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fēng)撫慰大地,冰雪消融,,萬物復(fù)蘇,。
天暖了,,爐子拆卸了,,護(hù)窗也收起來了,。
一家人的棉衣棉褲都換下了身,,姥姥的活兒也來了,,每年春暖,姥姥要把一大家子的棉服縫補(bǔ)拆改清洗晾曬,,然后將它們連同陽光的味道一起收納進(jìn)柜子里,,待下一個冬季穿著使用。
范嬸指間夾一支煙,,笑看著吳家曬了一院子的衣服,,“呵呵,這一大家子,,跟一支部隊似的,。”
姥姥盤腿坐在炕上,,左手棉褲右手針線,,縫幾針,,逗旁邊的四丫笑一笑,。
范嬸抽完一支煙,走近窗戶往里瞧,“喲,,四丫會坐了,?”
沒等姥姥招呼,范嬸已經(jīng)進(jìn)了屋,,看見圍坐在被子里的四丫咿咿呀呀,,范嬸上炕蹭到四丫跟前,摸摸四丫的小手,,“會坐了呀,?”
“還不行呢,自己坐不住,,一會兒就歪倒了,,只能這么圍著?!?p> 范嬸越看四丫越開心,,小丫頭歪著頭待在一堆被子里,真可人,。
范嬸伸一只手指放進(jìn)四丫手心里,,“嗯,小手挺有勁兒的呀,?!?p> “攥得可緊呢?!崩牙衙嗣稚系捻斸?,繼續(xù)穿針引線。
“這肯定是三兒的棉褲吧,?”范嬸笑,,“又短了吧?”
“可不嘛,,長得快,。”
“長得快好呀,,長成老大老二那樣,,家里三個大后生,多棒,?!?p> 姥姥視線落在窗上,“說實話,,我真不盼著他們長得太快,,長大了,,就要離開家了。老大馬上要高考,,雖說盼著人家上大學(xué),,心里可不想人家離開這個家呀?!?p> “誰說不是呢,?”范嬸摸著四丫的小手,“他們永遠(yuǎn)這么大才好呢,,是不是,?姥姥能天天抱在懷里?!?p> 姥姥微笑,。
“姥爺又出去了?”
“啊,,下午睡起來就出去了,。就愛在外面轉(zhuǎn)悠,屬狗的,?!?p> “對了,姥姥上次不是說想養(yǎng)幾只雞嗎,?”
姥姥看范嬸,。
“我家大閨女說,過幾天給我送雞仔過來,。我給姥姥抓幾只過來,。”
姥姥笑,,“哎喲,,那可太好了,就是又麻煩范嬸你了,?!?p> “這有什么麻煩的,姥姥說這個可就見外了,,咱們還不跟一家人一樣嗎,?”
“媽!媽——”
聽得院子里有人叫,,范嬸趕緊下炕,,道:“我得走了,女婿來了,?!?p> 姥姥對范嬸女婿百分百都是好印象,,“你這女婿太好了,凈給你干活兒,。”
“嗯,,真是好女婿,,我大閨女有福氣,我也跟著沾了光,。今天來幫我拆爐子卸煙筒,。”
“你看看,,這女婿太好了,。”
“我走了啊,?!?p> 姥姥望著范嬸出了門,望著范嬸回了自家院,,聽著范家大女婿的一口外地口音在院子里響起,,姥姥笑了。
這個范嬸,,自從有了這大女婿,,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家里有活兒的時候她就先放著,,說等著大女婿來干,。大閨女經(jīng)常教育范嬸:“以后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經(jīng)常想著我們點兒,給我們留著點兒,,別總是留著粗活兒累活兒給我們,。”范嬸回口教育大閨女:“你還說我呢,,你家里的活兒不也都是你女婿干嗎,?再說了,我這兒的哪樣好吃好喝的沒給你留著,,哪樣你沒吃著,。”大閨女被范嬸這么一搶白倒笑了:“誰讓我這么有福氣呢,?!?p> 姥姥總說范嬸的大閨女范澤麗是個有福之人,看面相就知道,。范澤麗嘴下有一顆痦子,,姥姥說這痦子長得好,,除了毛主席,范澤麗是第二個人,。范澤麗樂到開了花,,“姥姥是第一個說我有福氣的人,我信姥姥,?!?p> 吳四丫已經(jīng)坐著睡著了。
姥姥看了看日頭,,也是時候該做飯了,。抬眼望向院門,老頭子也是時候該回來了,,也不知道又跑哪兒去喝了,,姥姥嘆氣搖了搖頭。
吳彥軍放了學(xué)就奔場院了,,他發(fā)現(xiàn)不少人圍在那邊,,他好奇地湊過去看,十幾個人在練武,,一個人教,,十幾個孩子學(xué),其中一個大孩子一個空翻吸引住了吳彥軍的目光,,吳彥軍睜圓眼睛再一看,,那不是剛子嗎?
