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眾人的談話,，顧璃兀自放下茶壺,，對小姑莞爾一笑，示意自己去外面接電話,。
“喂，老爸,?！鳖櫫Ы悠痣娫挻蛘泻舻馈?p> “轟轟轟,，喂喂喂你讓一下,。哐當?！彪娫捘穷^傳來嘈雜的聲音,。
顧承?？粗懊婷懊笆У穆啡耍瑑蓚€青澀的少年推著行李車,，因為碰撞其中一個少年的行李翻倒在地,，衣服書本撒了一地。
顧承海眉頭一皺,，心里暗暗不爽：“好不容易到了江城,，難得跟女兒通個電話，招呼還沒打就被這兩個孩子把手機撞飛幾米遠”等他撿起手機才發(fā)現(xiàn)屏幕已經(jīng)碎的不成樣子,，剛準備對那兩個少年發(fā)脾氣,，電話中傳來女兒的聲音：“老爸？”
他急忙回應道：“欸~寶貝女兒,，老爸已經(jīng)在機場門口了,，馬上到你店里來?！?p> 那兩個少年眼看惹了禍,，急忙追過來道歉。
“叔叔,，不好意思,，您的手機我們會賠償您的?！遍L頭發(fā)的少年著急的追上顧承海解釋道,。
“不用不用，快去收拾你的行李吧,?！鳖櫝泻Ｃχ畠赫f話，一點沒注意少年滿臉的歉意,。
“叔叔非常對不起,！但是我們還要趕飛機，這樣,，我給您留個微信,，落地后我會賠償你的?！鄙倌赀呑哌呍谑种械谋愫瀸懴伦约旱奈⑿盘?。
顧承海有點生氣了：“你賠得起個屁，趕快滾,！”
少年這才呆在原地,，沒有追著顧承海了。但臉上的表情顯然有點介懷,。在顧承海離開行李臺時把便簽塞到顧承海的上衣口袋里,。
“老爸,，你何必跟個孩子動氣呢,？”顧璃嚴肅的與電話中的父親說道,。
“我已經(jīng)出來了，馬上上的士,，到了再說,。”顧承海覺著女兒肯定又要數(shù)落自己,，忙掛了電話,。
顧璃見父親掛了電話，搖搖頭,，轉身回到客廳,，與小姑和姑父交待過，便出門去迎接父親了,。
不過半刻鐘,，的士就飛一般的剎在了長煙門前。隨著一陣塵煙,，一個高個中年男人從后車門上下來,。來者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油量的大背頭,，著深色西裝,，擦得發(fā)光的皮鞋，一身的高貴齊整,，看得出來為了見女兒花了不少功夫,。
沒等顧璃開口，他就發(fā)現(xiàn)了顧璃的所在,?！罢O喲我的寶貝女兒！半年沒見你了,，快讓老爸抱抱,！”
顧璃連忙往后退了一步，“等會兒,！先把你的煙掐了,！”
顧承海這才想起自己嘴里還叼著一根香煙，急忙把煙扔在了長煙門口的花壇里,，隨即從包里掏出口腔清新劑噴了好幾下,。
做完這一套，抬眼一看女兒,，發(fā)現(xiàn)她還是柳眉倒豎,，一臉的不悅,。又急忙把煙頭從花壇里揪出來，走到一旁的垃圾箱邊扔進去才敢正臉瞧女兒,。
“先進去吧,，早八百年就跟我說要戒煙，我一不在你又抽煙,！今天看在小姑的面子放你進門,，若是再有下次我讓你三年見不著我！”顧璃看父親這一做派,，內(nèi)心不由得怒火上涌,。
“欸!老爸記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一定,！”說著右臂挽著女兒走進院內(nèi)。
院內(nèi)植被繁雜,，青磚紅瓦,，這個季節(jié)雖然沒有花朵綻放，但院子正中央的那顆古樹倒還是讓顧承海略微吃驚,。如此巨大的榆樹,，懂行的人都知道價值絕對不低，而想要從其他地方移植這棵巨樹,，恐怕要費無數(shù)的心血,，不論是保證營養(yǎng)供給，運輸途中的保護,，還是移植?；睿瑳]有一項是能輕易解決的,。
