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蒼域,，邙河、葵水等江川河流雖已起薄霜,，自昆山而下的陵江還只是水寒。

　　妖族,、蠻族飲馬陵江,，帶來的可不止是浩浩蕩蕩的三十萬大軍，更有豺狼虎豹,、鵬鷲鷹鷂,，將這和禹都隔江的數(shù)十里陵江北岸，黑壓壓地全都擠滿,。

　　人族毀了橫跨陵江的兩座大橋,，也算是稍稍阻隔了一下妖蠻大軍兵臨禹都的步伐。而新任妖皇帝鮫有意在陵江北待上兩日,，除了造舟渡江,，更在等人。

　　等巫族靈族的大軍趕來,，也在等禹都城中的那個人出來,。

　　其實兩千余年前，世間本無陵江,。陵江水之所以能自昆山而下,，綿溉萬里至今，乃是當(dāng)年禹皇敗妖族之時,，以天轅劍斬落昆山,，才劃下了這道浩渺煙波,、水澤山河的陵江,。

　　這等斷山斬脈的神鬼偉力，哪怕時隔萬載,，依舊讓人高山仰止,。

　　自遣人到禹都遞信后，帝鮫已經(jīng)在陵江岸站了整整一日,。

　　雨蛟,、魔熊、雪猿等妖帥自當(dāng)是自家這位妖皇在感悟陵江中可能潛藏的禹皇劍意,，沮渠龍晗等蠻族,，自然也不敢前去打擾這位斬殺了帝鯤的恐怖妖皇,。

　　到夕陽映照在不遠處洛黛山的洛日、黛月兩峰,，慢慢地勾勒出一幅山巒紅照,、大江遠平的闊遠景畫時，浩浩陵江上,，一個穿著藍色長裙的女子,，踏空朝陵江北岸而來。

　　兩族營帳中,，頓時有大妖騰空,，想要將那女子截殺在陵江之上。

　　而臉色微喜的帝鮫,，頓時目光一沉,，低聲呵道，“找死,！”

　　那蟾妖只覺神魂一空,，頃刻命亡，墜入滾滾陵江之中,。

　　這一景象,，讓那些心思敏銳的妖族強者頓時收了爭寵的心思。

　　而陵江北岸,，妖皇帝鮫看著那個半空中緩緩落下的女人,，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我以為姜寧不會放你來的,?！彼踩诉f信入禹都，更以鮫血封漆,，自然是給姜寧看的,。

　　若他不允，將迎來整個妖族的怒火,。

　　淡色容裝的蘇婳看著此時已貴為妖皇的言烜,，語氣平靜地說道，“他其實早些時候就讓我離開禹都了,，我沒有走,，他畢竟是我夫君，我理應(yīng)在這時候跟他同生共死的……”蘇婳本想多說兩句,，可有些話到最后,，終究是沒法開口。

　　禹都之戰(zhàn)前,，言烜便從大長公主姜箐那里得了鳳凰巢的消息,，隨后便離了禹都,，去歸墟海尋覓鳳凰巢。這份機緣,，讓他同時覺醒了蒼龍,、天鮫兩大血脈，爾后更是一舉跨入虛境巔峰之境,。再之后,，言烜便赴北溟海殺帝鯤，坐上了妖皇的位置,。

　　其實他與大夏并無仇怨,，可六域共覆禹都是大勢，不管是為了掀起亂世以殺證圣,，還是覆滅姜氏大削人族之力,，禹都，這個兩千余年人族最核心的都城,，都必須消失,。禹都一滅，人族才可能分崩離析,，百族才算是真正入主蒼域,。

　　而對言烜來講，他一個自小被齊國捕鮫人從胤海獵取為奴的鮫人,，想著的,，只有滅亡北齊，殺光每一個捕鮫人,。他的血液里,，至今還殘余著那些人灌下的奴湯。

　　“跟我走吧,，禹都必破,，姜寧他守不住的?！?p>　　“那齊國呢,？臨都呢？”蘇婳追問道,，“你會放過齊國,，放過蘇氏嗎,？”

　　言烜搖了搖頭,，“滅夏之后，我將揮軍北上,，滅齊,！”還沒等蘇婳說話,，言烜又講到，“你知道嗎,？我從被人捕捉的那一天起,，就發(fā)誓一定要滅掉齊國，一定要殺掉天下所有的捕鮫人,。你是公主,，你不會知道那些年我遭遇了什么，也不會知道我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可其他人有錯嗎,？其他人有罪嗎,？”蘇婳盯著言烜，冷聲問道,，“你為何要將自己的苦痛,，強加給那些無辜的人族？妖蠻兩族所過之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難道看不見嗎？言烜,，以前你說希望人間太平,，再無種族之間的廝殺，可現(xiàn)在呢,？”

　　言烜屈指一握,，一涌陵江水驟然炸開，他深吸一口氣,，壓住自己的憤怒,，“蘇婳，你是公主,，你自小就高高在上,，你是人族，你從來都沒有因為弱小被別人欺凌,。我們呢,？我們胤海的鮫人，就活該被你們捕殺,，男為奴女為娼,，世世代代不得翻身嗎？”

　　就在言烜語氣激動之時,，蘇婳突然捂著胸口,，一絲黑血從她嘴角溢出，下一刻,，她竟直直地朝下倒落,。言烜轉(zhuǎn)瞬沖了過來,，攬腰接住了蘇婳，“蘇婳,！怎么了,？是不是姜寧，是不是他,！走,，我這就帶你去禹都，找他拿解藥,！他要是不給,，我殺他禹都百萬……”

　　蘇婳很平靜地搖了搖頭，“不是他,，是我自己要這么做的,。鶴翎之毒，沒有解藥的,?！?p>　　言烜知道，能毒倒蘇婳這樣虛境宗師的毒藥,，一定是天下至毒,。可沒曾想,，竟會是萬毒之首,、號稱圣人之下皆可亡命的鶴翎之毒。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蘇婳莞爾，笑若蘭芷,，“本想今生嫁給你的,，可惜命不由我。言烜你知道嗎,？我好想去一趟胤海的鮫人峽,，去看看你說的礁石、海浪,、水宮……我這一生最大的不幸,，是生在帝王家；做得最對的事,，是救了你,。”蘇婳伸出手，輕輕撫過言烜的臉頰,，“可到現(xiàn)在，我是來贖罪的,。你成了妖皇啊,，屠戮人族的妖皇……”

　　蘇婳沒有說的是，若我不救你,，也許這蒼域,，就會少許多殺戮，也許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一切原罪,，皆歸于她,。

　　只因為她救了、也愛上了,，這個屠戮人族的妖皇,。

　　而這份錯，怕也只能拿命來還,。

　　又或者,，她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做父皇手中的提線木偶,、不想再作妖皇懷里的金絲雀鳥,，不想再看人間的城池，被她所愛的人,，一一攻破,，更不想看，那些襁褓的孩童,、耄耋的老者,、柔弱的女子，在異族的殺伐下,，命喪黃泉,。

　　這慘絕人寰的人間，她這個走了二十六年的匆匆過客,，是該歇下了,。

　　“我知道你是不會答應(yīng)退兵的，但答應(yīng)我,，不要多造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