吳彥軍沖剛子打招呼,。
“吳老三,。”剛子看見了觀眾堆里的吳彥軍,,走了過去,。
“你什么時候練上這個了?”吳彥軍充滿一臉的羨慕,。
“偷偷學(xué)的,,有一段時間了。我爸媽不知道,,你可千萬別說啊,。”
“那人不是——”
“對,?!眲傋踊仡^看場中之人,“八十萬禁軍教頭,我?guī)煾祬柡Π???p> 吳彥軍點頭,,“聽說,他可是這一帶有名的武林高手,?!?p> “那是,我?guī)煾堤煜碌谝?。你想學(xué)嗎,?我介紹你?!?p> 吳彥軍遲疑,他想學(xué),,可他怕親媽知道他不務(wù)正業(yè)又給他吃一頓雞毛撣子,。
“沒事兒,哪天你想學(xué)了,,我就介紹你給師傅,。”
“那,,得花錢吧,?”
“以前不要錢,現(xiàn)在學(xué)的人多了,,一個月收個一塊錢,。”
“你哪兒來的錢,?”
“壓歲錢啊,。”
吳彥軍靈光一閃,,對呀,,有壓歲錢。不過又一想,,壓歲錢都該上交的上交了,,親媽留給他的也都買小人書花了。
“集合了,!”
剛子道:“師傅叫我了,,行了,不跟你說了,。練完了我得趕緊回家寫作業(yè)了,。”
吳彥軍被提醒了,,他的作業(yè)還沒寫呢,。
剛子跑回去參加訓(xùn)練,,吳彥軍又看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邊走邊比劃,。
吳彥軍不敢多耽誤,,他得趕在親媽親爸下班回家之前完成作業(yè),不然屁股又開花了,,想到雞毛撣子的厲害,,吳彥軍腳底生風(fēng)。
吳彥軍跑進(jìn)院子,,看了看屋里,,只有姥姥和四丫,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姥姥看見吳彥軍進(jìn)了院進(jìn)了屋,,問道:“三兒回來了?”
“姥——,,我回來了,。”吳彥軍跑去自己的小屋,,第一件事,,先把學(xué)習(xí)重?fù)?dān)書包甩下。
姥姥攪動了幾下鍋里的米,,蓋上鍋蓋,。挪步走到吳彥軍小屋門口,“寫作業(yè)呢,?”
吳彥軍嘻嘻笑地翻著抽屜里的小人書,。
姥姥再一看,三兒連書包還沒打開呢,,擰眉道:“快寫作業(yè)吧,。”
“知道了,,姥,。我先去趟茅房?!眳菑┸娋砹艘槐拘∪藭胚M(jìn)褲兜里,。
“去茅房就去,還拿小人書干嗎,?”
“姥,,就是上茅房,我也要抓緊時間閱讀?!?p> 姥姥撇嘴,,這小子,平時大把的時間都不學(xué)習(xí),,上趟茅房倒假迷三道起來了,,“你拿本語文書去閱讀多好?!?p> 吳彥軍笑,,“姥,我看語文書的時候,,拉不出屎來,。”
吳彥軍笑嘻嘻地躥出了堂門,。
姥姥望了望猴一樣的三兒,,“唉,這小子,,還得他老子收拾他,?!?p> 這是吳彥軍的特殊習(xí)慣,,上茅房必須得拿本書,一蹲能蹲很久,,為這事張麗娥沒少罵他,。
吳彥軍在廁所蹲著耳朵也很警醒,一聽院門的鈴鐺聲響,,他趕緊提褲子往屋里跑,,跑進(jìn)屋藏好小人書打開書包拿出作業(yè)本,全套動作也只用了幾秒鐘時間,。
吳彥軍以為親媽或親爸回來了,,忙著寫作業(yè)不敢抬頭。聽得堂門開了,,他把頭低得更深了,。
“你又去哪兒瞎逛去了?”