“這就是你之前在云南挑的樹,，花了我四千多萬？”顧承海一臉的不敢置信,。
“一共挑了六棵,，其他的四棵都在路上損傷或者根本就不能離開云南。兩棵到了江城植物所,，就保住了這一顆,，說來奇怪，本來兩顆樹一起過來,，院里的這棵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半死不活,，科學家都說這棵肯定栽不活。沒想到培育了半年,，最后活下來的是它,，而另一棵來的時候狀態(tài)最好,，反而死掉了?！鳖櫫Х鲋雷?，揉了揉本就受傷的膝蓋。
“怎么,，心疼你的錢了,？”
“沒有~沒有~，給我女兒花的錢有什么好心疼的呢,！”顧承海站在一旁連忙賠笑。
顧璃沒有回應父親,，只起身向屋里走去,。
走過前廳，顧璃扶著樓梯,，一步一步的爬上二樓,。顧承海進門前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地毯上仔細擦干凈了皮鞋,，這才跟上顧璃到二樓來,。
“大哥！好久不見啊哈哈哈哈”李忠國是第一個來迎接顧承海的,。因為他著實不敢跟這位大舅哥稍有怠慢,，當初娶顧承蕓的時候可被他好好修理了一番。
“嗯,?！鳖櫝泻Ｔ谧约哼@個妹夫面前可一直是威嚴霸氣的形象，只輕輕的嗯了一聲就坐在了自己妹妹身邊,。
“大哥,，好久不見?！鳖櫝惺|柔聲道,，眼里似有淚光泛起。
“阿蕓,，好久不見了呀,！”顧承海展開笑意，張開雙臂抱了抱這個小妹,。
顧承蕓輕輕抱了抱大哥,，抬手擦了擦快要溢出眼眶的淚花。顧承蕓年紀已然不小了,，但這番女兒姿態(tài)依舊讓人心生憐愛,。
“是不是那個臭小子又欺負你了,！你跟大哥說，大哥給你出頭”顧承?？醋约好妹眠@個樣子,，就想起來教訓教訓李忠國。
顧承蕓忙起身阻止,，失笑道：“沒有沒有,！大哥真不是他的問題?！?p> “小姑你先跟我爸敘敘舊,，你們二十多年沒見了，我去廚房準備做飯了,?！鳖櫫Т┥贤闲嵘蠘翘菘诘男迈r蔬菜,，徑直朝廚房走去,。
“欸阿璃我給你打下手！”李若珵也著急忙慌的隨顧璃進入廚房,，顯然自己父親都被這個舅舅壓了一頭,，自己留在這實在喘不過氣。
三位長輩圍坐在沙發(fā)邊,，顧承蕓主動擔起了沏茶的職責,，用鑷子將茶葉一撮撮置于用開水燙過的茶壺中，再注入滾燙的開水,，靜置片刻后一手著壺耳,，一手壓壺蓋，將頭道茶湯澆在桌上的白玉蟾蜍茶寵身上,，騰騰的熱氣氤氳著茶桌,，白玉蟾蜍閃著溫潤的光澤。
待第二壺沸水入壺,，茶葉伸展開綣縮的四肢,，將茶湯染成淺淺的綠色。清涼的茶香瞬間便從壺口散入三人的鼻腔中,。顧承蕓打開壺蓋,，用茶匙在壺口接連打著圓圈，茶湯呈漩渦狀,，白色的茶沫便咬在紫砂的茶盞上,，久而不散。
三人和氣融融的聊著天，說起不少自己孩子的趣事,，不知不覺已喝了兩三壺茶了,，桌上的葡萄也吃的沒剩幾顆。
“看來妹夫教了你不少沏茶功夫啊,，這茶泡的我深感欣慰,，雖然我不懂，但是看著就高雅,，有層次,！”顧承海笑呵呵的接過妹妹遞來的茶碗。
“哪有,，他自己也不會,，他就會喝，會品,，但是他這個粗人泡茶還真不咋地,。”
“那就是你天天給他泡茶了,？還得伺候他的起居？”顧承海眼睛一橫看了一眼李忠國,。
李忠國被大舅哥看得也挺不好意思,，只好低著頭喝茶。
顧承蕓放下茶壺,，突然端正顏色道：“大哥,，我覺得這是一個妻子的責任，當初望舒姐姐在你當兵的時候,，也把家里伺候得處處得體,，人前也都是處處為你著想，丈夫在外工作,，妻子在家里主持大局,，相夫教子，這不是古往今來的樣子嘛,?！?p> 顧承海只聽得望舒二字，便不由得低下了頭,。也沒再想教訓李忠國,。
