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
吳尚榮起得早，他悄悄出屋,，把護窗摘了,，把院子里的雪掃了,。
老人們覺少，姥爺姥姥聽見院子里有響動,，也都起身了,。
炕一夜都熱乎乎的。
張麗娥還睡著,，吳四丫夜里得吃三回奶換三回尿布,，張麗娥累得不輕，天亮的時候睡得正香,。
姥姥悄悄給吳四丫換了尿布,，坐在窗前看吳尚榮掃雪。
吳尚榮把院子整理完畢,，就回屋里收拾爐子,，掏爐灰，填煤,，經(jīng)過一翻折騰,，爐火重新旺起來了，吳尚榮把水壺坐在爐子上,，又去院子里篩爐灰,，把篩出來的爐灰渣留下再利用。
干完活,，吳尚榮站在院子里用拂塵拍身上的灰,。
范嬸開門出來，指間夾著煙,，看見吳尚榮,，笑了笑，“早啊,?！?p> “范嬸早?！?p> 范嬸吸了口煙,，雙眼在煙霧中迷離。
“啊,，謝謝范伯給四丫起的名字,。”
“咳,，這么客氣干嗎,？”
范嬸叼著煙，操起掃帚打掃起院子來,。
“范嬸你忙,，我回屋了,。”
“嗯嗯,?！狈秼鸷鵁燑c點頭。
吳尚榮回屋,，張麗娥也起來了,。
姥姥正在忙活早飯。
姥爺早上的任務(wù)是到點叫外孫子們起床,。
三間屋都忙活起來了,。
姥姥把昨天范嬸送來的雞蛋煮了幾個。
吳尚榮洗漱之后,，就換好衣服準(zhǔn)備出門,。
“又不吃早飯嗎？”姥姥問：“吃一個雞蛋吧,?！?p> “我不餓，你們吃吧,?！眳巧袠s說著就要出門。
張麗娥道：“吃塊兒窩頭吧,?！?p> 吳尚榮瞅瞅坐在桌前的老小，再望望餐桌上的并不豐余食物,，“不吃了,，我不餓，你們吃吧,，我上班去了?！比缓笥纸淮齻€兒子：“你們仨也快吃,，吃完上學(xué)去了。我走了,?！?p> 吳尚榮開門走了。
吳彥明望了望自己面前的雞蛋,，隔窗望了望要出門的親爸,。
張麗娥笑笑，“快吃吧,。別管你爸了,，他早上不吃也習(xí)慣了,。”
“一人一個雞蛋,，吃了好上學(xué)去,。”姥姥道,。
吳彥明數(shù)了數(shù),，姥姥煮了七個雞蛋，應(yīng)該是每人一個,。但姥姥和姥爺始終沒有伸手拿雞蛋,。
“姥，你怎么不吃雞蛋??？”吳彥明問。
姥姥微微一笑,，“姥向來不愛吃雞蛋,，你們吃吧?！?p> 張麗娥道：“媽也不愛吃,，這樣，你們一人兩個,，姥爺一個,，快吃吧?！?p> “我吃飽了,，吃不下雞蛋了?！崩褷斝Φ?。
“不行，姥爺吃,?！眳菑┸姲央u蛋剝好，往姥爺嘴里塞,。
“哎呀,，不想吃，真不想吃了,?！崩褷敹汩W。
吳彥明心里一陣難過。
“姥爺吃,?！眳菑┸娨簧硇U勁兒，非把雞蛋塞進了姥爺嘴里,。
吳彥章笑,，“你小心姥爺噎著吧?！?p> “我給姥爺?shù)顾?。”吳彥軍跑到廳堂里,，爐子上的水壺正吹哨,。
吳彥軍倒了半缸子水，“姥爺,，太燙了,，你等會兒啊，我放到屋外涼涼,?！?p> 姥爺果真被蛋黃噎著了，顧不上回答三兒的話,。
“爸,，沒事吧？先吃口咸菜吧,?！睆堺惗鸬馈?p> 姥爺吃了一小口咸菜,，緩了緩,，笑了，“這個三兒,?！?p> 姥姥樂了，高高的顴骨呈現(xiàn)喜悅的微紅,，“三兒多孝敬你啊,。”