姥姥的聲音讓吳彥軍懸著的心放下了,,他抬眼一看,,“姥爺回來了?!?p> 姥爺先進(jìn)了吳彥軍的屋,,摸索摸索外孫子的頭。
吳彥軍聞得姥爺身上酒氣,道:“姥爺,,晚上說三國啊,。”
姥爺笑,,“好好好,。乖乖寫作業(yè)吧?!?p> 姥爺轉(zhuǎn)身出去,,吳彥軍呼出一口氣,剛才跑得急,,屁股都不知道擦干凈了嗎,。就在吳彥軍剛要打開抽屜又想翻出小人書的時候,姥姥板著一副臉孔站在他面前,。
吳彥軍趕緊把抽屜推上,,“姥,我正寫作業(yè)呢,?!?p> “你快寫吧,你老子快回來了,?!边@是姥姥最管用的一句話。
“馬上就寫,?!眳菑┸姸苏碜觿悠鸸P來。
姥姥轉(zhuǎn)身,,笑了笑出去了,。
吳彥軍的兩怕,一是他老子,,一是嚴(yán)老師,。凡是對他只動口不動手的家長和老師他都不怕,誰打得狠他怕誰,。
姥姥看三兒總算開始寫作業(yè)了,,至少今天不會挨揍了,姥姥見不得三兒被他老子狠揍,,可她又管不得他老子教訓(xùn)他,,她能做的只有在吳尚榮回家之前督促三兒把作業(yè)寫了。
姥姥轉(zhuǎn)回大屋里時,,姥爺在炕上睡了,,一只手摟著四丫,。姥姥給姥爺蓋了條被子。這老頭子,,怎么就那么沒出息,,不喝那點兒酒就不行嗎?姥姥越想越氣,,在姥爺身上捶了一拳頭,。姥爺睡得很沉,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還摟著四丫,?再給孩子熏著。姥姥把姥爺翻了個身,,“去那邊去,。”姥爺順勢滾了滾,,就沒再動了,。
吳彥軍先把數(shù)學(xué)作業(yè)做完了,因為數(shù)學(xué)老師是嚴(yán)老師,,不寫或?qū)戝e都是要挨手板子的,。然后才開始寫語文作業(yè),吳彥軍最頭疼作文,。還好今天拿了別的同學(xué)的作文回來,,一抄了之。自從發(fā)現(xiàn)了這個絕好辦法之后,,作文變得輕松簡單,。
大功告成,,吳彥軍把書本收進(jìn)書包,。
吳彥軍又想起了在場院看到的剛子,剛子會武功???不得了啊。我也想學(xué)學(xué),,多神氣,,一身武功,看誰以后還敢惹我,。一塊錢,?我上哪兒找錢去?吳彥軍拉開抽屜,,把年后新買的五本小人書拿出來,,要不把這個賣了,?不行,舍不得,。要不,,問問哥他們有沒有錢?不行,,他們肯定會告訴親媽的,。問姥姥?更不行了,,姥姥是親媽的親媽,。姥爺?姥爺身上有錢都喝酒了,,算了算了,。
吳彥軍把小人書碼整齊放好,關(guān)上抽屜,。
吳彥軍出了屋,,抻了抻胳膊伸了伸腰。
“都寫完了,?”姥姥問,。
“啊,完了,。姥,,我?guī)湍阕鲲埌伞,!?p> “你去把廳里的窗臺擦擦吧,,昨天刮大風(fēng),廳里窗戶不嚴(yán)實,,進(jìn)了好多土,。”
“好嘞,?!?p> 吳彥軍跑去干活了。
姥姥笑了,,“我家三兒這么愛勞動,,應(yīng)該當(dāng)個勞動委員什么的?!?p> 吳彥軍聽得心里美滋滋的,。
姥爺在炕上翻了個身,又摟著四丫睡了,。
吳彥軍吹著口哨勞動起來,,把窗臺上的東西一一拿下來,,把灰仔細(xì)抹干凈,再把東西放上去,。
吳彥軍的眼睛停在了窗臺的那個紙盒子上,,怎么剛才沒想起這個來?這盒子里可都是錢啊,。吳彥軍偷笑,,把盒子里的一分二分錢數(shù)了數(shù),三毛多呢,。嘿嘿,,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