顧承蕓看著大哥遮遮掩掩的樣子，本不想多言,，但想起望舒姐姐卻又一定要開口“大哥,，這么多年了，你也找了好幾位妻子，你看看他們哪一位像望舒姐姐那樣愛你敬你護你,。為什么我一提她你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呢,？”
顧承海眉頭緊皺，老臉滿是煩躁,。只低頭喝茶,，不覺茶碗里已經(jīng)空了，卻還是想用小小的茶碗遮住自己的臉,。
“好,，我不提，但是看到阿璃你真的心里過得去嗎,？你真的知道阿璃從小是怎么過來的嗎,？！,！”顧承蕓說著語氣越來越激動,，從大哥手里奪回茶碗，要他正視自己,。
顧承海嘆了口氣,，眉頭緊皺著不想多言，只是低著頭雙手掩面,。
廚房里的顧璃本不想多聽,，但聽到小姑嚴肅的語氣，雙腿便不由得移到門口,，心里也開始忐忑不安,，她的親生母親—高望舒，這個名字她從小就聽小姑講,，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她心里卻一直有著深深的感情，一聽到要談及這個話題,，已毫無心思做飯,。
“蕓兒，蕓兒!別鬧了,，你們好不容易見一面,，二十多年了，為什么一見面還是要聊這個話題呢,?！崩钪覈鴮⑵拮泳o抓顧承海袖口的手拉開，忙勸道,。
顧承蕓顯然不肯罷休：“你看看阿璃,，你看看她的眼睛,，你忘得了這雙眼？忘得了她是誰嗎,？,！”
顧璃出生起就沒有了母親，那時顧承海公司剛起步,，在外有無數(shù)的應酬,，正在事業(yè)的上升期，每天都有很多老板需要他陪酒吃飯,。而那時候的成功人士,，多不是簡單的人物，要想獲得他們的信任,，顧承海不得不做出犧牲,，他對外都說自己沒有妻子，日日夜不歸宿,。
后來顧承海漸漸迷失在這樣的世界里,，將高望舒遣送江城，沒有給她分毫的錢財家產(chǎn),，此時高望舒已有四個月的身孕,。
隨后夫妻二人在不同的世界里拼命前行，顧承海很放得開,，混跡社交圈內(nèi),，漸漸的積累了自己的財富，成為了國內(nèi)屈指可數(shù)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在獲得成功之后他更加得意忘形，完全遺忘了當初那個陪伴自己度過苦難的妻子,。整日花天酒地,，與很多女子不清不楚，高望舒得知這樣的情形,，也沒有哭沒有鬧,，她表現(xiàn)得非常平靜，因為她實在也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事,，孩子馬上就要出生,，家里卻一貧如洗。
當時顧承蕓還不在江城,，也沒有認識自己的丈夫,。陪著自己的哥哥，幫他處理公司的事務,。
突然有一天接到高望舒的電話,，電話里她虛弱無比，苦苦哀求著她幫幫自己，自己的孩子要出生了,，她很愛她,，這是自己與丈夫愛情的結晶，她一定要讓孩子平安,。并求顧承蕓幫幫她,。
顧承蕓得知這個消息非常著急，忙問她在哪里,，聯(lián)系了京城最好的醫(yī)院,。
“我在江城，漢陽三路老街口,。你快救救孩子,！”
顧承蕓看著身邊狂歡縱飲的哥哥，震驚的無以復加,，她揪起顧城海的衣領質(zhì)問他,，他卻已經(jīng)喝得神志不清爛醉如泥。
顧承蕓飛速前往機場,，趕最快的一班飛機,。心急如焚的趕往江城。
她聯(lián)系了自己江城的同學,，也就是自己現(xiàn)在的丈夫,，讓他趕忙去救高望舒。等她到達高望舒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醫(yī)生說因為懷孕期間長期營養(yǎng)不良,，又太過勞累，導致孩子有些浮腫,，今天不知道是磕碰了還是摔跤了,，孩子要早產(chǎn)，現(xiàn)在已到了臨盆的關鍵時刻,，需要家屬簽字,。
