擒拿那人時,,只見一人影閃過,堪堪落地,,容貌正是余時謝,。
韓助安跟著他落地,一看那人就道出了他的名姓,,“余公子何故要做梁上君子,?”
“同某人學的?!毖凵衿诚蛏驎?,溫潤笑著,“看來梅州的易容之術(shù)果然名不虛傳啊,?!睘榱酥斏髌鹨姡鄷r謝躲藏了起來,,想弄清來人,,現(xiàn)在確定了面前幾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王女俊俏的很,?!庇鄷r謝看著執(zhí)扇的月白公子,哪里有一絲女兒家的痕跡,?
“不及公子倜儻,。”沈書打趣道,,面對千金一擲的紅樓花魁,,他竟然說打暈便打暈了。本來她還想見識一下花魁的姿容呢,。
“這就是余時謝,?”韓長載看著面前的人,,面色清朗,嘴角含笑,,儼然一副溫潤少年郎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他聽聞的那般風流下賤無惡不作。
“太子殿下”,,余時謝恭敬的伏了一禮,,接下來也同韓助安和靜萱作了禮。要說他只怎么認出來韓長載,,實在是他那眼神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沈書,。余時謝一想,便知道這是與沈書有婚約的京州太子韓長載,。
幾人坐定,,稍熟悉后,便對余時謝有了新的認識,。韓長載終于明白了沈書為何相信他,。這樣一個有頭腦,且身上沒有沾染半分世家公子惡習的人,,誠誠懇懇,,不見倨傲,可見人品不凡,,確實值得深交,。
寒暄幾句后,沈書講解她來漳州所見的一切和疑慮,。談及景華鎮(zhèn)時,,沈書可以明顯感受到方才溫潤笑著的公子一瞬間冷了面色。雖一瞬,,沈書還是捕捉到了,,到也沒多想。沈書坦白相見,,她請求余時謝能夠幫助她,,包括皇衛(wèi)隊的開采時間以及背后的漳州王室。她要尋找解藥,,必須深入王室,,順便能夠揪出這背后的種種陰謀。她不能讓漳州亂,,因為漳州一亂,,那么緊鄰著它的梅州定會遭殃。這些思慮,沈書并未說出口,。
對于余時謝來說,,找可靠之人拓印徽章是小事,了解皇衛(wèi)隊開采時間,,只需拜托去詢問父親,,也不算難,所以他爽快的答應了,。
“你不再考慮一下嗎?”說出請求后,,沈書以為余時謝會好好思量,,因為他和她都知道這里面會牽扯到什么。余時謝畢竟是漳州的子民,,難道就不怕沈書有什么其他的陰謀嗎,?像他那么聰明的人,想來應該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我相信你,。”余時謝現(xiàn)在必須相信她,,因為他也有求于她,。
沈書錯愕了一下,原來不是所有人都以利益和陰謀為先的,?!翱墒俏覀兘酉聛硪龅氖虑椋赡軙|及到漳州王室的利益,?!鄙驎€是想提前提醒余時謝,希望他好好的考慮清楚,,不要等到時候后悔,。
“你以為現(xiàn)在的王室還是以前的王室嗎?”余時謝冷冷的說了一句,,談及王室,,他的眸色都變得陰沉。沈書看得出來,,那是一種恨,。
“什么意思?”幾人不解,,余時謝的話顯然有問題,,漳州王室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沈書,還記得我說過要請求你幫我一件事嗎,?”
“嗯”,,他確實說過,只不過他說事情太過麻煩,,所以約見今日具體來說,。他請求的事情和王室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愿意聽聽我的故事嗎,?”余時謝眼有傷感,,他所求的其實從來都很簡單,只是天意弄人,,他一直都未能如愿,。
“故事很長,你們慢慢聽,?!?p> 門外時有醉漢撒瘋大喊,時有女子嬰寧,。這樣的風塵地帶,,卻也有深情款款的人。少年意氣風發(fā)的年紀,,卻像一個沉郁的老翁娓娓請求旁人聽他的故事,。憶往昔他的年少輕狂,想一想他藏在心里痛苦至深的姑娘,。
世間失意之人比比皆是,。只不過白日里裝作瀟灑風流,以為不再記起,??赡挠幸黄~落瞞的住大地?哪有一點失意騙得過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