姥爺點頭,，“是是，好孩子,?！?p> 張麗娥道：“只要別提學(xué)習(xí)什么都好。”
“那就別總提學(xué)習(xí)了嘛,?！崩褷斝ΓW下的胡須,。
“瞧爸說的,，他不學(xué)習(xí)能行嗎？”
“咳,，少提,，少提學(xué)習(xí)?！?p> “你們凈向著孩子說話,。”
“我們吃完了,，上學(xué)去了,。”吳彥章和吳彥明起身離開了,。
“哎,，這雞蛋?！睆堺惗鸬溃骸霸趺礇]吃完?。俊?p> 哥倆一人吃了一個雞蛋,，剩了一個,。
吳彥明和吳彥章收拾好先出門了。
吳彥明看吳彥軍在院子里玩上雪了,，催道：“三兒,，你也快點兒吧?！?p> “我這不等著給姥爺涼水呢嗎,？”
“你呀，一會兒遲到了,，看嚴(yán)老師怎么收拾你,。”吳彥章道：“你的手心又癢癢了吧,？”
嚴(yán)老師確實極嚴(yán)厲,，就算是在家中補習(xí)，也跟在學(xué)校無二,，不寫作業(yè)的,、回答不上問題的,、聽寫不會的，戒尺伺候,。
吳彥軍下意識地攥了攥手,。
吳彥明和吳彥章出門了。
吳彥軍趕緊把水端進屋,，背起書包,，“我也走了！”
“三兒,?！睆堺惗鸾凶菑┸姡斑@手套你拿著,?！?p> “這不是我的?！?p> “你的昨天不是丟了嗎,？什么記性？這是你爸的,，他知道你丟了手套,，把他自己給你了?！?p> “哦,。”吳彥軍接過手套戴上,，“嘿嘿,，真暖和”。
“快去吧,?！?p> “走了！姥——,，我走了,！”
姥姥坐在炕頭，透過窗子,，看三兒蹦跳著出了院門,。
“爸，今天外面路滑,，別出去了,。”張麗娥囑咐姥爺,。
“行,，聽我閨女的,。”姥爺笑笑,，“那我就在院子里活動，行吧,？”
“對,，就在院里，不許去外面了,?！?p> “我給我外孫子堆個大雪人?！崩褷斝?。
“行啊，你要能堆出個劉備關(guān)羽張飛來才好呢,?！崩牙训馈?p> “雪人,？劉關(guān)張,？這個，有點兒費勁了吧,？”姥爺當(dāng)真了,。
“那爸你就試試?！睆堺惗鸬?。
姥姥挪動了一雙小腳，下地給吳四丫洗尿布,。
“媽,，我來吧?！?p> “你少著涼水,。”
“不用涼水啊,，有熱水,。”
“熱水留著喝吧,。你別管了,，我來洗吧?！?p> 張麗娥拗不過老媽,，只得由著她,。
“你呀?！崩牙堰吶啻曛虿歼呎f：“你好好兒把身體養(yǎng)好,，生三兒的時候你就落下了腰疼頭疼的毛病，老話說月子病月子里養(yǎng),，這次好好兒養(yǎng)好了,，以后就沒事了。這次你還大意,，那毛病可就再沒機會好了,。”
張麗娥心話：老娘呀,，這話從懷上四丫就開始說,，念叨一年了還說。唉,，那怎么辦,？那是我老娘，我只得由著她說,，聽著就是了,。
“丫頭醒了?！崩牙训?。
張麗娥趕緊上炕哄孩子，先是換尿布后是喂奶,。
“來,，尿布給我，一塊兒都洗了,?！崩牙秧樖纸舆^尿布，“哎喲,，尿得這個味兒呀,，上火了，得給點兒水了,?！?p> “媽?！睆堺惗鹫f：“我過了年就得上班了,，產(chǎn)假也就四十天，趁著假期,，能休個五十天,，過了年就得上班了,。我上了班，四丫你看得過來嗎,？”