她愣在了原地，高望舒自小就被父母拋棄,，后來被一位老先生收養(yǎng),，后來那位先生也去世了，將高望舒托付給顧承海,。也就是說如今的世上除了顧承海誰也沒資格簽這個字,。
“別磨蹭了！孕婦狀態(tài)很不好,！誰是她丈夫,！”護士一樣急得內(nèi)心慌亂,，人命關天。
“我是他丈夫,！我來簽字,！”李忠國看著顧承蕓為難的樣子一把搶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顧承蕓不由得放下心來,，內(nèi)心感嘆這個男人的責任感和擔當,。
經(jīng)過焦急的等待卻得到了最不幸的結果，母親因難產(chǎn)在手術臺上咽了氣,，孩子也久久沒有發(fā)出啼哭,，心跳也特別微弱。李忠國先一步問道：“醫(yī)生,！既然孩子還有氣息,，求你們一定要救活她！無論多少錢,，無論要我們做什么,，我們一定都會做到！”
眼前的李忠國感同身受,，如同躺在手術臺上的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一般,，他苦苦哀求著，想救孩子一命,。
不幸中的萬幸是孩子最后保住了,，但高望舒卻再也沒下手術臺。
葬禮是顧承蕓和李忠國辦的,，沒有盛大的儀式,，也沒有親人的哀嚎，她孑然一身的來到世間,，又孑然一身的離開這個世界,，她從來都是樂觀的，從來都是善良的,。她從沒有怪過別人，她受的苦,，也沒有人知道,。
顧璃默默的靠著門聽完。感受到阿珵的雙手從背后環(huán)抱,，頭輕輕的倚靠在她背上,。
顧承蕓說的聲情并茂，邊說著眼淚邊不爭氣的往下掉,。她也是女人,，她深知懷胎十月的苦難,，更知道高望舒一個人支撐起這個家的艱難。她無法原諒自己的大哥,，也無法讓自己放下這件事,。
“對不起?！鳖櫝泻Ｎ嬷?，好久才蹦出這三個字。
顧承蕓擦干眼淚：“她等你這句對不起等了二十多年!你要說的這句話不是對我,，而是對她,！”
沒等顧承海接話，她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對阿璃這么好,，比你任何一個兒子女兒都要好,，你想把一切都交給她，想為她摘星星摘月亮,！我也知道你愧疚,。”
“我,。,。”顧承海欲言又止,。
“你真應該去她靈前看看,，再想想從前她怎樣對我們。她付出了多少不需要我來說,，你都清楚,。”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顧承海難得的展現(xiàn)出這樣懦弱的姿態(tài),，整個人蜷在沙發(fā)里,，連連道歉。
“喜新厭舊,，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這么多年也不知道悔改。在她之后你一共找了六任妻子,，從你拒絕來她靈前磕頭起,，我就說要與你斷絕兄妹關系，但是再見到你我依然覺得你是以前的那個大哥,，是那個能扛起全家的大哥,！”
“我希望這么多年你真的覺得把罪贖清了，明天陪著阿璃去看看她吧,?！?p> 顧承蕓拉起丈夫徑直下了樓：“阿璃,！你別忙了，感謝你的款待,，我和你姑父先走了,，你最好跟你父親聊聊?！?p> 走到大門口李忠國又折返回來：“珵珵,！回家！”
李若珵緊緊的抱了抱顧璃,，憐惜的看了看顧璃,，便下樓跟著父母回家去了。