姥姥抬眼看看張麗娥,，“放心吧，那仨不都是我?guī)Т蟮??！?p> “可你身體也不如從前了呀?！?p> “沒事，盡管放心,?！?p> 張麗娥總覺得不放心。
范嬸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窗外,，笑著瞅瞅屋里的娘兒仨,。
張麗娥招手讓范嬸進來。
范嬸擺擺手,，拿起手里的煙,，意思是正抽煙呢，不能進屋,。
吸引范嬸過來的是院子里的姥爺,。
姥爺真把姥姥的建議當(dāng)真了，真的堆起劉關(guān)張三個雪人來,。
范嬸看著姥爺樂,，“姥爺，你這是弄得什么呀,？怎么還三個,？外孫子一人一個，不打架,？哈哈,。”
姥爺摸了摸頦下的胡須,，“他范嬸沒看出來嗎,？我這做的是劉關(guān)張三人啊?！?p> “哦,？”
“還沒弄好呢，弄好就像了,?！?p> “好好,。”范嬸吸了口煙,，笑笑,，“那外孫子回來肯定高興壞了?！?p> “他范伯起了嗎,？”
“起了，在家看書呢,?！?p> “我常跟孩子們說，他范伯就是活字典,，有什么不會的就請教范伯,。”
范嬸呵呵一笑,，“姥爺太過獎了,，他哪兒有你說的那么厲害?！?p> “哎,，范嬸你太謙虛了?！崩褷斖Ａ送Ｊ掷锏幕顑?。
“你們就成天夸他吧，夸得他都上天了,?！狈秼鹦Σ[瞇道：“行了，我不耽誤姥爺給外孫子堆雪人了,?！?p> 范嬸透過窗戶望了望四丫，笑了笑,，走了,。
姥姥挪動著一雙小腳，在屋子里收拾完這個收拾那個,。
“媽,，你能不能歇會兒呀？”張麗娥道,。
“收拾收拾舒服,。”
張麗娥笑笑，沒再說什么,。老人家閑不住,，愿意收拾就收拾吧。
姥姥是個愛干凈的人,，一雙小腳向來裹得利落,，裹腳布向來白凈，一雙三寸布鞋黑幫白底分明,。姥姥擦過的柜子,，柜面光潔得能當(dāng)鏡子。
每天早飯后,，姥姥洗完碗筷后就灑水清潔地面,。
家可以簡陋，但必須干凈,，這是姥姥的宗旨,。
家里都打掃干凈了。
張麗娥也把四丫哄睡了,。
姥姥穿好外套到院子里看姥爺堆雪人。
“弄得怎么樣了,？”
“快了,。”
姥姥默默笑笑,，什么快了,，一個成形的還沒有呢。
“你現(xiàn)在弄得這是,？”
“哦,，這個是張飛?？床怀鰜韱?？剛才的沒弄好，又重弄的,?！?p> 姥姥左右瞅瞅也沒瞧出來是張飛，“這怎么就是張飛了,？”
“看臉,。”
“哦,?！?p> “黑臉啊，張飛,?！?p> 姥姥撇嘴笑笑,，“煤灰吧？”
姥爺也笑了,，“這劉關(guān)張?zhí)y表現(xiàn)了,。”
“咳,，你還真當(dāng)真了,？非得弄得劉關(guān)張啊,？多費勁呀,，弄一個就行了?！?p> “行,，聽你的，弄一個,，大的,。”
姥姥搖搖頭,，挪著一雙小腳在雪里走了走,。
張麗娥聽著老兩口在院里閑聊，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